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公主

建宁一出生就陷入了宫廷阴谋,这仅仅是她被孝庄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一生的开始。贵为清室公主的她,理解了前明长平公主的惨剧,也体会到香浮公主为了儿子康熙即位而情愿自杀的凄凉——这些生为女人的凄惨,让她学会了用乖戾叛逆来压抑自己。当她终于爱上吴应熊并向往女人...

第 40 章
    ,不由都低下头去。

    风声依然在林梢间穿棱迤逗,然而太阳光已经厌倦了这追逐的游戏,悄悄躲到云层后歇息了,于是雾气一层层围拢来,挟着那些陈年旧怨,也挟着新生的风声雨意,潜潜冥冥地『逼』近了这大明的废墟,以及废园中几个身份各异命运多舛的清宫仆婢。

    太监与宫女的命运,也同太后与公主的命运一样,都是上天注定的。如果说长平的过错是不该生于帝王家,那么瑟、瑟、筝、笛,以及吴良辅的过错,便是不该走进紫禁城。

    这天,仆婢们等了许久,太后才从雨花阁里出来,满面笑容,春风和煦。慧清禅师一直将她送至建福花园门口,扶着门框一直看着仪仗队走远才转身回阁。没有人了解这次谈话的内容。然而,所有人都本能地意识到,这次见面的意味是不同寻常的。

    这一次见面决定了明清两代最后的较量与合作,并直接影响了此后中国三百余年的宫廷历史的撰写。如果紫禁城的墙壁花木有灵『性』,它们会因为这两个卓越女子的对话而颤栗的。可惜的是,无论墙壁还是花木都不会说话,于是,这世上便再没有一个人知道那天长平公主和太后娘娘在雨花阁里关起门来说了些什么。

    但是建福花园的宫女们情愿相信她们用整个生命来维护的公主是有法力的,因为她带着她们一次又一次地从历朝帝王手中出生入死,因为她那么轻而易举地赢得了大清小皇帝顺治和他胞妹建宁格格的喜爱与亲近,如今,她又这样神奇地获得了先皇爱妃、当朝太后、摄政王新婚福晋的友谊。她就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引诱着历朝的皇上、格格、甚至太后着了魔般地往这荒芜清han的雨花阁跑。如果说这不是因为她有法力,那又有什么别的解释呢?

    这些宫女都是跟着公主从前明死里逃生降了大顺,又从李自成的朝廷苟且偷生捱至大清,到底皈依了佛门方能保得『性』命安宁的。她们一向是这宫里最温顺谨慎、安分守己的,温顺得犹如一束供奉在清瓶中的无声无息的野花,安分得好像暗夜里在铜炉内静静焚烧的沉香屑,虽然朝廷一年四季都对雨花阁中有所赏赐,然而大多时候她们是自给自足、从不同这宫里任何部分发生联系的。她们孤悬宫外,与世无争,生恐发出一点响动引起人们的注意。她们惟一的心愿,只是这样平静安宁地一直活到老,活到死,到死的那一天,她们也将是无声无息的,是一种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死。

    可是太后娘娘忽然来了,太后娘娘忽然来到了这与世隔绝的雨花阁,太后娘娘忽然来拜访雨花阁里的慧清禅师,太后娘娘忽然来拜访雨花阁里已经变成慧清禅师的前明公主长平,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太后每次驾临,都会带来大量的赏赐,并且由于她超乎常人的细心体贴,使所赐赠的每一件物品都师出有名,不容推拒。比如应时应令的花草种籽,专门为佛诞准备的全素席,或者崇祯从前赏赐汉大臣的某件遗物,如今又被这汉臣重新奉献出来孝敬当朝摄政王的。

    长平每每见了这些父皇的旧物,虽然不至于涕泣流泪,却也都瞩目良久,然后恭恭敬敬地供奉在佛坛上,再三施礼膜拜。她从不在太后面前掩饰自己对前明以及崇祯皇帝的思念之情,甚至临写的那首李煜绝命词《浪淘沙》也就随意地『插』在青瓷画瓶里,同太后赏的名画搁在一起。

    阿琴粗通文墨,从前原是长平的伴读丫环,对这些诗词典故略有所闻,十分担心忧虑道:“公主向来在我们面前也很少流『露』情绪的,怎么这些日子倒肯和太后亲近,推心置腹的呢?她当着太后的面对着那些海棠花拜祭赞礼,毫不避讳;前些日子我还亲眼看见太后拿着这首《浪淘沙》跟公主讨论书法,真是吓得心跳也停了。”说罢从画瓶里取出诗轴来,朗朗念诵: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han。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阿笛阿筝等都道:“听你念得怪好听的,可是什么意思就不知道了。为什么害怕太后看见?”

    阿琴解释道:“这诗背后有个典故,说的是那李后主被宋太祖赵匡胤所俘,委屈求全,写了这首诗抒发对故国的怀念之情,被人听到后密报给赵匡胤,于是赵匡胤知道他并不是诚心归顺,就下令叫人赐毒酒把他杀了。现在公主当着太后的面念这首诗,不是明白说她怀念大明不肯忘本的意思吗?太后是这么细心的一个人,不会体察不到公主的这份心思,倘若因此疑她有异心,忌惮于她,那不是对公主很不利吗?”

    四个人中,阿筝最身高体大,『性』格也最豪放,开解众人说:“公主不是轻举妄动的人,她做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我们无论如何猜不来的,只好依照自己的本份,好好侍候着便是了。她贵为金枝玉叶都不怕死,我们要命一条,要头一颗,又有什么好怕的?”

    阿瑟哭泣说:“我只怕公主已经看透生死,根本不在乎太后怎么看她,她说不定巴不得惹怒了太后,好赐她一死,一了百了呢。要不,为什么前些时叫吴良辅联系佟将军,说要把小公主偷偷送走呢,这不是想留她一条活路又是为什么?”

    琴、筝、笛听见,都觉着越想越像,忍不住痛哭起来,阿筝便撺掇阿琴说:“你是先皇赐了给吴公公做对食儿夫妻的,别人不知道的事儿,他多少会知道些吧?你不如让他帮忙打听着,他不同别人说,难道还不肯同你说吗?”

    阿琴变『色』道:“我也问过吴良辅,他说在公主面前立了死誓的,绝不告诉第二个人知道,连我也不能说。你们再别问我这件事,也千万别同人说出吴良辅的名字来,不然连他都落不是呢。你同裴将军还是远房兄妹呢,他替公主做事,会告诉你么?我们可敢跟别人说起他么?”

    众人知道事态严重,况且这建福花园里秘密多,规矩大,发生过的重大变故远不止这一件两件,她们天天守着公主,可是就连她什么时候怀孕这样的生死大事都不清楚,也只得如清风拂面一样听其自然,更何况香浮还是小小幼女,她若失踪,而公主又不想让众人知道,那人们便是长了八只眼睛十六只耳朵也是打听不出来的。因此白白地犯了半日愁,终究也只是彼此抱头痛哭一回,互相安慰说:“反正咱们总是约好了的,公主活着一天,咱们侍候她一起念经诵佛;倘若公主不测,咱们也只好一条绳子吊死,到了阴间地府仍旧服侍她,不然,叫她一只胳可怎么活呢?”哭过之后,反觉心清气爽,反正想不穿,干脆不去多想,只管照旧过日子便是。

    建福花园仍是那个只以种树栽花为乐的建福花园,雨花阁也仍然是这个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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