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穴山要镇玉剑没有用处,这是一柄桀骜不驯的剑,它摧毁了崇玄山中的红玉窟,甚至有可能将红玉髓的秘密传出去,如果它有第二个主人的话。在一次又一次的商议后,丹穴山终于做下了决定,放出三日后拍卖“镇玉剑”的消息。 怕别人不知道拍卖这件事情,丹穴山还专门雇佣一些仙官在混沌镜里大肆宣扬镇玉剑和素心剑主的关系,甚至还提了素心剑主能斩魔尊,镇玉剑功劳最大。 这消息一出,混沌镜里都是议论声。天庭不许别人提起落凤之盟,但说说素心剑主斩杀魔尊扬仙界盛威,天帝还是很乐意见的,甚至给了丹穴山一个很大的面子,附了名印,留言一句“剑甚好”。 在这等情况下,仙界仙人趋之若鹜。就算自己无用,那也可以给后辈子孙。后辈子孙用不着,还能够转卖出去,他们怎么能够不动心? “师姐,好多人觊觎我们的镇玉剑。”凤池月看着混沌镜里的消息,有些不太高兴。她跪坐在了床榻上,将混沌镜往一旁扔去,抬眸找寻明见素的身影。 “我们现在有足数的丹玉,不用忧心。”明见素道,她现在山中宝库丰满,底气足着呢。 “可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花丹玉?”凤池月理直气壮说,她这是直接认定了镇玉剑是她们的东西。看着明见素走,“少了一柄剑,就少了一个替我们做事情的。我还没找他们算账呢!他们怎么敢问我们要丹玉?” “要不,现在去丹穴山将镇玉剑取回来?”凤池月越想越是后悔,早知道在崇玄山直接将剑给抢过来了。她松开了明见素,作势起身,那模样好像要一鼓作气冲到丹穴山中去。明见素“诶”了一声,忙抱住了她的腰,将她按到了自己的怀中。丹穴山这是想要借着镇玉剑找到毁掉红玉髓的罪魁祸首呢,她要是这会儿上门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不能悄无声息地干掉丹穴山所有仙人,这法子不妥当。 “师妹,别急,我有办法。”明见素随意地扯了一句谎话来稳住凤池月。 “真的?”凤池月狐疑地扭头望着明见素,她这会儿已经发现了,明见素并不是什么都会,譬如稍微复杂一点的阵法,她的脑子就转不开了。拨了拨如铁钳般圈在腰间的手,凤池月嘟囔了一句,又说,“你松开我。” 明见素依言松开了些许,可仍旧没将凤池月放出自己的怀抱。她抵在凤池月的颈边,嗅着那熟悉的香气,满足地喟叹了一声。这几天因为天羽司的事情,不是忙着对比文书,就是在外奔波,都没好好地抱一抱师妹呢。明见素慨然中夹杂着几分遗憾,但是很快的,遗憾就变成了一种困惑来。要知道师妹以前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可现在都不主动了,甚至推着她的手不让她抱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明见素抬起双手,没等凤池月滑出去,就将她转了过:“师妹,你——” 凤池月耷拉着眼皮子,懒声道:“我怎么?” 明见素:“……”这叫她怎么说?她也难以启齿啊!认真思忖了片刻,她清了清嗓子说:“师 妹()?(), 你不是要跟我修炼吗?” 凤池月还是懒洋洋的:“嗯。” 明见素眉头蹙得更紧?()??#?#??()?(), 手指落在了凤池月的面颊上()?(), 轻轻地将一缕垂落的发丝拨到了耳后去。纠结了一会儿()?(), 她决定直接问了:“你怎么不让我抱了。” 凤池月:“?”白天里抱着次数还少吗?她什么时候不让了? “你刚才推我。”明见素抬起手臂,将袖袍往上一捋,露出了皎白如霜雪的手臂。那一点儿指痕眨眼间就消散了,根本没有留存半点“证据”。明见素握住了凤池月的手,往光洁的右手臂上一摁,看着上头泛起的一点红痕,她继续控诉说,“就像这样。” 凤池月无言。她挪移了红玉髓累得很,才不想理会明见素那莫名其妙的小脾气。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声,她直接变成了一只圆滚滚、毛茸茸的小鸟,传音说:“你抱。” 明见素:“……”她收回之前的话,小鸟儿化相固然可爱,但不如人身好。 虽然仙人可不眠不休,清坐修持,可明见素到了仙界还是跟着凤池月学习,大好的夜色交代给了睡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那毛茸茸一团不知道什么时候化成了人身,半压在了她的手臂上,睡得正香。 