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云逸头也没回,但嘴角扬起的孤独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什么事令王爷如此开心?”景逸狗腿地跟了上来,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求情惩罚加倍。”东方云逸看也不看他一眼。 “哦!”景逸果然蔫了下来,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他招谁惹谁了?三个月的俸禄啊,说没就没了,他还怎么攒钱娶媳妇? 看着穆如清噘的能栓住一头毛驴的嘴,东方玄策扯了扯她的衣角,安慰道:“清儿,皇叔说的都是气话,等他气消了,我就去求情,到时候我把你带进皇宫,我们就永远不分开了好不好?” 听到东方玄策的话,穆如清想起了太子那双阴鸷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们东方家的人,我一个都不想看到。” “十三殿下,王爷派卑职送您回宫。”一个武将模样的人进来,对东方玄策行了个礼。 “连顺,皇叔呢,我要见皇叔。”穆如清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下来,东方玄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回殿下,王爷在用膳。” “看吧,我就说那个男人心肠冷硬,没有人情味可言,自己倒是吃的痛快,自己亲侄子还饿着呢,况且还这么小……”穆如清丝毫不放过任何可以奚落东方云逸的机会。 叫作连顺的人似乎没有听到穆如清的话,依旧对她客气有加:“穆姑娘,王爷请你尽快搬过去,西院已经为姑娘收拾妥当了。” 穆如清知道东方云逸的原话必定不是这样,也不戳破,只冷冷道,“这点小事,还真是让王爷费心了。” “我不管,我要见皇叔,我就要见皇叔。”东方玄策耍起了小孩脾气,穆如清看了他一眼,毕竟还是个四岁大的孩子,这一会也不装小大人了。 “这,卑职带殿下过去……”面对撒泼的东方玄策,连顺有些无奈,只好妥协。 …… “皇叔,皇叔……”东方玄策刚踏进采薇居就忍不住喊了起来。待看到东方云逸时,他突然安静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侄儿参见皇叔。” 示意丫鬟再添副碗筷,东方云逸招手,把东方玄策揽进怀里,“本王不是让连顺送你回去了吗?” “皇叔,侄儿有一事相求,还请皇叔恩准。”看着皇叔此刻心情还不错,东方玄策抱起了东方云逸的手臂,奶声奶气地撒娇道。 “哦?策儿有何事?说来听听?”东方云逸夹起一根竹笋喂东方玄策。 而东方玄策却突然挣脱他的怀抱,跪在了地上:“策儿想求皇叔把清儿赐给策儿。”玄策说完,小心地看着东方云逸的脸色。 待看到东方云逸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时,他那颗悬着的小小心脏踏实了不少。 东方云逸把筷子缓缓放下,重新将东方玄策拉进怀里:“策儿告诉皇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策儿喜欢清儿?长大了想娶她为妻。” “既然策儿也说了是长大了娶她为妻,那么就等策儿长大了再来找皇叔要人好不好?” “策儿现在就想和清儿在一起!” “那清儿答应了你没有呢?” 东方玄策失落地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清儿是女孩子,我们策儿肯定会尊重女孩子的意见的,对不对?”某人大言不惭地教育起了小孩子,却不曾想刚刚是谁,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面前咄咄逼人。 “嗯!”东方玄策坚定地点了点头。 “真乖,而且皇叔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清儿去做,等清儿做完了,皇叔再帮策儿问问她的意见,好不好?” 东方玄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可是,可是……干活很累的……策儿不舍得自己的女人受苦!” 虽然知道童言无忌,当不得真,但不知为何东方云逸听到东方玄策口中说出“自己的女人”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只当穆如清这个女人太可恶了,居然把心思打到了小孩子身上。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说道:“策儿要相信皇叔,皇叔都是为了清儿好!” “嗯。”东方玄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用膳吧,用了膳,本王让连顺送你回宫。耽搁的久了,额娘该担心了。” “好。” …… 东方玄策刚走,穆如清也来到了西院。 除了馒头,凝香阁里的任何东西都和穆如清无关,可一人一狼愣是磨蹭了三个时辰才来到这里。 此刻的穆如清已经是一副丫鬟的打扮,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湖绿色的连襟小袄配上同色系的裙裾,倒也显得清秀明丽。逸王府倒不苛待下人,穆如清对这点还是很满意的。只是当她看到堵在西院门口的一排人时,还是感到一阵无力。 逸王府分东西两院,说是两院,其实中间只有一道拱门而已。东院亭台楼阁,假山怪石,小桥流水,景色宜人,东院正中最雅致的一个院子名为采薇居,是东方云逸起居之所;采薇居左侧一个别致的凉亭临水而建,名怡心亭,亭如其名――独坐亭心,春有百花,秋可望月,夏沐凉风,冬来听雪;采薇居右侧,穿过一道长长的抄手游廊,过了垂花门,是一个岔路口,往左行五十米,一座幽静的小楼出现在眼前,翰墨轩便到了,内有藏书十万册,东方云逸闲来无事喜欢在此看看书,下下棋,写写字。岔路口往右,经过一座小型拱桥,便是后院,如今逸王府还没有女主人,后院的各个小院主要是用来待客,穆如清原本居住的凝香阁便在此处。 王府大门两侧各有一个大院,王府护卫主要居住在此。 正对王府大门,和翰林轩隔了一个花园的非常气派的建筑,是宴会厅。 而西院,主要是丫鬟小厮活动的场所,厨房,马厩都在此处。 豪门大族里的丫鬟婆子小厮仆从爬高踩低是很寻常的事情,况且昨日穆如清试图爬上逸王的床惹的逸王勃然大怒的丑闻早已在王府传了个遍,大家对她早已是厌恶至极,自然也没人想和她住在一起,更何况,她身边还跟了一头狼。 