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安。bixia666.com 玉沉烟等得有些焦躁,她开始考虑要不捏一把大腿大腿,痛醒自己算了——心念方转,白雾却猛然散开了。 她见着一处绝妙的风景。 云海翻滚,横岭陡峰,层峦叠翠。这是在高山之巅才看得到的景观,而今却如此突兀地撞入她的眼底。 正在感慨梦境的神奇,耳中却听见有人惊叹道:“呀,太好看了!” 她顺着声音望去,便见着了一身紫衣的女郎,在她身旁,是一个身着白衣男子,因为背对着,玉沉烟看不见他的面容。 但是这男人的背影她是熟悉的! 过去三年朝夕相伴,她自忖绝不会认错的人—— 碧忽上仙郁舒寒,她的师父! 玉沉烟正在惊讶,却听那女郎道:“嗯?有什么话,非要到这儿才说?” 郁舒寒沉默良久,方才开声:“你面向北方,细细地听。” 女郎一愣,满面疑惑地依言而为。 玉沉烟好奇地随着她一同面朝北面仔细地听,却什么也没听见。 过了很久,女郎回过身来。 玉沉烟瞧见她面色苍白的脸。 女郎的眼神错愕不安,求证似的望向郁舒寒。 “这些都是你带来的祸乱。”郁舒寒淡淡道。 “你、你乱讲!”女郎大声反驳着,脸上还有些惊悸的神色,似是被什么玉沉烟看不见的东西吓到了,但语气却是坚定的,“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瘴气不是我放出的,我也从来没有用妖术蛊惑人心!” “不错,你没有。但若不是你打破了六合之间阴阳二气的平衡,这些都不会发生,瘴气不会自地底涌出,人界的生灵不会因为受到瘴气的侵袭而魔化。”郁舒寒抬手打断了女子欲出口的驳斥,“不要忙着反驳我,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女子下巴微扬,口气轻蔑,眼神倔强:“你有什么证据?空口白牙就要定给我一个这么大的罪名?哼,蝶沁怕是承受不起。” 男人看着她,眼色复杂:“蝶沁,你是聚灵。” 女子一怔,须臾回过神来,脸色霎时惨白。 郁舒寒一声苦笑:“看来你还记得。如此甚好,不需要我再解释一遍。” 蝶沁紧抿着唇,死死地望着他,半晌,突然别过头去,不去看他。 “当时只做玩笑,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男人的话里有着淡淡的自嘲。 女子一言不发。 “你会做到的,是吗?”他问。 她霍然回首,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毫无玩笑意味的脸。 “你……你要我死?”女子眼神凄清,话语里有着无限悲哀,“是了,当初你就说过,若是你我中有一人是聚灵,另一人必将为民除害……”她望着他,声调因着怨愤而暗哑,“那并不是玩笑,对么?” 男人默然。 “哈,哈哈……”女子目光幽愤,口气嘲讽,“莫非碧忽上仙早算到有这一天,所以才有那日的一番言语?” 长久的寂静。 蝶沁终于开口。 “我知道了。” 她的眼神似是绝望,又似疯狂。 那样的目光,叫玉沉烟看得心里狠狠一疼。 “我知道了。”她又重复了一遍,仿佛想要说服自己什么。 女子凉凉一笑:“你打算怎么做?碧忽上仙?” 郁舒寒望着她满是讥讽的眼,淡淡道:“三日后,日中,碧忽空云塔塔顶。” “呵,原来连行刑的日子都定好了。就算我不去,你们也不会再容许我存在这个世上吧?”她的语气似是自嘲,可望向男人的眼神却是凛冽如冰。 郁舒寒沉默。 “很好,我会去的。”女子冷冷一笑,“放心,我不会令你难做的。” 她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过了很久,她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揽过她的肩。 “对不起……” 她听见那人低低地道。 蝶沁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然而眼角却不断有晶莹落下。 她的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指节因为过度使力而泛白。 “不必道歉。”她的嗓音因着压抑而低哑,“因为道歉根本不能改变什么。” 她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玉沉烟在一旁看着,心中又是焦急又是难过,有心想要追过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只得转而冲郁舒寒喊:“师父,你快去把她追回来啊!” 她有一种预感,如果郁舒寒追过去的话,蝶沁是会停下来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希望郁舒寒挽留蝶沁——或许是因为看到蝶沁那么哀伤的样子,她觉得很心酸?