明见素偏头打量着凤池月,红唇黑发,端是绝色无双,就算在安静时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明见素一点点地凑近,但就在那距离即将消弭时,沉睡中的人倏然间睁开了眼。那双眼眸是灿金色的,流淌着一股神性的光华,不过很快的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黑眸,初醒的惺忪中夹杂着几分慵懒散漫。 “师姐。”凤池月轻哼了一声,她的语调比平日绵软,落到了明见素的耳中就是缠绵的风情。偷亲被发现了,明见素有那么一瞬间的赧然,但是很快的,魂魄就被凤池月的笑夺走了。在短暂地拉开了距离后,她朝着凤池月的唇附了过去。先前死遁躲到了修罗城的时候,觉得夜夜笙歌很是累人。可想着缠绵相好的何止是师妹一人?她自己其实也是食髓知味。 天光自窗隙间洒落殿中,漾漾的光影在两人的身上浮动,像是水面荡开的涟漪。 明见素的唇落在了凤池月的眉梢、眼角,又滑过了面庞,最后重新覆在那温暖的唇上。 凤池月合着眼,微微颤动的眼睫扫下了一小团阴影。 许久之后,明见素呼吸渐平,她抬手先替凤池月合拢散开的衣襟。 凤池月睁开眼睛看着她,半晌才说:“要不去当散仙吧?”这样每天都是大自在,哪里还会“春宵苦短”。 明见素叹气:“可仙人寿数无穷,丹玉有尽。”她自己风餐露宿倒是无所谓,可她师妹是凤凰,要住雕栏玉砌、庄严华丽的宫殿,要食珍肴异馔、仙液琼浆……她怎么能让师妹吃苦?!哦,对了,她还要铲除丹穴山那群坏鸟,如果当了散仙,就没那么方便了。 凤池月凑近明见素的脖子咬了一口,一边生闷气,一边暗暗地盘算着,要怎么才能让丹玉无穷无尽。 拥着凤池月在榻上躺了小半个时辰,明见素才起身来。她捡回了被凤池月丢到 角落的混沌镜,查看却尘衣发来的消息。在蛮蛮、大风族后,有不少羽族重新上报了他们族众的数目和职差,不过这会儿已经过了明见素她立下的时限了,天羽殿重新造册的时候,直接抹去了他们的官位和守选资格——不是不喜欢被管束吗?那就当他的快活散仙去吧,日后休想从天羽司支出一枚丹玉。 “数目还是不对的吧?我们还要去其他羽族吗?ツ()ツ?ツ♀?♀?ツ()?()” 凤池月坐在了明见素对面的椅子中,百无聊赖地拨了拨腰间悬挂着的那枚动听悦耳的铃铛,好奇地询问。 “你想出去玩吗?()?()” 明见素问道。 凤池月身躯往椅子中一滑,散漫道:“不想。()?()” 明见素充分尊重凤池月的意见,当即一点头说:“那就给他们下最后通牒吧。()?()” 有天羽位业书在,不管是羽族哪一族属,都别想有所隐瞒。明见素也没让不败或者永劫剑去羽族中恐吓,而是直接罗列了一份名单,将各族缺位的人名都登上,再度给了三天。要是不上报,就直接以“死亡”处理。这意味着,想要寻仇的人不必顾忌天枢部了,毕竟都“死亡”了,谁管“身后事”啊。 羽族各部心思诡谲,原想着嘴硬到底,可在看见了完整的名单后,一时间说不出狡辩的话来。有些人连他们自己都不太清楚,怎么天羽司了如指掌?是先前的天羽司仙官留下了名册?还是另外有法门? 别说是那些寻常羽族了,丹穴山中朱雀、鸿鹄等看了公告后也很是震愕。一开始以为是天母赐下什么法器,但是转念一想,天庭根本就没有法器能做到这地步。要知道,从天羽司创立开始,羽族各部的数目就是一笔糊涂烂账了。想要重新造册,是一个就算是百年也完成不了的大工程,但是凤池月她做到了。 原本还在为红玉髓的事儿焦头烂额,这会儿见到了天羽司的动态,丹穴山里更是阴云密布。 南离主长离其实不怎么管丹穴山中的事情,只要各族长老不问,她就不会主动插手。然而这次在瞧见了天羽司动静时,她命座下小童送去了一句话。 天羽位业书! 这随着凤尊的陨落消失而被众人遗忘的上乘法宝,很突然的,就如同陨石般砸到了丹穴山众仙的身上。 他们一直在谋求成为羽族之主。 可要是执掌着天羽位业书的人出现了,他们又算什么? “是不是凤凰们将天羽位业书藏起是被天渊镇压,毕竟在惧怕凤凰报仇的人里,有天帝的一道身影。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凤凰们执有天羽位业书是一件祸事。但是如今凤池月执掌天羽司了,她得到天羽位业书,就能将这件至宝利用起来。