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失落难掩,其实他心里,才真正难受得波làng翻天。“对不起”?他的辛辛,何曾这样跟他客气地讲话?! 众人余光瞥见余勒三言两句,挂断电话,均是脸色有些担忧。年轻的小同事,常常因为职业太危险而遭遇婚恋不顺。 然而婚恋这种事,外人又很难帮上忙。大家只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以减少余勒的尴尬。 队长张滨急着去给布条验名正身,便决定跟随大部队回城。 赵洼村的解救被拐妇女暨警力遇袭嫌疑人畏罪自杀案自此告一段落。至于张滨心心念念的村民再次走访,反正村子不会消失,村民不会飞走,他大可以等布条里的秘密揭出后,再来。 余勒跟着师傅,也离开了大山内的赵洼村。 坐在车上,他仰望天空。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成丝状,若有若无地点缀在蓝天上。 是个晴朗的好天。 凤头苍鹭像是余勒一个人的想象。 余勒苦笑一声。闭目养神。 张滨开着的破尼桑,车里坐的是女同事。余勒、付路平他们这些男同事,和着帐篷物什,乘的是四轮拖拉机。180度敞篷。 因为已经结案,市里还有别的案件在进行中,张滨直接携余勒、白薇、付路平回了市里。另外,张滨许是更信赖市里同事们的提取、检验水平。他对布条儿,可真是寄予厚望呢。 一行人抵达湘洲,已经是huáng昏时分。 幸好是夏日的huáng昏,天光还算亮。 付路平先告辞,接着是白薇,张滨拍拍一路沉默寡言的徒弟,假惺惺询问:“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明明已经说过“拜拜”却没有离开的白薇,忽然就怒目圆睁。 余勒哪里会看不明白,连忙摆手、摇头:“我自己回。” 然后,白薇与师傅张滨,双双离开。 在湘洲,余勒是有一套房的。二室二厅二卫,还带一间小书房,128平方米。对一个刚毕业的人来说,够大够奢。 还别说,装修花了房价的三分之一,确实有豪奢味道。 对此房,爸爸妈妈的解释是:毕业礼物,兼作婚房。你小子要爱惜使用,将来的老婆要是对它的装修风格不满,他们二老一概不负责。 余勒欣然接受。 他都动过正式毕业后,在婚房里向成辛求婚的念头。没想到,yīn差阳错,不仅没有带辛辛来过婚房,他还丢了他的辛辛。遑论求婚。 余勒扬手,准备叫辆出租。 他太累了,感到身心俱疲。并非因为昨夜在山里没有休息好,而是……成辛似乎无所谓他的失联! 一辆黑色轿车,戛然而止,停在余勒面前,带着刹车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 后排车窗很快落下来。 丁成天从里面露出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嘿,是你吗?”他故意用疑问句,来嘲讽余勒láng狈不堪,与往日判若两人。 他才不会跟余勒说,自从偶然发现**上找不到余勒,他有多急多慌。 他派人日夜守在湘洲的火车站、汽车站、省道收费站,等的就是能第一时间见到余勒。这还是在他打听到余勒出任务的情况下,有所克制的。不然,直奔余勒任务所在地的大山都有可能。 余勒多少有些意外眼前的巧合。 他噤声站着,长腿长身,两手插裤子口袋,右边肩膀背着双肩背包的一根肩带。在夕阳余光中,颇有气韵。 第62章 丁家的 丁成天从车内下来,拍拍车顶前排位置。司机默契地主动告别。 他站在余勒面前,也是长身玉立,上好容颜。不同的是,丁成天西装革履,更显倜傥。如果看得仔细,丁成天尽管笑笑的,眉宇间,却隐隐含着犀利的清冷气质。 那种冷淡,与余勒拒绝花痴小女生时的冷淡不同,更像是一种未长成的戾气。 丁成天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对着余勒做个“请”的手势。自己则绕过车头,转到驾驶位旁。 他扶着车门,嘴角噙笑,对着余勒一摆头:“快进来呀,带你去吃南城的酒酿豆花。” 