鲜花盛开的春天(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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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章完结8
    闻乐已经慌了,只知道服从命令,立刻就把照片给了他。kuaiduxs.com

    方远低头,手指摸过照片。真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胶卷冲印出来的,表面还是毛毛的,他的手指碰在那些遥远又熟悉的面孔上,情不自禁放轻了力道,仿佛再用力就会弄伤他们。

    可他知道,他们中的有些人,是再也不会痛的了。

    他的手指最后停顿在那张最小的脸上,她在笑,还是他记忆里的样子,略低着头,眉眼弯弯的,总像是带一点羞色。

    小交警说那位女士说你认错人了,他宁愿自己是认错了,那个苍白失意的女人怎么会是小喜?她就该永远是照片里的样子,坐在他身边,微微低头笑,他仍旧记得她头发碰在他皮肤上的感觉,还有她的声音,味道,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叫他名字时的表情。他在她最凄惨的时候遇见她,可她最终留给他最多的却是笑脸。

    没有人能够永远留在过去,除了这一张小小的照片。

    生活像一台搅拌机,将所有人吞进去又吐出来,让他们变得面目全非。他曾有那么多话要对她说,有那么多遗憾想要弥补,但多年来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在夜里默默地在自己的想象中重复它们,而这场持续多年的独角戏早已磨光了他的情感,让他只剩下那层坚硬的外壳,他用这个外壳面对任何人,渐渐它就成了他唯一的表情。

    闻乐又开口:“方队长?”

    方远抬头,仍旧是面无表情。

    闻乐吸口气:“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想问你是否认识照片上坐在你身边的这个女孩子。”

    方远看着她:“你是她的家人?”

    “我是她妹妹。”

    方远再看闻乐,她看上去与她姐姐没有一点联系。

    但他只是说:“你想知道些什么?”

    闻乐有些紧张,不由自主握紧手指:“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说话吗?我不会耽误你太久时间。”

    方远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记得那张苍白的面孔。他这几天隐隐的不安突然变作恐惧,他把手放到背后,他这双手在面对枪口的时候尚且纹丝不动,现在却在微微发抖。

    他问:“她现在好吗?”

    闻乐没有迟疑:“挺好,昨天我们还一起吃饭。”

    方远动了一下,他到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四肢僵硬。

    冷静与自制力一样样回到他身上,他把照片还给闻乐:“对不起,我不能离开。”

    闻乐不放弃:“那么改天?”

    “你姐姐知道你到这里来找我?”

    闻乐在方远面前没有撒谎的勇气,她低声:“不知道,十多年前的事情她从来不说起,她说她不记得了。”

    他听她轻轻说出“不记得了”这几个字,突然间胸口憋闷,而这憋闷又令他无法出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他在这口不能言的煎熬中只觉痛苦,就连眉心都感到刺痛,不由自主地紧缩起来。

    闻乐愣住了,方远一直是面无表情的,她本以为就算他认识闻喜,也不过泛泛之交,或者他们根本就只在饭桌上见过几面而已,但他突然紧锁眉头,那眼里分明是痛苦。

    她脱口道:“方队长,你们在哪里认识的?我想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方远移开目光,他们在哪里认识?那真是最不堪的回忆。所以她选择不记得了,但他却没有。

    十几年前方远第二次遇见闻喜,是在n市的拘留所里。

    他是去提取犯人口供取证的,走过走廊时看到她,坐在一群衣衫不整的夜店女当中,脸上瘦得只看到颧骨。

    方远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早该料到是这个结果。

    他见过那么多自暴自弃的女孩子,小小年纪出来出卖身体,到处辗转,后来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也有人想要帮她们,但总不见成功的例子。

    他还以为她是不一样的,他信过她,认为她会回家。

    但她没有。

    闻喜坐在角落里,一脸空洞,脸对着墙壁。她没有看到他,方远原本已经决定不管了,但在离开前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看守所的警员认识他,听他问起立刻翻开记录给他看。

    “都是昨晚上扫黄送进来的,这些,还有那些,有些是老面孔。她啊?她是新人,头回看见。对了,她说自己是被骗的,又拿不出身份证明,再问她又不做声了。可送进来的谁不说自己是被骗的啊?你说是不是?当场抓住的还说自己是喝多了被拉进来的呢。”

    方远想,知道这些就够了,他该走了。

    可他听到自己说:“我见过她,让我跟她谈谈。”

