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居然用眼神鄙视我!? 我愤愤不已,但没过一会,心里愤怒的火焰就被更大的八卦水泼灭了:“哎,那个谁,你跟展想墨是有仇还是有一腿啊?” 白衣丑男眼角用力地一抽搐,斜眼扫射过来。16xiaoshuo.com我抬眼望天,心里莫名其妙地亢奋起来:有□! 且不说那个展想墨长得人不认鬼不鬼还有个特标志性的黑痣加长毛,也不说这个白衣丑男凭着上半张脸就可以让人误以为是不带气的,光是在这种狗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古代能找到两个cp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谁还会去在意他俩的长相呢! 我义愤填膺地握拳,低头一看白衣,只露出半张脸的他额头剧烈地扭曲着,似乎是想用力挤出个“川”字,两只歪斜的眼睛自由状向两边扭着。下一秒我面无表情地把视线重新投回夜空:恩,还是会在意的…… 然后夜继续沉寂下去。我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但又害怕睡着后白衣丑男会做出什么勾当——例如把俩孩子抓了卖给妓院,例如把我抓了卖给展想墨……不管是方案一还是方案二,都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然后夜完全沉寂下去,我的手放在小九和小小头上,垂着脑袋,三人有节奏地一起打着呼噜。白衣丑男抬起眼帘,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们一眼,身子一晃,空灵地跃向了远处的半空。 夜凉如洗,展想墨站在庭院里咬牙切齿,手里的杯子摇晃着,杯盖与杯盏“喀拉喀拉”地不断发出哀鸣:“那个贱民……那个贱民……那个贱民!” 展晴儿环臂靠着旁边的栏杆上,头点得像上下摇晃的骰子一样。展想墨回头,脸上浮起怨气,手一甩,茶杯“碰”地在晴儿脚下清脆碎开。 晴儿脚一缩,精神抖擞地挺直了腰:“对!贱民!贱民!” 展想墨磨牙霍霍:“那个贱民……那个贱民!” “对……贱……恩……”晴儿身子再度软下,趴回栏杆上准备补眠,嘴里不满地念叨着,“我说大哥,赶紧洗洗了睡吧……你都在这骂一晚了……还是来来去去这几句……” “我要把她碎尸万段!” “这句骂了十五遍……” “我,我要启禀圣上,要诛她九族!” “这句……三十七遍……” “我要将她处以肉刑,要把她的眼睛(哔——消音)出来,让她看看到底我是美还是丑!” “……”晴儿歪着脑袋靠在栏杆上睡得正香。展想墨面无表情地往后一伸手,小厮了然,立马奉上新的茶杯。 “碰!” 又是一记灵敏的缩脚功,晴儿哭丧着脸挠栏杆:“大哥你就让我睡吧……这都几更天了,你还在这闹……” “我闹!”展想墨的眼睛一下瞪圆了,抓起身后的茶杯不断地往晴儿身上摔,“我闹!我闹!你居然敢说你风华绝代婀娜多姿貌美如花的哥哥我闹!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没心没肺的过桥拆板的……” “叮铃哐啷”的瓷器砸碎声不断,展想墨的手就这么前后前后,抓起了就摔,动作流利得一看就知道修炼多年。这么摔了很长一段时间,手再向后方摸去,空了。 “茶杯呢?”展想墨的样子很难看。 小厮道:“扔完了。” “那拿茶壶来。”展想墨的样子持续难看。 小厮道:“茶壶也扔完了。” “那拿吃饭用的碗碟来!”展想墨的样子已经不能再难看了。 小厮道:“所有的碗碟筷子勺子,能摔碎的全都扔完了。” “那还不去买新的!”展想墨一声怒吼,小厮遁跑。 “大哥……”晴儿抱着栏杆泪眼花花,脚下全是白花花一大片瓷器的碎片,厚厚地积了一层起来。 展想墨瞪向她,突然莞尔一笑,把刚做好心理准备的晴儿又吓得一哆嗦:“晴儿,你我兄妹多年,你应该很了解我。我若是想威胁你,方法可以百式百样各不相同。” “我知道……”晴儿哭丧着脸。 “你知道就好。”展想墨咧开嘴巴笑得奸诈,“那你应该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晴儿茫然地抬起头,眼神里写着两个字:不解。 展想墨的表情一下敛了回去,沉声道:“蔺……” “我知道了!”晴儿一声怒吼,“我马上传令给东南西海的几个姐妹,让她们加派人手搜查此人,就是她死了,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的尸体拖出来给大哥□,啊不,报仇!然后再派出我旗下最出色的江湖义士,必定会让大哥这次受过的侮辱千百倍地还给那个贱民!” “恩。”展想墨满意地点点头,“你下来吧。” “谢谢大哥!”