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公主

建宁一出生就陷入了宫廷阴谋,这仅仅是她被孝庄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一生的开始。贵为清室公主的她,理解了前明长平公主的惨剧,也体会到香浮公主为了儿子康熙即位而情愿自杀的凄凉——这些生为女人的凄惨,让她学会了用乖戾叛逆来压抑自己。当她终于爱上吴应熊并向往女人...

第 46 章
    么又是谁?”吴应熊有些羞郝地回答:“是陈圆圆?”

    “就是那个”『色』甲天下之『色』“的陈圆圆?”顺治大为好奇,“那个陈圆圆,到底长得什么样子,真的有传说里那么漂亮吗?”

    “她,不仅是漂亮,还很特别……”吴应熊娓娓地讲述起来。他本来应该是恨她的,因为她给他的童年和少年带来了那么多的羞辱和压抑。早在见到她之前,他就常常听到母亲念叨着她的名字,母亲把她叫做“贱人”、“婊子”、“娼『妓』”,用各种恶毒的肮脏的词汇来形容她、诅咒她,因她低贱的蒲柳出身和高超的狐媚手段。小小的吴应熊听得久了,虽然不是很懂得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却也知道“陈圆圆”三个字即代表着邪恶与灾难。然而切身之恨还是来自于真正的战争,来自于大明的覆亡,最重要是大明覆亡多少是由于父亲的叛国。

    天下人都知道,吴三桂是为了陈圆圆才变节的,“恸哭六军皆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那真是弥天大祸、千古奇耻。父亲从此牢牢戴上了“天下第一大汉『奸』”的罪名,而吴应熊的一生也打上了汉『奸』之子的烙印,永世不得翻身。

    他恨陈圆圆,恨这个给母亲制造了无数眼泪、给父亲带来了千古骂名的风尘女子。可是,他却从第一次在宏觉庵里看到她时,就彻底地原谅了她,甚至,『迷』上了她。是一个少年对成熟女子的『迷』恋、尊重,更是一个凡人对于世外仙姝的仰慕、甚至崇敬。

    那时候她已经洗净铅华,成了一个带发修行的姑子,深居在庵堂里,以青灯木鱼为伴,抄经诵佛为生。冉冉青烟憔悴了红颜,喃喃纶音代替了歌声,她再也不是传说中那个千娇百媚、“『色』甲天下之『色』,声甲天下之声”的绝代佳人,再不是那个风情万种、“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秦淮名『妓』。她那么沉默,那么安静,那么心如止水,那么玉洁冰清,让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就是这个女子曾经颠倒众生,倾覆历史,左右了明、顺、清三朝的风云变幻。小男孩尚不懂得分辨一个女子的美丽,但是却已经本能地觉得她好看,那种好看是蕴藏在她的眉梢眼角、举手投足、每一个眼神、每一声呼吸里的,她和他们谈论茶道,讲解佛经,非但没有半分风尘味,甚至不带一点烟火气,比他生平所见的所有女子都清秀,优雅,而且可亲。从此他便『迷』恋上那世外桃源的去处,倾慕那世外仙姝的女子,醉心于那女子侃侃而谈的茶道禅经。有时候父亲忙于政事,久不返家,他也会借着给庵堂送香油口粮的机会独自前去探访……

    “我就是跟着圆圆阿姨学会的喝茶。”吴应熊最后说,“圆圆阿姨说过:一杯茶,总得有茶水,茶叶,茶杯。再不讲究器具环境,这三样总不可省,不然就不成为一杯茶了。我父亲虽然派了许多人去伏侍她,可是她洗杯、煮茶,从不肯假手于人,连泉水也是亲自从山下挑上来。她说,这辈子她没真正做成功过什么事,能歌善舞只是害了她,皈依佛门也不能避开红尘,就只有煮茶喝茶这件事,是她可以自己一手一脚来完成的,所以,她一定要亲手做好它,做成一杯属于自己的茶。”