看着景逸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穆如清问,“东方云逸怎么说?” “王爷,王爷,王爷说,说,如果没人愿意和姑娘住一个屋,姑娘,就自行去柴房吧。”景逸气喘吁吁地把东方云逸的话重复了一遍,全然不顾在这么多人面前穆如清会作何感想。 “要不,姑娘来我们屋挤挤吧。”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穆如清闻声望去,正是今日自己吩咐她去煮蒲公英茶的那个小丫鬟。 “柳絮,这里何时有你说话的份了?”一个长相不俗的丫鬟一阵呵斥,柳絮立刻噤声,抱歉地看了一眼穆如清。 穆如清回她一个安慰的笑容,低声问景逸,“这人是谁呀?” “柳絮。”景逸也压低声音回答穆如清。 “废话,我当然知道柳絮了,我是问的那个,”穆如清指了指呵斥柳絮的人。 “哦,她呀,兰香。”说起兰香,景逸皱了皱眉头。 “她住哪屋?” “她不住这。” 看到穆如清一脸疑惑,景逸继续说道:“她是……”微微踌躇,景逸已经不着痕迹地换了一种说法:“她是王爷的贴身丫鬟,伺候王爷的饮食起居,所以住在采薇居。” “哦,怪不得,和她主子一样可恶……”本来决定住在兰香屋里的穆如清,瞬间打消了这个主意。收拾个小丫头而已,来日方长。何必把自己送到那个讨厌的人面前? 景逸:…… “那我就住柴房吧,前头带路。”穆如清很好说话地带着馒头转身就走。 “这?”景逸迷惑了,这位姑奶奶就这样妥协了?那王爷交待的事呢?他三个月的俸禄怎么办?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东方云逸早料到了穆如清不会顺利地入住西院,实际上,兰香便是在他的授意下过来的。他原本以为穆如清会大闹一场,然后他便可以趁机和穆如清谈条件,让她远离东方玄策。景逸只需要传传话,领着穆如清去找东方云逸,便算他将功赎罪,免了三个月俸禄的处罚,可没成想,景逸那句轻飘飘的“她是王爷的贴身丫鬟”便骚乱了东方云逸的整个计划。 穆如清已经走出了一大截,景逸还站在原地不动。 “磨蹭什么呢?快点走啊!”穆如清不耐烦地开口催促。 景逸小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要去住柴房?” “不然呢?” “没准王爷给你准备了房间呢。”景逸一脸急切地看着穆如清。 “他有那么好心?”穆如清又不是傻子,看看那边站着的兰香,还有景逸的反应,她就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她宁愿睡柴房也不愿如了某些人的意。 “可是……”景逸还想再说什么。 “别可是了,你叫景逸是吧?”穆如清的手搭上了景逸的肩膀,余光瞥见身后的兰香紧皱的眉头时,她了然地勾了勾唇,整天胳膊都揽上了景逸。 景逸被穆如清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弄的有些不自在,只好连连点头。 “景逸兄弟啊,江湖险恶,傻不是你的错,一不留神被人当枪使了,可就是你的不对了。”穆如清狠狠地拍了拍景逸,松开了手,“好啦,快点走吧,折腾了一天,你不累我还累呢。” 景逸郁闷地跟在她的身后,一头雾水。回来之后,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描述了一遍,想表明自己确实尽力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王爷能格外开恩,减轻一点处罚。 “你告诉她,兰香是本王的贴身婢女?”东方云逸似乎没有听懂景逸的意思,却问了一个这么不相干的问题。 “是啊,清儿姑娘问奴才,兰香住哪屋,我就说她不住在西院,而是住在采薇居,照顾……” 景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东方云逸打断了:“罚六个月俸禄。” “啊?王爷……” “九个月!” “我……” “一年!当枪都当不好,傻就是你的错了!” “王爷怎么和清儿姑娘说一样的话?” “一样吗?” “不一样吗?” “你就当一样听吧!”东方云逸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景逸如此实心眼呢,“下去吧,” 景逸垂头丧气地退出了书房。他不明白王爷为何要加重处罚,但有一件事他算是明白了,穆如清就是他的灾星,碰到她,自己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日后见到她一定得有多远躲多远。 话说这边穆如清带着馒头来到了柴房,情况倒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 齐管家宅心仁厚,不忍心让她真的睡草窝,特地给她安排了一张床。又罗里吧嗦地讲解了一堆她的具体工作,无非就是要早早起床,赶在卯时逸王上朝之前把采薇居打扫干净;王爷辰时下朝,要在他回王府之前将翰林轩收拾妥当。 听的穆如清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时候不早了,姑娘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做活。” “嗯,齐管家走好。” 穆如清仔细想了想齐管家安排的工作,听起来很唬人,实质上却是非常轻松。穆如清如今是王府里的三等奴仆,是没有资格进去内室的,因此她的工作只是把采薇居和翰林轩的院子打扫一遍而已。 想到这,穆如清不禁有些鄙视东方云逸。此人一看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自作聪明地以为给自己出了多大的难题,殊不知让她捡了个便宜。 可第二天,穆如清才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寅时是人一天中最困乏的时刻,况且此时天寒地冻,这个时辰起床本身就是一件极痛苦的事情。穆如清挣扎又挣扎,才艰难地从被窝里爬出来。临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呼呼大睡的馒头,她突然一阵心酸,有些同情自己。 深吸一口气,甩甩头,甩掉心头的阴霾,穆如清来到了采薇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