    第五章 川唐街

    她的爱情像一幕独舞,她踮着脚尖在空荡的舞台上旋转再旋转,等待那个永不会出现的舞伴,但当那舞伴真的出现的时候,她已经鲜血淋漓,再也不能跳下去了。

    1

    板凳冷硬,闻喜坐得久了,觉得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互相摩擦,疼痛不堪。

    她现在是真的瘦了,自己看着都可怜,手伸出去只看到皮包着骨头,还有十根手指,握在一起都能戳痛自己的手掌心。

    身上的疼痛提醒她动一动,她就动了一下,然后听到旁边人的声音。

    “过去点,冰块似的,别碰着我。”

    闻喜转头,看到身边人带着残妆的脸,她不知道她们的年龄,也只在清晨看到过她们卸了妆的样子,其实应该都是很年轻的,但卸了妆以后皮肤里已经有了黄气,还有些是灰色的,像是脏的粉,可又不是,因为已经洗过了。那些黄和灰是渗进皮肤里的颜色,再也洗不掉了。

    闻喜已经很久都没有照过镜子了,她不敢,她怕自己也已经变成那样,她们就是她的镜子。

    拘留所里确实是冷,她们是在昨夜被送进来的,因为人多,连地方都不够安排,所有人只好在最外大间里油漆斑驳的冷板凳上坐了一夜。

    闻喜到了这个时候,已经觉得拘留所也不是最坏的地方了,至少在这里她是安全的。

    可以后呢?她茫然地想着,眼神空洞,她还有以后吗?

    坐在她身边的女人冷笑一声别过头去,对旁边那个说:“看看,就她清高,眼里没人呢,一句话都不搭。”

    旁边女人也是一脸残妆,因为犯了烟瘾,一直在抖腿,鼻子都揉红了,听到这里“哈”了一声:“你想听她说什么?又说自己被骗进来的?跟她说姐姐们也都是被骗的呢,要不就是被男人骗的,要不就是被社会骗的。”

    闻喜不出声。

    坐在她身边的女人又看她一眼,再回头道:“你说她到底是干什么的?看上去还是个学生呢。”

    “谁知道?跟男人跑出来的吧?后来给人甩了,没脸回去。”

    “她这样的也有男人要?”

    对话就到这里,因为有人走过来,用力敲了两下铁栅。

    “安静!”

    里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除了闻喜。

    铁栅外站着两个人,小警员指着闻喜问方远:“是她吗?”

    方远在心里叹了口气,点头:“是她。”

    闻喜猛地抬头。

    方远说:“开门吧,让她出来。”

    小警员开了门,指她:“出来。”

    闻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道铁门的,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因为她在梦里重遇过他许多次了,每一次她都连靠近他的勇气都没有。

    她欠他的,因为无力偿还,就变得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令她永不敢靠近。

    方远微微低头:“你跟我来。”

    闻喜茫然地看着她。

    他有些无奈,只好握住她的手臂,然后心里一酸。

    她真是瘦得可怕。

    他说:“跟我来。”

    闻喜背后一片哗然,那小警员不得不在关门的时候又叫了两声“安静!”但她都听不到了。

    方远把她带进一间单独的候问室,他关门,示意她坐下。

    她在椅子上坐了,他看着她,有两分钟的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方远是不知从何问起,闻喜则是无话可说。

    然后门被敲响了,小警员拿着个饭盒进来,对方远说:“先吃饭吧,都中午了。”

    方远接过来:“谢谢,我等会儿吃。”

    小警员关门走了,方远回头,看到闻喜的目光。

    她看着那个饭盒。

    方远坐下来,默默把饭盒推到她面前。

    闻喜抬头,在局促中涨红了脸。

    她现在已经很熟悉挨饿的滋味了,有时候也会在食物面前不顾一切,可在面对方远时她有本能的羞愧。

    “吃吧,我还不饿,你要回去和其他人一起吃也可以,不过我只有半小时时间。”