晴儿含泪欲泣,刚一跳下,双脚就深深陷入锋利的瓷器碎片海中,当下痛苦得咬住衣袖:果然!不管什么情况,答应了大哥的任性要求以后一定会遭报应的! “少爷,少爷。”小厮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 “怎么了?”出了一口恶气的展想墨现在心情很好。 “小的刚从店铺里回来,城内的所有瓷器之前都已被我们买完了。不过,白玉打造的小马桶要不要?”小厮真诚地问。 “……”展晴儿看着小厮身后推来地堆积如山的白玉马桶,脸黑了一半。 展想墨猛地回过头,手指从发梢一抹,一道光影倏忽从屋顶处掠过,随之是一声清脆的破裂声。才反应过来的晴儿看着展想墨再度沉下去的脸,心颤了一颤,小心翼翼地问:“刚才,是谁?” “会无声无息地偷听我说话不被发现的,这世上就只有一个人!”展想墨咬牙切齿,怒气更甚,双手抓起白玉马桶就死命地往前摔! 夜色淡去,展家别宅里一直回响着展晴儿的哀号声。 清晨第一缕阳光嚣张地直直落在眼皮上,我挣扎了一下,翻身不遂,只好勉强地撑开半个眼皮坐起来。小小和小九还是斜七竖八地歪在我的腿上,两条腿已经麻了。一个全身白晃晃的人蹲在我的面前,两只歪斜眼直直盯着我,稀拉拉的头发在风中飘荡着,出油的额头折射着阳光显得异常光亮。 一块亚麻白布挡住了他的半张脸,虽然看不到他的嘴角,但我觉得他一定在笑。因为他说:“我决定了,我要跟你们一起走。” 相处(上) “我决定了,我要和你们一起走。”某个全身白茫茫的人死死地盯着我,就像精神失常的病人一样令人发悚。 还处于刚起床的茫然期,我基本上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是呆滞着应了一声:“……啊?” “我决定了。”见我没反应,他自顾自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和你们一起走。” 我的瞳孔开始慢慢聚焦,脑子混沌地运动着。 “我知道了你做的事情,也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他接着说。 瞳孔彻底聚焦,脑子又迟缓地回放了一下刚才跳进耳朵的话,我开口:“……所以?” “所以我决定了,要和你们一起走。”他总结性地发言。 “……”我的表情于是变得很诡异,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会,两双眉毛就差没扭成个圈了。 他很沉稳,隔着白布异常冷静地开口:“你那是什么表情?” “……猜错了你说话意图的表情。” “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我摊手:“我以为你是从一开始就默默关注我,在我极力对抗展想墨恶势力时被我的魅力彻底征服,心生仰慕甚至觉得没有我就活不下去,便偷偷跟在我的身边努力寻找机会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不料经过昨天一晚偷看我睡觉,情感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决定扑到我面前亲吻我的脚趾对我告白!” …… 沉默了很久,久到我的头几乎要重新低下去的时候,白衣歪斜眼终于缓缓地开了口:“我是曾少离。” 江湖的人都知道,京城二公子展想墨贵为圣上御子,文武双全,貌若天仙。可惜这人天生无法容忍别人蔑视他的美貌,锱铢必较。但凡得罪了他的人,他必定会用最狠辣的手段将其折磨得死去活来。因此虽然他出生豪门身份高贵,但却无一人愿意娶他。 江湖的人也知道,京城大公子曾少离是已故大将军曾倾慕之子,温文尔雅,文韬武略,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偏偏容貌比展想墨还要胜上一筹。圣上有感其母为国捐躯,发布国诏应允他三个要求。其中一个就是让他自主选择妻主。 江湖的人更知道,展想墨与曾少离,是宿敌。 但很可惜,我不是江湖的人,所以当我听到曾少离这个名字的时候,只是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所以咧?你叫曾少离跟你和我们一起走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你不认识我?”曾少离略微有点吃惊。 我一挑眉:“我应该认识你?” 曾少离没有回答,一双歪斜眼死死地盯着我,就像精神失常的病人一样令人发悚。就在我以为他要发作的时候,他突然眉眼一弯,浅浅地笑着,开口道:“不,那也没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我恍了恍神,虽然还是两只又小又斜的眼睛,虽然还是稀拉拉的头发,虽然他的额头还是一片油汪——但不知为什么,在他恬静说话的那一霎那,我居然觉得,他长得其实也不是很难看……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响,曾少离疑惑地瞥着我。