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蹊跷就藏在第十层,十重天了。 他们对视一眼。 木谣笑了:“哥哥是头一回来这地儿吧?” “嗯?” “哥哥以前总向我请教人间极乐是什么,我是男儿身,又不好教与哥哥,此番好不容易来了,定要抓住机会,好好享受呀。” 她一口一个哥哥,风荷被绕了大晕,迷茫地看着她,半晌才意会过来似的,眼睛眨上一眨,那张变幻的平庸面庞,显出些清灵毓秀的韵味。 弹曲儿的侍女竟看得呆住,心想这郎君口鼻耳目都是普通,缘何偏叫人看得移不开眼了? 苏木谣嘻嘻一笑,拱手: “哥哥且细细品味其中妙处,我有些腹痛,去方便方便。”说着便离席而走。 风荷连忙起身,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两个侍女,拉着风荷。 “郎君,chūn宵苦短,奴家定好好伺候您……” 风荷蹙眉,仍望着木谣离去的方向。 倾珀仙尊这几日魂魄不支,灵力衰微,苏木谣当然感知得出来,他偏偏分毫不肯显露,方才还大肆使用灵力,木谣生气,又觉得心疼,他定不愿她看出来的。 只好用了这般拙劣的借口,这第十层是要去的,可她一个人就够了,就像他总是为她考虑一般,她也不愿他涉险,同时也想证明自己早已能独当一面。 令她惊讶的是,第十层轻而易举便能抵达。没有机关,也没有阵法。并且,只有一个房间。 木谣隐去身形,推开房门,其中空无一人,她逡巡了一周,忽然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遂躲到一旁的屏风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红衣服的想必是塔里的jì子,在她身边的是个挺拔的年轻人,戴着面具,气质出众,整座塔里,恐怕这种气度的年轻人找不出几个。 那人搂上女子的纤腰,将面具摘下的那一刻,木谣惊愕在原地。 “云诉……” “云诉?!”她的心里惊涛骇làng。 云诉面带酡红,与女子jiāo颈相缠。 那女子穿着大红的衣裳,眼睫有细碎金闪,眼角点着斑驳金色,黑发以大量的银丝装饰,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儿。 为何要如此装扮,木谣是知道的,传说中那位古花神银发金眸,豢养灵狐,可惜随着神与神shòu的灭绝,世上白狐踪迹亦难寻,如此便用白猫代替了,这番捯饬若在常人身上肯定怪异难看,可这女子容貌不俗,反而衬得愈发美貌,熠熠生辉。 “沣禾”的眼睛有些熟悉,苏木谣定神看看,又觉得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不过现在关键是,云诉也来了兰陵,并且到合欢塔里来睡花神? 怎么想都有点奇怪…… 木谣忽然定住。她看见,云诉一口咬在“沣禾”的脖子上。 怀里的猫儿摔在地上,吃痛哀叫,嗖地窜出门外。女子双目大睁,一声痛苦的呻.吟卡在喉咙里,剧烈挣扎的手脚却被死死按住,皮肉在利齿之下活生生撕扯变形,喉骨断裂,气绝身亡。 他的嘴唇沾满鲜血,用手指揩去。 冷漠地不屑地看着那具尸首,启唇: “卑贱的,伪造物。” 他坐在了chuáng榻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木谣早已是浑身僵硬,仿佛大脑被急剧冻住,完全不能思考。 眼前掠过万千景象,笑容gān净的小少年怀抱着兔子,唤她“阿谣”,万丈深渊之前将她抱在怀里“我来救你了”,最后定格在他,如一头毫无人性的野shòu,杀死女子的那一瞬间。 如果时间会冻结,也许就在一道身影出现在云诉面前的那一刻。 赤目犼。 “弄得gān净些,”他的眼珠,与那怪物一般,鲜红如血。 啃食血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木谣的掌心掐出深深的血痕,她遏止住喉咙里滚动的怒吼,心口一时火烫一时冰冷,竟想呕吐。 有无数道声音在她脑海里尖叫哭泣嘶喊咒骂…… 云诉…… 云诉云诉云诉云诉阿诉阿诉阿诉阿诉…… 阿诉不是阿诉…… 云诉…… 他是夙陨!他竟然是夙陨! 他是那个灭了蓬莱满门,害得她家破人亡孑然一身,那个唆使众人将她绑在树上要让她被活活烧死的夙陨…… 云诉他, 他竟然骗她。 云诉骗她,骗了她好久好久。 “不是的不是的,肯定是夙陨的把戏,这一切都是幻境……”心底有个声音微弱地辩解,木谣忽然苦笑,信么,敢信么? 亲眼所见会不是事实么,从前那些细节一一回忆,他为什么总是露出古怪的笑容,他为什么在面对自己时有种若有若无的愧疚,她还以为,是他为没能在她最困难的时候陪在身边感到抱歉,可如果他是那个人那么这一切就能说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