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两天,州桥边的气氛很不对劲。 沿街三个瓦子全都冷冷清清,原先窝在桥dòng下的混混乞儿也没了踪影。摊贩少了几个,包括小吃车对面那个卖梳子的妇人。 包子小哥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要出大事了!” 司南表现出好奇的模样,“说说,出什么大事?” 包子小哥声音压低:“开封府的包大人发怒了,扬言要铲除恶匪。我想八成是真的。你看,中旬都快过完了,也没见人来那啥……” 包子小哥撮了撮手指。 “不光咱们这边,听我老乡说,御街、东京码头、大相国寺都没人管了,听说全都被头头叫回去,准备对付官府。” 包子小哥摇摇头,“这回,就盼着包大人厉害些,把那贼窝连根拔起。” 包子小哥盼着官府清匪,司南却在担心唐玄。 他说再忙都会见司南,真就每天抽空来见。 昨天过来了一下,小火锅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走了。虽然特意换过衣裳,司南却没错过他鞋底的血迹。 无忧dòng中成百上千的亡命之徒,靠着他们那几个人手,就算再有本事,恐怕也会有所不及。 人人皆知唐玄擅用箭,适合远攻。若贼人利用这一点,把他拖到dòng底或窄巷怎么办? 司南越想越担心。 客人要了一份鱼锅,司南没留神,竟做成了羊肉锅。反应过来,连忙道歉:“您稍后,我再给您煮一份,这份就算送您的。” 对方见他态度这么好,摆摆手,没说什么。 司南心神不宁,滚汤的砂锅,手套都没戴就要伸手抓。 腕上握过来一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不怕烫?” 司南猛地抬头,“你……” 有没有受伤? 眼圈怎么这么黑? 是不是很辛苦? 要问的话有很多,最后只合成一句:“可还好?” 唐玄垂着眼,浓黑的眼底似乎压抑着悲伤,“不太好。” 司南心头一酸。 他什么都没说,只重重握了握唐玄的手。 司南舀出小火锅,jiāo给客人,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摊子收拾好,和唐玄一起回家了。 两个人一个骑着三轮一个跨着马,一路上谁都没开口。直到进了司家小院,司南才转过身,拉着唐玄上下检查。 很好,没有血迹,也看不到明显的伤口。 顿时松了口气。 唐玄看上去很疲惫。 比疲惫更令人担忧的是他眼底的情绪。 从第一次见面,这个人就是淡然的,笃定的,虽然冷冷冰冰、不言不语,那份自信和从容却是十几二十年的优越生活浸出来的。 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司南没有多问,只是把他推到浴室里,让他洗了个温水澡。他这次过来衣裳都没换,袖口一大片血迹,把那身好看的红衣服都弄脏了。 唐玄很听话,让洗澡就洗澡,让换衣裳就换衣裳。恰好,他上次过来“不小心”落了两件衣服在司南屋里,从里到外都有。 司南洗好了收起来,这次刚好用上。 趁着他洗澡的工夫,司南做了一碗面。 拉得极细的面条,配着高汤,撒上一把小青菜,卧着一个荷包蛋,点上两滴香油、一勺米醋,暖腾腾的雾气模糊了脸上的表情,也软化了心底的情绪。 唐玄不声不响吃着面。 若是以往,司南早就巴拉巴拉讲东讲西了,今天他却异常沉默,只安安静静陪着他。 孩子们待在屋子里,没有打扰他们。 直到一碗面吃完,唐玄才垂着眼,缓缓开口:“我今天杀了人,很多个。救下一个同僚,他的手被贼人砍断了,血溅到我身上,是热的。他刚刚成亲,比我还小两岁。” 听着同僚痛苦的嘶吼,唐玄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拉开弓,连取三十条性命,包括那个把他们骗到窄巷的孩子。 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看起来弱小又无辜,却突然变了面孔,砍掉了同僚的手。 那只手,刚刚还给他买了个热腾腾的大烧饼。 she出那一箭的时候,唐玄是闭着眼的。 人人都说燕郡王百步穿杨、箭法无双,其实,他从来没杀过人。今天,是第一次。 真正的一箭封喉,血溅当场。 这种感觉并不好。 唐玄说得很慢,断断续续。 司南认真地听着,不催促,不插嘴。 在一个人经历蜕变的时候,一切劝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是张开手臂,轻轻说:“要抱一下吗?” 唐玄像个孩子那样点点头,“要抱一下。” 然后,司南就抱住了他。 第26章 陪伴 唐玄被司南抱过之后, 很快就恢复了沉稳淡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