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地过来给孙女梳头,这才是劳烦。kanshuboy.com” 卓老太太示意元意坐到梳妆台上,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梳子,道:“给新嫁娘梳头,这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祉,哪敢说劳累哦。” 她先拿起篦梳,捧起元意披散的一头乌黑长发,一边梳着头,一边说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如此三次,又换了木梳,“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而后卓老太太手指灵活地给她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发饰不急着妆点,而是拿起托盘的五色棉纱开始绞面,好在元意脸庞光洁,老太太只是意思意思过一遍即可,不用惨遭生生拔汗毛的痛楚。 一事不烦二主,老太太又拿起傅粉胭脂给她上妆,眉笔清扫,远山青黛,口红轻抿,点点樱桃。鹅蛋小脸擦上细润的傅粉,在双颊上晕开淡淡的桃红,顾盼之间,眸光含情,华色无双。 老太太忍不住赞道:“老婆子我给不少新嫁娘梳过头,就数意丫头最俊了。”元意正好侧头,露出左眼尾一颗朱红的砂痣,在红烛照耀下熠熠生辉,更添了几分艳色。老太太惊奇不已,“这颗痣长得好,天生的旺夫命。意丫头的福气大着哩。” 元意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道:“祖奶奶快别夸我了,这地儿可没有地洞给孙女儿藏。”她的头上已经插上了朱环配饰,带上凤冠,沉甸甸地起码有几斤重,压着脖子生疼,连说话都慢条斯理的,生怕一不小心折断了脖子。 这时候张氏也过来了,尽管她万分不愿,作为嫡母,女儿出嫁前还需她训诫,乘此机会,她语气严厉地告诫元意几番,直到外边响起了鼓瑟鸣炮声,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这时候,是迎亲的队伍到了。 朱府门口,萧恒骑在一头浑身雪白的高头骏马上,穿着一身大红的新郎吉服,胸前系着一大朵丝绸红花,昂首挺胸,精神华发,俊美无双的脸上喜庆洋洋,见人就是三分笑,从萧府到朱府这一路上就从未停止过。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在鼓瑟礼炮的之中,带着一大群迎亲的亲朋好友,走向尚在紧闭的朱红大门。新郎身边走出一个绸衣公子,用力拍打了几下门环,吆喝道:“新郎迎亲来了,亲家快快开门嘞。” 门后随着传来一阵清脆的男声,道:“催妆诗何在?” 萧恒得意一笑,他就知道临来娶亲会受到刁难,朱家是诗书之家,除了催妆诗也找不出旁的了,便私下里寻人写了几首催妆诗,看来他果然是有先见之明。 他侧头示意随者奏催妆乐,鸣催妆炮,而后把早就背好的催妆诗朗声念出来:“北府迎尘南郡来,莫将芳意更迟回。虽言天上光阴别,且被人间更漏催。烟树迥垂连蒂杏,彩童交捧合欢杯。吹箫不是神仙曲,争引秦娥下凤台。” 刚一念罢,萧恒身后的一群玉冠公子就齐声道好,催促着开门。没让他们多等,随着沉重的嘎吱声响,朱府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拉开,露出门后站着几个年轻公子来。 萧恒一看,顿时乐了。为首的公子一身蓝袍,尚未束发,面如冠玉,斯文俊秀,外貌和元意有七分相似,不是他小舅子是谁 想来刚刚那清朗的声音就是他了。 看到这小子他就想逗人,于是萧恒大摇大摆地跨入门槛,特意在安陵的身边顿了顿,冲他得意得挑眉,拱手道:“小舅子,承让了,你姐夫我去接你姐姐了。” 安陵气得双颊通红,不虞地看着这个抢了她阿姐的人,眼珠子圆溜一瞪,吭声吭气道:“你别得意得太早,待会儿有你苦头吃。”然后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带着身后的一群锦衣少年一溜烟地跑了。 萧恒被他这话弄得糊里糊涂的,心中直觉不好,后续发生的事证明了他的猜想,他每过一道门都需要一首催妆诗,大门二门就算了,为什么连小小的仪门都要? 这偌大的朱府,一路上该有多少个仪门啊。萧恒欲哭无泪,就算他准备了不少货,也禁不住这样消耗,他这个新姑爷得该有多失败,才让人这样往死里整。 等到过了二门,距离新娘子只有一门之隔的时候,萧恒私下准备的诗已尽被榨的一首不剩了,气呼呼地对着红木门瞪眼。这时候门里又响起了笑声,有人扯着嗓子喊:“不是没诗了吧,真丢人。” 这声音简直不要太熟悉,一路上都在门后说风凉话,门一开就溜得不见人影,但是萧恒是什么人,听过一次的声音就绝对不会忘记,更何况门后那个小子的声音他听了不止一遍。 