原本只想随便拍一巴掌打醒自己,没想到用力过度,我讪讪地缩回手,肿着半边脸咕哝:“有蚊子……” 曾少离:“……” 小九含着手指头在我腿上翻了个身,腆着个小肚子直啧嘴巴,估计又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小小打着轻微的呼噜,沉睡的样子很安稳,只是捋起的衣袖间还能看见手臂上清晰的绳索泪痕。我和曾少离静静地看了一会,他又开口:“所以,我要跟你们一起走。” “所以!你能不能把理由说一下啊!?”我一下没忍住,差点揭竿而起,这家伙大清早跑我面前唠叨一堆,除了说出了他的名字以外就是不断重复那句“所以,我要跟你们一起走”——耐性再怎么好的人都会有举刀的冲动吧!? “你得罪了展想墨。”曾少离淡淡地开口,我一下竖起了耳朵。 “如今他在各大城门设下关卡,并派出江湖义士四处搜寻你的踪迹。没有我,你寸步难移。”他接着说,“他是个有仇必报锱铢必较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而我,是个好人。” “……”我摩挲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头脑中飞快地掠过众多诸如“一般说自己是好人的人有80%都是反面角色我有没有必要去跟他赌这20%反正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想法。 曾少离一直半蹲在我面前,等我的答复。 终于,我一捶手,希望满满地看向他:“你和展想墨互相认识吗?” 曾少离疑惑地看着我,但还是平静地回答:“……很熟。” 我:“我看他招兵招将一副嚣张的样子,他后台不小吧?你确定你能保得住我们?” 曾少离稍微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理解我那段话的意思,但很快他就认真地点头:“我能。” 我:“你有钱吗?” 这次他很快就点了头:“钱财乃身外之物,不是问题。” 谁管你的身外身内,你那样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啊?我一翻白眼,板着手指计算一下利弊,干脆地一敲响指:“决定了。包吃包住,还要负责治好小小和小九的伤。花的钱我当你保镖抵债,但在还清之前你要保证我们三个不被姓展的抓走——成交的话我们就一起上路!” 曾少离安静地看着我,一双歪斜眼轻微转了转,似乎是在思考。我心里暗暗敲着鼓,琢磨着这么不公平的条件,他应该不会同意吧。 但没想到,他的迟疑只维持了几秒,歪斜眼就突然舒展开来。眉眼一弯,似乎是笑了,声音轻柔地吐了出来:“好。” 他说:“好”。 我……是不是犯了个不该犯的错误? 古语有言,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离开鬼都第四天,在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建议之后,旅途的同伴由两个增加到了三个。 还是个长得不怎么像人的行为诡异的丑男。 我恨铁不成钢地挠着地面,暗骂自己被鬼掩住了眼睛。突然想起童音、骷髅一众等在鬼都拉长脖子等着我的“非人类”,发了下呆,再次边挠地边暗骂自己还真是被鬼掩住了眼睛…… 曾少离对我的行为不置评价,只是肯定地说了声:“我是好人,你大可放心。” “我是好人”——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一句笼统概括的陈述句,但没想到,曾少离是把它理解为动词的…… 行走不到二十米的路程中,曾少离总共救出三只跌入泥坑的蚂蚁,五只险些被我们踩死的蚱蜢,还有一只他自己用轻功飞起来时不小心撞伤的小鸟。 也就算了…… 可是当我看见他泪痕半悬地趴在地上半天拼命对那三只蚂蚁说着“加油!别泄气!还差一点就可以爬出泥坑了!”的时候;当我看见他董存瑞舍身炸暗堡式飞扑到我们脚下抢救蚱蜢的时候;当我看见他满脸歉意地为那只小鸟包扎完伤口还递上一张银票的时候…… 我唯一能做地就是纠结地问他:“你以为把银票给这只鸟,它就会自己飞去店铺门口,然后对老板说一声‘麻烦来三只虫子’吗?” 曾少离思索了一会儿,认真反问道:“真的吗?” 我瞪大了眼睛,半晌,怜悯地看向他,然后轻轻开口:“恭喜你,你在我的眼里,地位已经上升到了一个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