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沉默着,除了叹息就是叹息,我知道她痛苦,可是我也很难过,总觉得我欠了姐姐太多,欠了大姨太多,外婆说的对,这情我今生今世都还不完。 太阳偏西,师父他们回来了,一身好衣裳又弄得脏兮兮的,全身都是土,一进门就嚷嚷着饿,外婆早已经去做饭了,似乎很了解他们一样。 我现在已经无法直视我师父跟李师叔了,你看,李师叔将近一百了,叫我师父师兄,那我师父得多大岁数?然而两个七老八十的老头长得这么年轻,一个四十多,一个干脆二十几岁,我简直……我简直觉得这就是一种诈骗! 起初我以为,陈师叔和李师叔是因为入门太晚,所以才不得不低头叫我师父师兄,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儿,这其中大有名堂! 但是两人似乎没意识到我俩诡异的眼神,拔凉的井水直接浇身上,洗掉身上的泥巴,然后踩着湿鞋子,吧唧吧唧的走到台阶前就坐下去了,扯着嗓子招呼我要吃零食。 我无声无息的给了他俩几个苹果,那俩人对自己去了哪里,见了谁,咋弄成这副泥猴模样的事儿只字不提,我们也不敢多问。 根据姜泫清的经验,陈师叔也是有事儿没事儿就消失一阵子,长则半个月,短则几天,回来啥也不说,但凡多问两句就掉脸儿,再问,就是一顿臭揍。 看来我师父也是这样的吧,反正他说过不会把我当女孩子看待,该打就打,嗯……实践出真知,他的确没少打我,下手还不轻。 想到这里,我觉得我还是识趣的闭嘴比较好。 吃过晚饭,早早的睡了,农村晚上没事儿做,一宿无话。 第二日早上,天色晴朗,我们收拾打点了一番,老两口子还是跟我们走了,毕竟无论如何,姐姐的葬礼不能没有他们。 将两位老人送到我家,父母把行李教给我,告别四老,我跟着师父去他家,从今天开始,我就要跟师父一起生活了。 我有些不舍得,也有点小小的害怕,但是老妈说的对,小鸟早晚要飞的,早飞的比晚飞的更会找食儿吃,更容易活下来。 我的学校是本市中等微微偏上的学校,私立的,初高中一体的那种,在城市边缘,比较偏远。从我家到学校两个小时的车程,车子在学校门口停下来,我们要走十几分钟到师父的包子铺。 路过一家服装店,玻璃柜上挂着一件漂亮的桃粉色抹胸吊带裙子,百褶的裙摆,三层蕾丝的抹胸,还有漂亮的粉色桃花型的玳瑁纽扣,少女心爆棚。 我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可是四位数的定价吓到我了,贵啊。 师父看到我几乎要流口水了,骂了一句傻货,然后想都没想就拉着我进去,买下了裙子,潇洒的刷卡。 “师父啊,你……” “知道你穿不下,这件衣服是S号,最小号,给你三个月时间给老子穿进去,不然就在你眼前烧掉。”他老人家接过店员手里的卡,塞进看上去用了好几百年的防水自封袋里,又把破破烂烂的自封袋塞进更加破烂的腰包里。 看的服务员用警惕的眼神打量他,估计觉得这卡是他偷来的。 我咽了咽口水,这种放卡的方式我见过两次,一次是城边卖梨的大爷,一次是我外公,现在是第三次了,我叹了口气,果然了,我师父的内心跟他们是同一个年龄层的。 我不敢多说,只是捧着心爱的裙子心花怒放,“会的,我会努力的。” “不是努力,而是必须,就是要让你知道,咱们的人生里没有做不到,做不到就得死。”他点了点我的额头,拉着我出门。 我揉了揉额头,傻笑着追上去,“师父,你好有钱啊~” “咋?老子不能有钱?”师父气哼哼的说。 “不是啊,我只是看不出来你像是有钱的人,嘿嘿,不太像,不太像。”我实话实说,师父瞪我一眼抬手就要打,我连忙躲李师叔身后去了。 李师叔笑呵呵的跟我说,“丫头,我可跟你说,你师父老鼻子有钱了,可别以貌取人,要知道你师父是何许人也?几乎专门给各省的首富抓鬼,一次怎么说也得有这个数?” 李师叔比了一个六的手势,我傻乎乎的随口说,“六百?” 师父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李师叔摇摇头,“六位数。” 这次是我被呛到了,差点咳得当场阵亡! 姜泫清倒是淡定,贱人笑嘻嘻的说,“师妹啊,这有啥好惊奇的?这是师伯应得的,给高段位的人服务,就会有高收入,你想想,给街边的小店设计装潢,和给五星级饭店设计装潢的价位能一样吗?” 道理我都懂,但是这也太夸张了吧? 李师叔咧嘴坏笑,“所以啊,你师父那点钱你就花吧,随便造,反正你还没有师娘,他也给别人花不得。” 