    闻喜低头,她记得上一次他也说,我只有半小时的时间。

    方远打开饭盒,把筷子递给她。

    盒饭是热的,盖子打开一股肉味冒出来,里头内容很简单,两荤一素,排骨青菜,肉丝炒蛋,还有一个卤蛋,闻喜再也坚持不下去,拿起筷子就吃了。

    第一口下去,眼泪就出来了。

    她一点都不想哭,可在热的食物和他面前,就是忍不住。

    2

    方远低着头,在看那份记录表格。

    闻喜偷偷擦掉眼泪,她对自己说,一定不能再哭了,尤其是在方远面前。哭泣毫无用处,而且多么令人厌恶,谁都不喜欢眼泪。

    方远一直等到闻喜把面前的饭盒都吃完才开始问话。

    他也知道她哭了,又自己擦掉了眼泪,但他宁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他不该与工作中所遇到的任何人有太多的情绪交流,他已经被她影响过一次。

    他将那份表格仔细看了一遍,让他失望的是,那上面大部分是空白的,比他上次所得到的信息还要少。

    到他抬头的时候,饭盒已经很干净了,但她仍低着头,小心地用筷子在拨最后几粒米饭,试图用一种不太难看的姿势将它们放到嘴里。

    但那挽救不了她的落魄,她就像是一只饿了太久的小动物,吃了这一顿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所以对任何食物都不敢错过。

    人在最好和最差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动物性来,掩饰都掩饰不住。

    他又觉得心酸了,那种轻微的难过,绝对不是致命的,但持续而长久地刺激他的身体内部。

    他可怜她,但又觉得她太轻贱自己。他可以对一个失足落水的人伸出援手,但一次又一次?不,他们每一个都是越陷越深的,直到其他人再也伸手不可及。

    真可悲,他宁愿自己再也没有遇见她,这样至少会有一点自欺欺人的期望,期望她能够脱离他所见到的生活,能够回家。

    方远翻动记录簿的页面,斟酌着如何开口,闻喜终于放下筷子,饭盒里连一粒米饭都没有了,她再也没有理由不抬头。

    她知道半小时是很快的,三十分钟,一千八百个嘀嗒声,但她贪恋这一刻的时光,她和他对坐在一起,屋子很小,没有人说话,安静得仿佛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她渴望那个心跳声,如同渴望永不再受伤害的屏障,但她也清楚地知道,它并不属于她,无论她多么想要。

    两人对视,他听到自己说:“你为什么不回家?”

    他本来打算按部就班公式化地将表格上的问题再重复一遍的,但看到她眼睛的一刹那,这句话脱口而出。

    为什么?

    闻喜再次低头,她感觉自己仍在舅舅家那个简陋小过道厅里,奇怪的是那里永远是冷的,无论怎么裹紧自己都没有用。她又听到小巷里的哭声,比无家可归更可怕的是你想要回去的地方原来不是你的家,施舍的爱必须有金钱做基础,她也曾经以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是理所当然的,有时候天堂和地狱之间只差了一张人民币的距离。

    方远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所有年少时出走的人都有一个长长的故事,有些愿意说出来,有些永远沉默,他没法强迫她。

    他也不能再看着她,这女孩子让他难过。

    他掩饰地低下头继续翻表格:“小喜不是全名,你的姓呢?”

    她泛白的手指抠在桌面的边缘,头低得不能再低,过长的刘海落下来,遮住她的额头。

    他想一想,然后暗自叹了口气,提示她:“你的真实年龄是几岁?不满十八岁还是未成年,可以申请未成年人救助。”

    她没出声,只是摇了摇头。

    方远没辙了,失望之余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握紧手里的笔,声音沉了下来。

    “你忘了上次的教训了?你没有找到父母?还是你根本就没有找?”

    她像是被这句话刺了一刀,嘴唇上因为热的食物所出现的一点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抬起头,有两秒钟是与他对视的,那双红色的眼睛里仿佛要流出血来,可她随即更深地低下头去,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黑色的睫毛在颤抖。

    方远再也问不下去了,她让他充满了罪恶感,但该死的,他为什么会有罪恶感?他救过她,然后像个白痴一样为她垫付了医药费与车票钱,结果却是在另一个城市的拘留所里再次与她见面。他做错了什么?难道他应该牵着她的手千里寻亲将她送到她父母手上?他又不是在演苦儿流浪记。再说她的生存能力也太弱了,怎么都能走到绝路上,如果是他——方远想不下去了,他没有流落街头过,他没资格这么想。

    方远要自己硬下心来,这已经超过了他可以伸出援手的范围。

    他站起来:“你这样,我帮不了你。”

    闻喜没有抬头,她说:“谢谢你。”

    方远推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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