等到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那小子,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孝敬姐夫! 门后的人似乎笃定萧恒没诗了,愈发得意,不停地嚷嚷,叫萧恒留下开门封,不然不给开门。谁料萧恒奸笑一声,从身后扯来一个月白衣袍的瘦高男子,道:“淳化兄,上,这次终于到了你报恩的时候了。” 瘦高男子周淳化,即是元柔的夫君,被萧恒蒙了麻袋还把仇人当恩公的那个呆货,闻言长身一揖,一板一眼道:“恩公有求,在下怎敢推辞。” 萧恒嘿嘿一笑,道:“以后咱们就是连襟,淳化兄就别再客气了,叫我从远就行。” 周淳化斯文尔雅的脸上带上了些许感动,重重地点了点头,走到门前,略作思索,开始扬声赋诗,“天上琼花不避秋,今宵织女嫁牵牛,万人惟待乘鸾出,乞巧齐等明月楼。” 门后俱是一静,之后又一齐响起,“找帮手,无耻、卑鄙。” 萧恒吐尽胸中的一口恶气,拍着木门,得意道:“找亲友赋诗的习俗自古就有,何来卑鄙。”熟料他拍了许久都未曾开门,心里急了,新娘就在门后,这样吊着他,不是要人命么,他也没了顾忌,叫道:“小兔崽子们,快给本大爷开门!” 嘎吱的一声响,大门被猛然拉开,随之而来的,是蜂拥而上的锦衣华袍,还有一个个白皙玉润的拳头。萧恒骇了一跳,怎么连打新郎这一环节也有,朱府不是礼仪之家吗,这也太过凶残野蛮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萧恒立马把身边的人拽到跟前,挡住来势汹汹的拳头,自己一矮身,顺溜地钻出了人群。等突破包围,萧恒理了理胸前歪掉的绸花和略微凌乱的衣角头发,确保自己依旧风流倜傥、俊美无双之后,才有闲心看向身后围成一团的人群。 话说,究竟是哪个倒霉催的站在他身边来着?等等,貌似、好像是他那个呆货连襟周淳化? 066拜堂成亲 萧恒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就听身后一阵惊呼,“大家快住手,打错人啦。” 这一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正揍人揍得正欢的一群人急急地刹住手,退散开来,露出里面被揍得面青头肿的周淳化,只见他昏呼呼地站起来,嘴中还在喃喃着:“从远贤弟,快走。”然后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萧恒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把人翻来覆去查看了一遍,发现下手的人有分寸,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只不过是周淳化这小身板太过没用,才撑不住昏了过去,说不定还是被眼冒金星给眩晕了。 像是为了证明他的猜想,周淳化慢悠悠地醒过来,两眼呆滞无神,勉强地看了萧恒一眼,虚弱道:“从远贤弟,别再翻为兄了,满眼的星光璀璨,都快看不清你的模样了。” 萧恒顿时满脸黑线,周围的人更是哭笑不得,他们还真没看过这么傻乎乎的人呢,这响当当的的二甲传胪,聪明劲都用在读书上了不成,看这模样呆的,白白替别人挡了拳头还毫不知情,简直惨不忍睹。 好歹这也是府上的二姑爷,有个旁系虚长了几岁的年轻公子道:“快把二姑爷扶到厢房休息去。” 立马有人点头附和,简直太丢脸了,不等使唤下人,来几个哥儿亲自动手,把人扛着过去。安陵也是其中一员,至于为何,只因这些人当中就数他打的最恨,心里过不去,觉得愧对二姐,当然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只是临走前,他不忘恶狠狠地瞪了萧恒一眼,道:“便宜你了。哼,咱们走着瞧。” 萧恒笑眯眯地看着他,心中腹诽,小子,那就走着瞧,看谁教训谁。他又向方才说话的年轻公子拱拱手,“安源兄,现下是否可以把新娘叫出来了?” 朱安源扫了萧恒一眼,淡淡地点点头,走到元意闺房前,轻扣了几下房门,朗声道:“新郎来了,新娘子该出门了。” 萧恒满脸激动地看着房门,觉得时间难捱地紧,恨不得就此闯进去把元意抱出来走掉,哪管这么杂七杂八的规矩。好在闺门就在这时候打开了,没有给他冲动的机会。 只见一个身形窈窕高挑的女子身着大红色喜庆的合体嫁衣,身材玲珑,纤侬合度,鸳鸯戏水的绣鞋踏上铺地的红毡,裙裾微扬,莲步微扬之间,就是许多妙曼多姿的风情。 美人在骨不在皮,单是这一剪风情,就足见红盖头遮掩下的女子有多么地媚色风流。跟随萧恒而来得各家公子纷纷起哄,拍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道:“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呐。” 萧恒这时哪里还理会那些人的打趣,满心满眼都是元意的身影,直愣愣地盯着她眼珠子都不带转,待看到元意趴上安源的背上,被他背着走过来时,眼角更是一抽,恶狠狠得盯着他。 