师父抬手就给了师叔一下子,“少教坏我徒弟,钱是什么好东西?不能从小养成乱花钱的毛病!” “哎哎哎,师兄你这就不对了,女孩子要富养,你不能光从精神层面喂饱她,物质方面也不能亏啊,这孩子嘛,一旦懂事儿了,也就不会乱花钱了……” “行行行,少给我扯犊子,有这闲工夫再多去画几张符给我。” …… 两人连打带骂,一路闹着往前走。 姜泫清拉着我偷笑,“告诉你个机密,你师父是个特别鸡贼的人,过期的酸奶都舍不得扔,宁可悄悄喝掉,要是他不舍得给你好吃的,你就跟师兄说,师兄养你。” 我看了他一眼,莫名的想笑,“你可以去赚钱了?陈师叔说你出徒了?” 姜泫清脸红的抓抓后脑勺,“那倒是没有,不过我可以打零工给你买吃的啊,等你拜师仪式结束后想吃啥?我请你。” 我撅撅嘴,“那得看我师父想吃啥,你说他要是想吃火锅,我敢不去吗?” 姜泫清点头,“也是,师命难违啊。” 我俩挤眉弄眼的笑,一看就知道没少被这几个没溜的师父压迫。 不过他这话我倒是相信,这个人啊,就跟叮当猫一样,总是从口袋里变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糖啊,巧克力棒什么的,一个劲儿的往我嘴里塞,师父让我减肥,可是我总觉得,他会成为我减肥路上的阻碍。 不过……我还是挺高兴的。 天色晴明,风和日丽,我们到了包子铺的时候,陈师叔带领着木师兄和小茜都在里面了。 众人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各自沐浴更衣,换上了正统的服装。 师父白衫白袍,潇洒自如,锦缎的料子,纯白的颜色,上面绣着一只似猫似虎的灵兽,让我想起了二师叔身上的那料子和图案,简直一模一样。 陈师叔穿着一身黑金色锦缎暗纹埋金线的唐风汉服,领口是金色的,写满了不认识的符文,而身上绣着的也是那种看不出品种的灵兽,他老人家就站在那里挺胸抬头,肉皮里含着笑意,整个人和蔼可亲,却又有一种庄重威严的感觉,不再是那个坐地上撒泼打滚儿的老顽童。 姜泫清的素了一点,没有金丝线,没有金色的领口,绣花图文却是一模一样的,小伙子皮相太好了,看上去秀色可餐啊。 甭说在驱魔族中是佼佼者,就算是在我们这群颜值拔尖儿的御灵人中,他的相貌也是数一数二的,有一种独属于他的清俊,让人看了以后感觉身心畅快。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清纯不做作,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同。 李师叔一身道袍,织金镂花,整冠束带,道袍上也印着灵兽,整个人精神焕发,手持浮尘,脚踩芒鞋,整个人气势焕然一新,不怒自威,大有天师风范。 木师兄和周念茜也是兽纹道袍加身,收拾得干净立整,一个俊道士,一个俏道姑,这一屋子人,颜值搁一边,气质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师父小心翼翼的在正对门的桌子上摆上果盘儿,燃香,十分恭敬的捧出了一个蒙着布的大盒子一样的东西,尊敬的放在桌子上,然后才坐在屋子正对门的椅子上。 所有人中,就只有我穿着便服,因为我还没入门,等拜师仪式过后师父会给我一身专门的衣服,是御灵派每人都有的,相当于统一制服的那种。 师父让我在桌子前的蒲团上跪好,跟我交代了一些事情。 五师叔孙寄远,法号渡空,现在带着两个徒弟,明聪,明悟,在云南处理一件棘手的案子,涉及到几百人的性命,所以一时间来不了。 六师叔冯寄宁在国外也有要事,失去联系了,当然,他们不担心她的安危。 而二师叔刘寄予,因为是个死鬼,不能面对力量强大的两位师祖神像,所以不能出来参加我的拜师仪式。 我点了点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师父的为人,而师父的师兄弟们自然也都是跟师父一样的好人,他们不来必然有重要到不得不缺席的理由,绝对不会故意不来的。 而且师父也说了,事后他们都会来看我的,礼物也不会少,唉,我要声明一下,我对礼物没啥兴趣,就只有我师父,张嘴闭嘴要得到一份跟我体重相符合的大礼物。 交代完以上,师父深吸一口气,十分郑重的开始讲起了御灵派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