吃酒酿豆花?这么简单? 余勒不想去。可是,他又是如此疲惫。 半敞的车门,露出真皮车椅的舒适靠背。余勒鬼使神差,弯身迈脚跨了进去。 “油条你准备吃两根还是三根?”丁成天侧头问余勒。 夕阳温柔的光辉透过车窗照进来,照在余勒侧脸上,笔挺的鼻梁上渡上一层柔和的金光,好看的嘴巴动了动,似乎出声,又似乎没有出声。 丁成天目光扫过余勒gān涸翘皮的嘴巴,眸光闪过一丝疑惑。 “你那工作,就那么好?” 余勒抬头:“好好开车。”他说。 “咱爸花了不少心思,跟你投简历的那些公司挨个儿打招呼,为的就是不然你找到别的工作,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唯一发应聘书的咱家公司上班。 你倒有本事,跑去当刑警了,杀得咱爸措手不及。我以为老头子要怒了,没想到老头子笑了。他说,不愧是他的种。” 丁成天笑笑地当闲话跟余勒聊天。 余勒脸色始终平静,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说什么呢!我说,你的自作多情,什么时候能醒醒?我爸可没有开公司!” “且。”丁成天开心直笑。前方是huáng灯,马上转绿灯,他却浑然不见,停也不停。 “刹车!”一直蔫蔫的余勒忽然吼一声。 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辆骑共享单车的中学生模样的孩子,艰难地拐个弯,擦着车头骑过去。临走,还冲车内的人竖起中指。 “次奥。”丁成天像看稀奇一样盯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初中生,“还真有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余勒抬手,挡住丁成天转过头看的脸庞:“你闯红灯在先。放过他。” 丁成天后背靠向椅背:“行。也只有你开口,才有用。” 余勒别过脸。 前方很快转绿灯。丁成天发动车,他侧头看余勒,脸色难得严肃:“所以,你很早就知道我们家是做什么的?” 余勒不肯回头对视,嗤笑道:“我只是知道你一向很渣,有仇必报。” “可你刚才非常有耐心地听完了咱爸对你做的那些事。”丁成天像是抓住了余勒的小辫子,语气里藏着喜滋滋。 “我只是有些累。”余勒靠向椅背,动了动,让自己坐得更舒服。像是佐证他确实有点累,他闭上了眼睛,语气也弱了下来。 闭上眼睛的余勒接着说:“你要是有兴趣,我跟你讲讲我爸?” “行啊。还有你妈。” “好,我爸,还有我妈。”余勒回。嘴角漫上笑意。 湘洲充其量算是个三线城市,市区的规模并不大。丁成天驱车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城南寻记酒酿豆花店。 严格来说,寻记酒酿豆花店像个私家作坊,并不是什么大店。 丁成天之所以推荐这里,只是因为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个人喜好之一。丁成天相信,既然他知道,余勒也一定知道。 小门店前是条单行道马路,没有停车的地方。但是,难不倒丁成天。他大剌剌地将车往路边一停,准备熄火下车。 不过是200块钱的违章停车费而已。 转念想到车上坐着一名正义感爆棚的余勒,赶紧又动动车,将车骑行在马路牙子上,给车行道腾出更多空间,才熄灭发动机。 “到了。”丁成天临下车前,将西服外罩脱在车内。小店不是他家的办公楼,夏日空调开到20度。 余勒纹丝未动。 “下车吧。”丁成天没多想,又提醒一句。 余勒仍旧纹丝未动。 “喂!余勒!”一丝不安袭上心头,丁成天哆嗦着手,探到余勒鼻子下面。 有气。 丁成天一颗心放肚子里。 马上想到,当然有气了。又不是打打杀杀的场合里。 镇定下来的丁成天马上改摸余勒的额头。额头内好像放了块烧红的铁板,烫得丁成天差点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