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份沙冰,三个人低头静静地吃。陆尘动作不紧不慢,蔚蓝色的眸子沉静。他不经意抬了一下头,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陆尘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瓷碗,还有半碗,加上手上这一勺。他又望向赵雪涵面前的瓷碗,只剩下不足四分之一。赵雪涵的动作并不仓促,红唇张合。哪怕口中的甜品极为合她心意,举止间也颇为优雅得体。陆尘的视线又扫过沈澜清面前的瓷碗。很好。已经差不多要见底了。陆尘又吃了一口,清甜的沙冰,如今尝起来却失了几分味道。三个人,只有他一个男子,却原来吃得最慢的也是他。待赵雪涵与沈澜清用完后,陆尘能清晰察觉到,两道视线直直落在他眼前的瓷碗上。禁不住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片刻后。陆尘将瓷碗稍稍往前一推。大堂内倏然出现了一个女子。难得不是黑衣,带着面具,她身上穿着普通的侍女衣服,举止间带着几分利索,显然是习武之人。侍女不发一言,朝陆尘行礼后,直接端着漆盘下去了。“这是你的侍女?”赵雪涵第一回在陆尘的宅子中见到不是黑衣的人。陆尘点头,复又摇头。“算是,却也不是。”抬眸对上赵雪涵有些疑惑的视线,陆尘解释道:“她是不良人。”赵雪涵了然,凤眸看了一圈大堂,此时暗处不知道隐藏着多少人。“看来这宅子里,当真是没有一个普通人。”陆尘抿了一口清茶,“普通人在这里,只会活不久。”凤眸微凝,赵雪涵侧目望向陆尘,声音清冷,陆尘却从中听出了郑重的承诺。“那些杀手,朕不会让他们得手的。”各国对陆尘,既是觊觎,又是虎视眈眈。若不能得到,其余十五国,都会将陆尘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论如今他们的计策为何,都是为了自身利益,一旦陆尘威胁到他们。这些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赵雪涵知晓,这是迟早的事。九州十六国,哪一国不想统一九州?蔚蓝色的眸子中流露出一丝诧异,陆尘与那双凤眸对视,那里只有一片赤诚与认真。这一刻,仿若一股暖流,从四肢百骸涌向心脏。陆尘沉默片刻,忽然道:“陛下,臣有天机楼与不良人。”所以,若论此,他自己更能护住自己。“那又如何?”赵雪涵的面容上隐隐有些不解,“这与朕要护你,并不冲突。”陆尘张了张嘴,又闭上,一时哑然,他唇角却出现了一个弧度。“陛下说得对,并无冲突。”赵雪涵的目光锁住陆尘嘴边的那抹笑,轻声道:“并肩王脸上的笑,越来越多了。”其实不止笑容。陆尘刚来秦国时,神情一片淡漠,似乎任何事,都不能引起他半分的情绪波动。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陆尘流露出的情绪,却逐渐多了起来。赵雪涵这才肯定,陆尘以前不是没有半分情绪波动。或许他情绪较淡,却不是没有波澜,只是不愿意展现罢了。“是吗?”赵雪涵的眼眸中隐隐露出笑意,“是。”陆尘看着那抹一闪而逝的笑,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有些惊艳,也有一些动容,为赵雪涵的美貌,为她待自己的赤诚之心。太阳一点点朝西移动,炙热的温度下降,天光一点点暗下来。陆尘从窗中瞧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赵雪涵明显没有想走的神情。赵雪涵察觉到陆尘的目光,眼睑垂下。方才陆尘是有逐客意味的,她听得出来,毕竟,陆尘并未拐弯抹角。只是她也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待了许久,却仍然不想离开。或许是,这里的确要比宫中凉快几分吧。就在赵雪涵有些迟疑,陆尘的沉默是不是又要下逐客令,自己是否应当离开?她却蓦然听见陆尘有些沉,又带着些少年人的清朗的声音。“这里有一个亭子,这时候应当比较凉快。”赵雪涵循声看去,望着那双蔚蓝色的眸子,里面没有不耐,一如既往的沉静,却莫名地让她的心也平静下来。“陛下要去吗?”赵雪涵听见陆尘这样问她,也听见自己毫不犹豫地应下。“好。”两人起身,行至一处亭子。亭子与普通亭子不太一样,乃是建在桥上。清雅的亭子,下面是一潭池水,上面的芙蓉开得正盛。亭子的一面是青竹,一面是争奇斗艳的娇花。一阵风拂过,既有竹的清香,又有花的香气。“此处的确很凉快。”在陆尘提起这样一个亭子时,赵雪涵便知晓是这里。三道身影立在亭内。其中两道,并肩而立。陆尘与赵雪涵所着皆是黑衣。站在一起,竟然有种莫名的和谐。“并肩王,之后你有什么打算?”陆尘侧目,“陛下所言,可是指大唐?”赵雪涵微微颔首,“不错。”“秦国与大唐,已然是不死不休。”她看着眼前的池水,或许是因为谈及国事,凤眸恢复了以往的几分凌厉。“如今暂时休战,也得考虑后续了。”赵雪涵记得,当日陆尘所言,是一年内,要将李琳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要将李琳颖逼至这般地步,只怕要将大唐的半壁江山拿下。赵雪涵是想助陆尘一臂之力的,只是,身为秦国帝王,她很清楚秦国的国力。要做到如此地步,哪怕是她与陆尘合力,也得好好筹划一番。陆尘右手负到身后,“我们已经拿下了关山隘口和汉河。”“现在的问题是,渡过汉河,水战如何解决。”赵雪涵的眉尖蹙起,“秦国内少江河,水战只怕兵力不足。”秦国不仅在内地,江河湖泊也较为稀少,甚至大多是旱鸭子。不过也正因如此,九州发生洪灾的次数,数秦国最少,可以说,几乎没有。因为秦国,即使江河决堤,水量也不大。“所以要打造专门的战船。”陆尘显然心中早已经有所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