可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为一个刚认识——其实连认识都称不上的人心疼,甚至感同身受。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难过?甚至眼泪不知不觉的就夺眶而出? 不断涌出的泪水叫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她觉得心口很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扑腾着要从里面出来。 剧烈的疼痛令她失去了意识。 ―――――――――――――――――――― 夜阑人静。 睡在床上的玉沉烟蓦地睁开眼睛。 感觉脸上有些异样,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湿漉漉的一片,触手冰凉。 ……哭了? 为什么哭?做噩梦了么? 她努力地回想着,却一无所获,只知道自己的确是做梦了,做了个很悲伤的梦,那种深入骨髓的悲伤直到现在还叫她的心尖锐地疼痛。 她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合上眼睛,准备再度入睡——然后她猛地坐起来,慌慌张张地冲出门去! 少女赤着的脚踏在中庭冰冷的地面上,冻得她微微一颤。 夜风冰凉,吹得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然后她恍然过来了——她不必逃跑的,因为她已经被救出来了,从那个恶魔的手中救出来了。 救她的是师父。 “呼——”她终于松懈下来,这才感到浑身乏得慌,腿脚都在不停地打颤。 揉了揉额角,玉沉烟慢慢地往回走。 然而才没走几步她就顿住了,因为她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女子,正冷冷地望着她。 玉沉烟敏锐地感觉到眼前之人对自己的敌意,她尽力撑住虚软得几乎随时要倒下的双腿,站在原地任她打量。 “玉沉烟?”女子开声,看似询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白水素女。”女子说道。 “哦。” 女子扬了扬嘴角,但眼中却是了无笑意:“看来你没有听过我的名字。” “呃,也许听过,不过我记性一贯不太好,真是不好意思啊。”玉沉烟干笑一声。 她没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妥,但这话听在白水素女的耳中,同讽刺无异。 白水素女,碧忽三十一代掌门青月的关门弟子,算来该是玉沉烟的师伯,可是她却说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 女子笑了笑,眼神冰凉如毒蛇,但她掩饰得很好,没让少女察觉她浓浓的怒意。 她微笑着,晃晃手中的物件,对玉沉烟说:“能不能帮我拿一下这面镜子?我的裙带好像松了,我想整理一下。” 望着女子略带恳求的笑容,玉沉烟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迫切地被人需要着…… 于是她走过去,接过了那面巴掌大小的梳妆镜。 小小的一面镜子,却出乎玉沉烟意料的沉重,一个没接好,差点脱手。 她端详着手中的镜子,发现镜子的背面镂刻了细密复杂的图案,而正面的边缘则绘着金色的藤蔓样的花纹,看镜子的颜色质地,似乎是纯以青铜制成。 大概正是因着是用青铜制成的缘故,这镜子入手冰凉刺骨,寒气顺着她执镜的手蔓延到胸口,叫她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 奇怪的镜子,她想着,抬头去看一旁似乎正为自己的衣物苦恼的白水素女。 ——半夜三更跑到外面来照镜子,奇怪的女人。 她无语地继续把玩手中的镜子,眼角余光瞥到天边的圆月,蓦然起了照一照镜子的兴致。 玉沉烟想大概就是看到今夜月色不错,所以白水素女才拿了自己的镜子出来晃吧——她自己也觉得月光下揽镜自照的佳人很有感觉呢…… 哎,女人爱臭美的习惯,真是古今皆同啊。 心里碎碎念着,玉沉烟翻过那面镜子,将它的正面对着自己,向镜中望去—— 咦?! 少女吃了一惊,揉揉眼再看—— 没有!什么都没有!镜子内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映出来! 她正在惊愕,眼前的镜子却突然碎了! 大大小小的青铜碎片如迅疾的箭矢般朝她扑来!玉沉烟甚至听到了碎片撕裂空气时的尖啸声!事情变起仓促,她根本无暇反应,只来得及闭上眼,不去看自己被铜片扎成刺猬的惨状。 