    顺治悠然神往,赞叹道:“没想到风尘中也有那么出类拔萃的女子!从前听人说秦淮八艳,只当青楼里哪会有什么明珠美玉,不过是文人墨客的夸张渲染罢了。如今听你说起陈圆圆,才知道传言不虚,什么时候能真正见识一下才好呢。”

    这天下午的大书房里,少年顺治和吴应熊,一个是当朝皇上,一个是权臣之子,却兴致横飞地谈论着天下胭脂,就像两个大男人那样对女人品头论足,从天下最特别的女孩一直说到天下最特别的女人。两个人又惊又喜地发现,他们所喜欢的女孩、所欣赏的女人,都是这样惊人地神似。当吴应熊盛赞陈圆圆的稀世姿容之际,顺治也在对长平公主的绝代风华赞不绝口。她们的出身虽然判若云壤,一个贱为歌『妓』,一个贵为公主,然而殊途同归地,都在改朝换代后出家做了尼姑,而且,都热爱茶道。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一天是两个少年真正结缘成为知己的开始,也是他们从少年走向成人的重要标志,那就是男人对于女人的兴趣。

    入秋之后,哲哲太后的病情每况愈下,捱到冬至,终于撒手仙逝,追谥为孝端文皇后。享年五十一岁。

    因为是大清迁都后第一次国葬,皇父摄政王以国库虚乏为名,并未举行大礼厚葬,只命王公近臣们祭奠致意。灵堂设在寿康宫,大殿和东西两庑布满白幔,旌旗幡幢林立,又设了水陆道场,请了僧道焚香念经数日。其间庄妃皇太后只来了一次,一身玄『色』长袍,在灵前大礼致祭,一时器声与哀乐并举,悲声大作。皇太后本人有没有哭过,流没流泪,谁也没有看见。

    头七这日,宫中举行小丢纸仪式,照规矩要将孝端文皇后生前用过的冠袍履带、珍玩器皿,由身边最亲近的人在灵宫焚烧。哲哲没有儿女,这宫里最亲近的人就是侄女大玉儿。然而大玉儿贵为皇太后,当然不会『操』此贱役。因此,这差使就只能由主事女官迎春完成。

    迎春跪在寿康门外,一边烧,一边哭,一边挑捡出小件的珠宝玩器偷偷藏起,预备自己日后享用太后死了,自己在这宫里大抵是再没什么好日子可过的,从前都是别人奉承自己脸『色』,今后大概要轮到自己奉承别人脸『色』过活,少不得要给人些好处;说不定还会被撵出宫去,那就更需要几两银子傍身了。正自打算着,吴良辅传旨来了。

    大太监吴良辅一走进寿康宫就敏感地闻到了一种气味,那是老太后哲哲在此衰竭、苍老、干枯、脱发、腐朽、发臭、直至咽气犹然死不瞑目而留下的一种暧昧浑浊的气味。不是简单的臭,也不仅仅是酸,而是混合了体味与『药』味,怨气与屁气的一种混沌之气,简直像一道诅咒。吴良辅立刻就明白了圣母皇太后为什么不愿意来寿康宫,亲姑姑死了都不肯多看两眼。别说至高无上金枝玉叶的皇太后了,他这个半拉人儿都觉得嫌弃,觉得厌烦,恨不能敬而远之。因此拧着眉『毛』捏着鼻子匆匆传命:主事宫女迎春事主多年,忠心耿耿,太后生前视如己出,恩宠有加。今太后不幸仙逝,身无所出,不忍使其孤独上路,遂特赐『药』寿康宫,命迎春殉主,以郡主之礼附葬。

    迎春接了旨,如雷轰顶,号啕大哭,自知求饶无用,只求吴良辅去请忍冬过来话别几句。

    吴良辅却是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呆,他还急着回去覆命呢。一个死了的老太后,一个将死的过气宫女,他何必要给她什么情面?只管不耐烦地催促着:“姑姑哭过,就该上路了。姑姑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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