重新替羽族造册,这对丹穴山的冲击是巨大的,意味着他们无法再掌握那群“黑工”了。 “有这个可能。”朱雀长老嗤笑了一声,寒声道,“凤凰山将凤池月推了出来,借着明见素的势,他们想要坐收渔利呢。” “天羽司公布的名册上,我族中有名俊彦也位列其上。”鸿鹄长老捋了捋胡须,眼中绽出一抹精光 。天庭中有不少地位与三大部执掌星君同位阶的星君,只是他们惯来在洞府中清修,不怎么出来处理俗务。鸿鹄一族中有一名族人名白子枫,便是被闲散的白相星君看重,列为真传弟子的。要论起来,他的位阶与司主同等。先前天羽司要重新造册,白子枫根本就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都没差遣童子过去打声招呼,现在见了自己名姓上了天羽司公告,心中大概有许多不平吧。 白子枫的确很不平,但不是因为名字被公开了,而是他座下童子前往天羽司度支殿取文书时,被打了回来,说他一介散仙,没有资格领取丹玉、丹药等物。要知道没有天羽司开具的文书,又跟主事没有太密切的关系,天禄宫是不会给他发放修炼资财的。 “真是岂有此理,我恩师是星君,我待遇有如司主,怎么就是散仙了??()???%?%??()?()” 白子枫怒不可遏,再度派遣童子拿了他的手书过去,结果自然是一样的,童子哭丧着脸,两手空空、一无所获地回来了。 白子枫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冷冷地笑了一声,化作了一道流光扑向了天羽司。 法殿中。 却尘衣在忙碌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得到了闲暇,泡上了一杯灵茶,美滋滋地打开了混沌镜准备看一部仙剧。可还没等到她选出仙剧呢,整座大殿便剧烈地摇晃了起来,连带着灵气氤氲的茶水都溅落了不少。却尘衣眉头一皱,黑着脸咒骂了几句,大步地向外走。循着动静传来的方向走到了度支殿前。 那几个胆小的仙官缩成了一团,藏在了角落里,而服务于度支殿的傀儡人被拆得七零八落的,余下了满地的残骸。却尘衣眸色微寒,看着一个身着灰白色道袍、头戴高冠的修士垂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眼神中满是轻蔑和杀机。 却尘衣自认不是那人的对手,悄悄地给明见素发了条消息。她理了理衣袖,拿出了天羽司少司的作态,严肃地问道:“真人为何要来我天羽司中闹事?()?()” “闹事?()?()” 白子枫嘲弄一笑,“天羽司度支殿扣除我辈修道资粮,有何等颜面说出的‘闹事’二字?()?()” 八成是没有及时上报名姓造册被黜去的。像他这样的人很多,可其他人没明他的靠山很硬,至少是星君那一层次的。却尘衣在心中盘算着,朝着白子枫扬起了一抹笑脸:“敢问真人名姓?” 白子枫傲然道:“白阳洞天白相星君座下真传子弟白子枫。” 却尘衣记得这个名字,估摸着明见素她们也快赶了,天羽司重新造册,过时不候。真人若是想谋取出身,得等天羽司考核实行后才可以了。” “司主?”白子枫不以为然,讥讽道,“凤池月算个什么东西?她凭什么定我羽族人的位阶与去留?”白子枫早听说了凤池月的那点事,可他有个星君恩师做靠山,说起话来自然就没有顾忌,将狂傲与自大演绎得淋漓尽致。 却尘衣闻言先是愠怒,继而眼神中多了几分怜悯。长这么大了都不知道“祸从口出”这四个字怎么写,果然这一届的羽族多文盲。唉,要不 然怎么轮到她来当这个天羽司少司呢?在白子枫还在那狂叫的时候,却尘衣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步,而那些原本就团成一团的仙官更是抖得跟筛糠一样。 那柄气焰煌煌的剑是在一瞬间落下的。 在白子枫感知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穿胸而过,将他整个人牢牢地钉在了石阶上。鲜血从撕裂的伤口处蜿蜒流淌,顷刻间便染红了石阶。这样的伤势不会让白子枫身死,他挣扎着想要从地面上站起来时,一只脚踏在了他的背上,宛如万山压顶,将他才撑起的身躯又压了回去。头颅撞击在了石阶上,发出了清脆的“咚” 一声响。 白子枫耳中嗡嗡作响,被那一下砸得头晕目眩,他失神了片刻,运转着周身法力,想要冲开身上的禁锢。