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头是你这半年来贪下的我蒋家家财,你假借管家的便利,将家里大笔银钱买下田地,却只记在你自己名下,又支使人在外头放印子钱,得了几千两的利钱都送去了你娘家。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周韵完全被震懵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拾起账册翻了翻,全然是陌生的数字,偏偏里头那些画押处的签名和自己笔迹的几乎一摸一样,钱财来源处也都一项项条理分明记载着蒋世友名下铺子的收益。这是一份几乎能以假乱真的账本,而且,必定是非常熟悉蒋世友名下产业钱财的人所伪造。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将蒋贵媳妇那份帐以及菊芳所放的利钱这几项联合在一起造出来的,除非将这个和自家真实的账本一一核对,否则一眼难以辨认真假。 周韵心头如冰水倒灌,全身han凉,这样的一份东西,只怕是筹谋许久的产物,此人不知背地里谋划了多久,竟然这般周密。自己今日只怕是要背黑锅。 周韵定定神,道:“这账册看似真,其实乃是伪造。” 卢氏轻蔑地笑了笑,懒懒歪靠着扶手,道:“早就听闻侄媳妇足智多谋,机巧善辩,如今物证已在,若无人证,只怕你不能心服口服。”她对旁边小丫头努努嘴,小丫头会意,从外头带了个人来。 周韵耳边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心几乎沉到谷底。 苏进家的慢慢走到一边,跪下道:“给大太太,三少奶奶请安。” 周韵慢慢侧眼去看她,眼神han凉如冰,苏进家的心头一跳,不敢和她对视,忙垂下头,手紧紧拧成一团。 卢氏笑笑,道:“苏进家的,你家三少奶奶说这账册有假,今日,你倒来说说,这究竟是真是假?”旁边小丫头从周韵手里取过账本,交到苏进家的手上,她细细翻了许久,慢慢将账本合上,俯身道:“回大太太的话,这账本里的记载,桩桩件件都是事实,大太太若不信,可以去奴婢那里将府里的鱼鳞账册取来一一核对便是。” 一言既出,屋内众人都惊住了,鸦雀无声。众姨娘面色诡异,面面相觑。弦歌一脸焦急,正要分辨,却被人堵了嘴巴拉去了外面,佳玉看得心惊胆战,只站在一旁不敢吱声。 周韵浑身颤抖,她双手紧握成拳,低低道:“苏嫂子,你为何要害我?” 苏进家的身上一震,也不敢抬头,只匍匐在地,狠心道:“奴婢不敢,三奶奶不必再说了。” 卢氏轻轻笑了笑,抬手端过一旁新换的热茶,掀开盖碗拨了拨茶叶饮下茶水滋润喉咙,这才放下茶盏,指着周韵严厉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以为友哥儿一病不起你就能一手遮天将这些事情掩盖了么还是,你根本就希望友哥儿就此没了,你就好正大光明拿我蒋家的银钱去贴补自家?老太太当初口口声声说你是个白虎煞星,如今看来你不仅克夫,还是个败家的恶妇!” 周韵紧紧闭了眼,低头道:“此事侄媳妇不认。……若是伯娘定要追究,侄媳妇愿意去老太太面前道明原委。” 卢氏咄咄逼人,明显是早早便开始造了个局等着自己钻。可是为什么这么巧,蒋世友一病倒她就来发作?难道蒋世友这突如其来的昏厥并非那么简单?周韵心头一凛,不敢多想。 为今之计,自己已经被败坏了德行,只怕唯有老太太来了才能压得住卢氏的气焰。 周韵的心思卢氏怎会不知,她嘲讽般弯了弯嘴角:“如今老太太病重,你这无德无行之事怎么好去烦扰她?若是病情加重,岂不是我的过错?我身为长辈,自然有资格代替你过逝的婆婆来处置你这个无德的媳妇。” 听得这话,周韵强作出的镇定彻底垮掉,她颤抖着说:“伯娘……你的意思是?” “你入我门四年,并无子嗣,又做下这等辱及家门之事,早已犯了七出之条。我这便做主替友哥儿写一封休书休了你!” 一言好似晴天霹雳,屋内众人皆呆若木鸡。 周韵猛然抬头,定定地看着卢氏,卢氏也不避开,直勾勾与她对视。半晌,周韵突然淡淡笑道:“相公他有手有脚,休书也不劳伯娘,待他醒来,若是执意要写休书,我认了便是。但如今他生死未卜,我与他夫妻情深,这休书,我无论如何也不认的。” 卢氏哪里料到她死到临头尚且如此嘴硬,不免大出意料,眼见事情发展出了自己的预料,卢氏不免愤恨,她怒极反笑:“如此说来,你是要死赖在我蒋家了?” 旁边丫鬟婆子会意,往前逼了一步,目光灼灼看向周韵。眼见情势颇有些凶险,周韵淡淡瞥了众人一眼,云淡风轻道:“媳妇是明媒正娶抬进蒋家的,自然不能走得这么不明不白。若是伯娘执意要断此事,不如将县令大人请来断一断这桩公案,如何?” 踢到县令,卢氏眼一眯,笑道:“怎么?仗着有个县令族叔,便有恃无恐了么?你可别忘了,他虽是你的族叔,却也是我蒋家的姑爷!” 周韵低头,静默不语。但见她立得笔直的样子,却是丝毫也不打算退让。 这回却是卢氏气得发抖,她哪肯看着谋划许久之事功败垂成,便往旁边使了个眼神,要她们先将周韵制服拿下。横竖已经撕破了脸,索性放开手来干。那婆子点头会意,正待下令,忽听得后头一声低低声音:“三爷他……写过休书的。” 众人大惊,循声望去,却见缩在众人后头的薛姨娘小心抬起头,她一身旧棉衣,发间只插着一支金包铜的钗子,模样han酸得与厅内众人格格不入,偏生一双眼内隐隐戾气,只狠狠盯着周韵。 撕破 众目睽睽下,薛姨娘慢慢走上前来,从袖子里缓缓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双手捧着呈上。 卢氏面色阴沉不定,拿不准薛姨娘到底是何意思,她眼神微动,扫了屋内众人一圈,对周韵道:“我们这里谁也没三奶奶识字多,不如由三奶奶看一看真伪吧。” 薛姨娘一顿,只得侧过身子将信奉与周韵。 周韵却是不动,只直直看着薛姨娘的眼睛,见她眉眼疏淡看着斜下方,却是一丝眼风都不肯与自己交汇。周韵按捺住心跳如鼓,伸手将信接了,抽出信纸,展开来细细看了。 佳玉偷眼瞧着,只见周韵眼睛定定看着手中信笺,那本来就苍白的脸色连最后一丝血色都没有了,手也越来越抖,最后几乎握不住那单薄的白色纸张。 “今有秦楚蒋门周氏,嫁入数载无子,犯七出之条。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立约人蒋世友甲申年三月初三”蒋世友不喜印信,画押处并无印章痕迹,只有一个血红的指印。 字迹是曾经很熟悉的秀气小楷。今年是乙酉年,甲申年指的就是去年,而这封休书,是在去年三月写下的,那时候的蒋世友还是真正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