然后,世界蓦地静止了,所有的声音在刹那间消失。 女孩等了很久,预料中的疼痛却迟迟不来。 她迟疑着睁开眼。 眼前的景物,是她熟悉又陌生的——她在现代的家! 玉沉烟一阵晕眩。 怎么回事?……难道是她被那些碎片扎死了,然后穿回现代了? 落音鉴 “吃饭了。”有人说。 玉沉烟蓦地回过神来。 望着那个正忙着布置碗筷的年轻妇人,她喃喃了句:“妈妈……” “下次再这样,”妇人不满地抱怨着,“我就不留你饭。” “小孩子么,贪玩点很正常,现在也就才七点嘛。”右边的沙发中传来男人的声音,“小意,去洗手吃饭。” 玉沉烟怔住了,这声音她知道——是爸爸…… “你就知道帮她说话!”妇人瞪了男人一眼,转头看见女儿还站在门边,将脸一板,“还愣着干嘛,快过来吃饭。” 玉沉烟呆呆地顺着她的话走到了饭桌边,机械地拿起筷子。 “怎么啦,吃不下?说你是为你好。小孩子放学不回家在外头乱逛,很危险的知不知道?玩到七点才回来,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 玉沉烟低头扒拉着米饭,一言不发。 一条鱼被夹到她的碗里。 “喏,你中午说要吃的,谁叫你现在才回来,都冷了,凑合着吃吧。”妇人仍是虎着脸,但语气却是软了许多。 玉沉烟沉默着,手里的筷子在鱼身上戳出一个一个凹痕。 “干嘛,不想吃啊?不想吃算了。”妇人举筷作势要夹回那条鱼。 “不是……”她抬手护住碗中的鱼,接着夹起鱼吃了一口,抬头笑了笑,“好好吃。” 她是笑着的,但是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妇人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喂,你怎么搞的,怎么要哭要哭的样子?我也没说你什么啊。” 玉沉烟不说话,匆匆扒了几口饭,丢下筷子:“我想先洗澡,剩下的回来再吃。” 进了浴室,她迅速将花洒开到最大。 眼泪顺着她的面颊簌簌地流下来,喉间压抑的啜泣被哗哗的水声掩盖。 ——不是这样的! 她的现代生活不是这样的!虽然他们和爸爸妈妈长得都一样,虽然这房子看起来和现代的分毫不差,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她的家! 因为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她在现代时向往的的生活——而现实却不是这个样子。 现实里,父母早就貌合神离,分居,闹离婚。她自初一起,就在不曾在这房子里见过母亲。 方才那个充满温馨的家,在她记忆里,出现的次数寥寥无几,而且基本都是在她刚上小学的时候。 后来,多少次,她一个人从学校回来,打开家门,只有一室黑暗死寂,没有人为她留饭,更没有人絮絮叨叨地责备她又贪玩晚归。 高中时,每次她和同学翘了晚课游荡在校园里,看到公寓楼上或明或暗的窗户,就会想,要是有一个窗户是为了等她而亮着,那该有多好。 再到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她竟是连住处都不安定了。幸好顺利地考上了大学,她打算申请助学贷款,并且半工半读,假期就住在学校里。 再然后……就是那场穿越…… 穿越! 玉沉烟蓦地瞪大了眼睛。 ――――――――――――――――― “你在做什么?” 白水素女闻言转身,看见了站在回廊转角处的蓝衣少年。少年望着她旁边的少女,讶异道:“沉烟?” 来人正是萧子逸,他一眼瞧见女子旁边的玉沉烟,正想问她这一天都去哪里了,却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 玉沉烟站在黛衣女子的右方,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左手搁在自己的下巴上,右手执着一面镜子,咋一看似是正在揽镜自照,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最重要的是,她望向镜面的眼睛是闭着的。 不对劲! 萧子逸心头一惊,忙向她走去,然而在距少女还差几步的时候,被一团黄光挡住了去路。 “走开,不要多管闲事。”女子冷冷地说,扬手一挥,又是一道光障。 “阁下是什么人?”萧子逸心中焦急,却还是按着性子问了一句。 “你不需要知道。”白水素女皱了皱眉,担心他闹将起来,引来众人,到时不好收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面控制着镜法的运行,一面念动咒语,右手结印,一道乌光从她掌中骤然射出,直逼萧子逸的眉心! 萧子逸没料到她说打就打,亏得他应变神速,终究以毫厘之差险险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