可法力才如浪潮迭起,下一瞬便被死死地压了回去,只在他浑身脉络间胡乱冲撞,激得他呕出了一滩血来。“你、你们——” 支离破碎的话语从唇齿间挤出,转瞬间便消散在了呼啸的风中,被那“咚咚咚” 的砸地声掩盖。却是踩着他脊骨的明见素,提着他的头发,将他一下又一下地往地上砸。坚硬的石阶开始破碎,白子枫鼻骨断裂、牙齿剥落,整张脸变得血肉模糊。 “怎么不继续说了?是不喜欢说话吗?” 明见素淡声询问。她的周身散发着一股浓郁骇人的戾气与杀机,整个天羽司中鸦雀无声,根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在得到却尘衣传来的消息后,明见素的心中便堵着一股怒意。她在仙界的时候,都有人这么放肆,敢在天羽司闹事;那先前她没在的时候,那帮家伙又是怎么样欺负她师妹的?老老实实做鸟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不停地制造麻烦?她已经很累了!这些仙人能不能懂事一点? 凤池月是与明见素一块儿来的,这会儿她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白子枫挨打。 白子枫虽然无能反抗,可惨叫还是会的。不过很快的,凄厉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了,虚弱得像是风中的细线,轻轻一扯就断了。 “司、司主?”却尘衣挪着发软的腿靠近了凤池月。她没见过明见素动手,对明见素的印象大多是靠着混沌镜中的描述拼凑出的。难怪先前没人敢欺负凤池月呢,明见素看着出尘绝世,可暴躁的程度比凤池月高百倍,“他是白相星君的真传弟子。” “我师姐打条狗而已,不可以吗?”凤池月反问道。她打了静德仙君,也没见司禄星君说什么。 却尘衣:“……”这两人,不管对方干了什么事情,大概都会呼好。 凤池月朝着明见素说了一声:“师姐,他打坏了傀儡人,得活着赔钱。”嫌恶的眼神从地上的那摊血迹上掠过,她掐了一个清洁咒,往明见素的身上刷了一圈,还觉得不够。又取出了一张帕子,仔仔细细地替明见素擦了擦那捶过白子枫的手。 凤池月又嘟囔了一声:“下次还是文明一点吧。”这满地的鲜血看着怪肮脏的。 却尘衣诧异地看着凤池月,还以为她开始盘算得失了,欣慰的笑容还没浮上来,就被明见素的答话给镇住了。 “好。我听你的,下次直接杀了。” 却尘衣:“……”你们管这个叫作文明吗? 在擦完了明见素的手后, 凤池月对白子枫的厌恶蹭蹭蹭往上升。她一拂袖, 一根一尺高的柱子就落到了地上, 被法力一催, 转眼就涨到了一丈高。这跟柱子不知道用什么打造的,柱身剑气雷霆环绕,泛出一股凶煞的烈气。凤池月指了指白子枫,指使着却尘衣说:“把这只鸿鹄吊上去。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再把画面上传到混沌镜里,让那些个蠢钝如猪的东西长长心眼。” 却尘衣没说话,明见素凌冽的眼风扫过了一声:“是。”原本还有一点儿私下解决的可能,但是现在将白子枫吊起来,还将画面上传,摆明将白相星君的脸面扔到地上踩,根本没有缓和的余地。 明见素牵着凤池月,旁若无人说:“白相星君好面子,一定会起来他也是镇玉剑竞拍者之一,到时候我将他打个半死,顺便提一提镇玉剑,等镇玉剑开始拍卖时,我先出一枚丹玉,其他想跟我抢的星君,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了。” 凤池月绽出了一抹笑容,说:“师姐,你辛苦了。” 战战兢兢地将白子枫吊到了柱子上,却尘衣一不留神还被雷霆击了一下,数缕发丝高高翘起。她回头的时候,只看到明见素、凤池月相携离去的身影,有点点的心酸。到底是谁辛苦了?这俩走到一起,是双倍的不顾人死活啊。想了想大把的丹玉,却尘衣的心酸如潮水退去,她指使着胆小如鼠的仙官们清理天羽司的地面,自己则是摸出混沌镜找到长怀下单。 傀儡人被拆了好几个,得重新换新的了。 “长怀道友,你这傀儡人是不是偷工减料了?为什么这么快就坏了?”却尘衣将傀儡残骸发送给了长怀,试图借此跟长怀讲价。 长怀:“……”她炼制的是打杂的傀儡,不是打架的傀儡。想要结实一点的傀儡?可以,但是要加钱。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