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媳妇也难当

定亲之后成亲之前将来丈夫又是摔断腿又是一场大病,温顺娴雅的乡绅庶女便被夫家算作是白虎灾星,好轻易进了门更是处处寸步难行,祖母不疼夫婿不喜欢,一房子莺莺燕燕争宠,熬得她年岁悄悄便心如死灰。正计划从此断了念想,没想到峰回路转,不着调的夫婿忽然变得亲热体...

第 95 章
    今看着薛姨娘,心情便有些复杂,他淡淡道:“因为你娘死了,所以你记恨三少奶奶,才将那休书拿出来么?”许是被说话拐弯抹角的人磨累了,他如今想到什么便直说,再不肯和人磨嘴皮官司。

    薛姨娘大惊,惶恐不安:“我断没有这样的心思,以前奶奶不借银子给我,我确实心有怨愤,可是这次的事情之后,奶奶不但没有责怪我,还让我回家照看我娘,我这才知道,我娘亲得的根本不是消渴,她是被我哥哥活活气病气死的。”说着,许是触到伤心事,泪水潸然而下,“我能给她送终,已经是奶奶给我最大的恩德了。至于那封休书,”

    薛姨娘抬起头看着蒋世友,有些怯怯地道“三爷真的不记得了么?您将我迎进府的第三天,便将那休书给了我,说是让我留在府里,多则五年少则三年,如果您自己有什么不妥,让我一定在您死前把休书公之于众,以无子之名休妻,万不能让奶奶守寡受罪。当日的情形恰好如此,太太说了那些话,我便将休书拿出来了。”

    蒋世友脑中某根弦猛然断了,有些模模糊糊的东西突然清晰起来,只是到底看不真切,再要细想,脑中就轰轰作响,一片凌乱。

    “你是说,”他试着抓住些什么,将自己从混乱如麻中理出头绪,“我早知道自己会身有不测?”

    薛姨娘也是疑惑不解,轻轻拭去眼泪道:“当初您就是这么对我说的。我的户籍也没有迁进蒋府,只是顶着姨娘的名头,说是事后便会让我自行离去。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蒋世友沉默了一会,挥挥手:“你的事既然办到,就走吧。”他已经不想再去思量眼前这个貌似怯懦的女子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又或者在其中存了多少私心,最后的结果没有大的损失已经是值得庆幸。

    薛姨娘怔了怔,低头行礼,默然出了院门。蒋世友慢慢靠回椅背,闭着眼继续晒太阳。

    不远处小食间掩了一半的门边,周韵捧着一盘细点,静静立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

    当晚,周韵将弦歌拉进一间房,说了许久的话,又要她带一包银子和一张卖身契给一个月前便请假回家看望病重父亲的露桃:“她能偷偷给我报信,我感激不尽,只怕她对太太心中有愧,不愿见我。你帮我带给她吧。”

    弦歌接了东西,低头收好,周韵默默看着她,突然又道:“你呢?你舅舅家前年已经给你带过信了,他们在晖州立稳了脚,我让他们帮忙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弦歌颇为吃惊,忙摇头道:“不,我要跟奶奶一辈子的。”

    周韵好笑地看着她:“你跟着我蹉跎了这么久,我肯定要给你找个好归宿的。雅意嫁了人,如今连孩子都快生了,你还这样没有着落,我以后就是离开也不放心呀。”弦歌忙问道:“奶奶要去哪里?”

    周韵低笑道:“这要看你们三爷想去哪里了,他终归不会在这里久待的。”

    弦歌立刻道:“那我也跟着伺候奶奶和三爷。”

    周韵缓缓摇了摇头,伸手替她理好微散地鬓发:“傻丫头,你能过得好,我才安心呀。”

    蒋家的事到底没有在秦楚掀起了什么风波,蒋家大太太被剥夺了一切后禁足,终生不得踏出院门一步,老太太也没再管事,因着大老爷年岁已大,几位少爷也没有妻室,家中一位姓董的姨娘接过了家中大权,操持得有模有样,家中下人都说比正头娘子也不差了,而且隐隐听得她与原先一位已经亡故的姨娘是姐妹关系,证据是这位姨娘的女儿四小姐虽然因着一些事也被禁了足,但仍是享受着最好的待遇,反而是大太太,常被下人送些气受,儿子也不疼惜她,日子过得很是受罪。

    下人中有好事者翻出十多年前的旧事,暗地里说那位死去的姨娘死得蹊跷,不说别的,她因流产而亡的时间只比太太唯一那次流产晚了两三个月,这就够让人猜测的了。至于四小姐,若不是小时候投了老太太眼缘,得了怜惜,也许早就没命了。

    董姨娘雷霆万钧,察觉到下人的闲言闲语后便用了些手段,打卖了几个,使得嚼舌头的人立马规矩了。

    无论如何,深宅大户里总是免不了这样那样的故事,被埋没的人,被隐藏的事,没有人能说得清道得明。之后,总会有新的人,新的事来掩盖代替这一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乌发染尘,红颜似槁,所有的事,也将不再为人知晓。

    老太太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家中几个媳妇让她伤透了心,索性不再理事,把手头的财产地契全都交割好,只住回城外庵堂里,与周韵的母亲吴姨娘为邻。连大少爷闹着要把安姨娘扶正也没有干涉,董姨娘和新任大少奶奶的争权夺势更加不再理会。

    和蒋家西府的热闹相比,东府沉静了许多,休养了三个月后逐渐康复的蒋家三少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最后的两个姨娘两份嫁妆,将她们远远嫁了出去。主子少了,多出来的下人也给了银子遣散了,之后又将断腿重新接骨,慢慢养好了,除了不能剧烈运动,行走与常人无异。

    从此他潜心跟着吴大夫修习医术,身边只有妻子照看打理生活。

    两夫妻除了每旬去城外庵堂和隔壁府里看望长辈,几乎足不出户,渐渐地人们提起蒋家,便只指的逐渐为县令看重,家中庶出的四小姐又许给知府少爷做小,在县城里显赫起来的蒋家西府,这东府的人和事似乎销声匿迹了。

    到了年末,老太太平静地去了,三个月后,蒋家四小姐一乘水红小轿沿着乾江坐船去了省城,她或许是个后院里十几年隐忍最后成功的好典范,但是女子的柔肠终究赢不过男人的野心。最后便是从一个宅院跳到另一个,继续她十分熟悉的生活。

    第二天清晨,蒋家东府陈旧的后院门咿呀呀开了,一身蓝布袍的蒋世友提着两个包袱出了门,外头小巷子里梧桐树下停着一辆灰蓝色的布蓬马车,车夫靠着车正哼小曲,手里拿着片梧桐叶子摆弄,见他出来忙扔了叶子跳下来行礼请安,蒋世友前后查看了一番,见与先前所说无异,便付了一锭银子,车夫眉开眼笑地行了礼,捧着银子走了。

    蒋世友将包袱放在车内,自己回到院门边往里看了几眼,透过不远处一道门,能看见院里凋敝的荷塘和后花园,只是一年无人打理,就露出残破的景象,他缓缓叹了口气,就要把门合上。忽听得门内有人道:“相公。”

    蒋世友愣了一下,停住手不动,旁边废弃了许久,用来值守的小房子里走出一个人,一身青布衣裙,头发用包巾裹着,寻常妇人打扮的周韵。她手上也提着一个包袱。

    蒋世友明显怔住了:“你这是……”

    周韵淡然一笑:“你去哪里,我自然也要跟着的。”

    蒋世友闷不吭声低下头,过了一会,又道:“我写了休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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