他萧恒大爷的媳妇,自个儿连小手都还没摸过呢,尽被这小子占了便宜。究竟是哪个老古董订狗屁的规矩,凭什么要让兄长背上花轿,普天之下,还有哪一个比他这个未来夫君有资格。 萧恒一边磨牙,一边看着安源慢悠悠地把元意背上花轿,才迫不及待地凑过去,隔着帘子,讨好问道,“意儿,你坐好了没,坐好了咱们就走咯。” 元意顶着几斤重的礼冠在红盖头下翻了一个白眼,这货就没个正经,这时候新娘子哪能说话,他这不是废话嘛,这存在感刷得也特没下限了。 对于她的沉默,萧恒不以为杵,其实他只是意思意思地问一下而已,也没打算让她回答,没见他一问完话,就回首吩咐轿夫:“起轿吧,走路稳当点,别颠了爷的媳妇。” 这厚脸皮的,还没拜堂就不知羞地口口声声喊媳妇,旁边的朱家子弟都对他怒目而视。 偏偏萧恒这厮没个自觉,还笑眯眯地朝他们拱拱手,让乐师奏起了鼓瑟,唱着凤求凰,逶迤地出了朱府。 出了大门,他翻身上马,骑在花轿前头,前面有人鸣炮开路,后有礼乐融融,旁边聚集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京城百姓,萧恒脸上喜气洋洋,笑得愈加风流不羁。 这阵势好,他巴不得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萧恒娶了朱府的四姑娘,免得一个两个的宵小觊觎他家媳妇。 外边花炮鸣锣震天,元意坐在花轿里却是苦不堪言,这花轿走得再稳当也是人抬的,偶尔颠簸一下也让她吃尽了苦口,稍稍动了动脖子,都能听到咔嚓咔嚓的骨头响。早上腊梅塞给她的几个凤梨酥早就消化完,现在饥肠辘辘,恨不得把手里红彤彤的苹果给啃了。 还好她理智尚存,只好闭上眼补眠。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下,落地声把她惊醒,随着嗖嗖嗖的三声射箭声罢,轿子的门被打开,光亮顿时涌进,一头光滑的红绸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塞在她手里,恰好外边响起一声清喝:“请新娘下轿。” 元意之前得了嘱咐,暗暗留心,小心翼翼跨过轿前的马鞍子,踏上红毡,牵着红绸的一头,跨火盆,踩瓦片,才终于到了大堂。她僵着身子,晕晕乎乎听着赞者一会儿跪拜,一会儿起身,直到最后一声“夫妻对拜……礼成”之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样繁琐累人的礼仪,她下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遍。 她的手被萧恒牵着,手心弥漫着湿热的触觉,却是不知是谁沁出的汗水。一路走向新房,萧恒在一旁提示着哪里有门槛,哪里是平地,细声慢语,这贴心的模样,顿时让元意对他增了几分好感。 好不容易等到回了新房,刚一坐下,掩在红盖头下的脸庞瞬间扭曲,夭寿哦,她怎么忘了床单下还撒着花生、桂圆、莲子、核桃、枣子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萧恒感觉到手中顿时收紧的力道,感受到底下膈得厉害的触感,心里明白了七七八八,桃花眼中飞速地闪过一丝笑意。 这时候喜婆终于凑过来,嘴里说着吉祥话,把元意和萧恒的头发各挑起一缕,打了一个吉祥结,分开装到两个香囊里,放在新婚枕头下。 “新郎新娘夫妻结发,从此白头偕老,恩爱不相疑。” 喜婆的话音刚落,早就聚在喜房里的各位年轻媳妇嬉笑起来,元意还听到不少熟悉的声音,其中就有道清亮的声音属于睿王妃,只见她笑道:“从远,你这小子,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挑盖头。” 萧恒连忙点头,从喜婆上接过五彩如意秤杆,稳了稳稍稍颤抖的手,一把挑开了绣着活灵活现的鸳鸯戏水红盖头。 元意只觉得一直遮掩住视线的障碍物骤然滑落,微微眨了眨眼,就对上萧恒呆愣痴迷的眼神。方才嘈杂的声音顿时隐没,只剩下一阵阵低低的抽气声。 淡眉如秋水,不描而黛,樱唇如娇花,不点而丹。冰肌玉骨,神采湛然,如良质,如温玉、如华服,闪灼文章,神女洛神,不外如是。 京城中传闻朱家女子美貌无双,她们还不信,觉得只是无知百姓在瞎起哄,还在心中不岔许久,今儿个在洞房看见朱家来的两个女儿,也不过中人之姿,哪里有旁人说得夸张。 直到新郎官挑开了盖头,她们才知道,坐在喜床上的朱家四女才是最出色那一位,那姿色,比传言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何为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她们今儿个总算是见识到了。 再说萧恒,在挑开红盖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