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念如一言不发地拖着我就走,另一只手还提着剑。我使劲挣过,根本挣不开。他的力气大得吓人,骨节简直像钢铁一般。我觉得疼,有点想骂人。到远远地离开了吟翠居,他放开了,我倒因为惯性一头撞了上去,被他一把扶住。 我低头一看自己小手的红痕,不由得一把推开他,怒道:“孙念如!你到底做什么!闷声闷气地发什么脾气!” 孙念如也不辩驳,我刚才差点撞上他的剑,他就把剑丢到一边的地上,然后站在那里抿着嘴狠狠地盯着我。人来人往地看着,倒像是我这个刁蛮的大小姐又欺负了他这个闷声发大财的念如少爷。我愤愤不平地举起我被他抓得条条红纹的手,他的脸色一下变得更难看,紧紧抿着的嘴唇也松开了。 我气呼呼地挠挠耳背:“说吧,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两天他就一直不对劲,整天心事重重。我跟他说话他也常常听不见,练剑的时候几乎是要人命,逼得凌云隐等节节退让。问他是怎么回事,他都一言不发。我正愁没地方找切入口呢,他倒自己撞上门来了。 面对我被他抓伤的手,孙念如的气势顿时矮了一大截,他低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安地扑闪了两下。我突然又不忍心了。 “念如……” “思嘉”,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勇气,伸手来拉我的手,呐呐地道,“对不住,我太心急了……你疼不疼?” 疼,非常疼!我本来想这么大喊来着,但是看这孩子的样子我又实在装不出来,只哼哼地别过脸:“不疼。” 第五节:长大成人(五) 更新时间2009-12-28 21:40:01 字数:2042 一行丫头走过,他触电似的放开我的手,甚至还退开了一步。我想问,又问不出口,只得学他闷声发大财,走过去帮他把剑捡起来。瞪他一眼,我凶巴巴地道:“你是个剑客,怎么可以这样随便把剑丢在地上?如有下次,就罚你不许吃晚饭!” 孙念如低着头,我把剑收入他腰间的剑鞘他也一动不动。我叹了口气:“算了,我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孙念如突然紧张起来。 “回出云楼,怎么了?” 孙念如狼狈地别过脸,又一言不发。看那样子我就心下有气,转身地就要走,却又被他一把拉住。我火起:“孙念如,你不放我,又不肯说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漂亮的脸涨得通红,双唇又紧紧抿起,说不出的倔强可怜,却还是一言不发,也再不管人来人往,只管拉着我。我好气又好笑,抽不回手便不抽了,无力地推了他一下。 “算了,你想怎样便怎样吧。念如,我们都知道你有心事,但是你不说,便罢了。不管你怎么想,我谢思嘉当你是朋友,绝不强人所难。” 他的眼睛眨了眨,里面突然有什么东西晶莹地亮起来。他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低下头道:“思嘉。” “嗯?”我抽回手,斜睨了他一眼。虽然我没什么男女大防的观念,但是人来人往的总归不好。 “我出身卑微,甚至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若不是师父收留,别说是习武,连现在身在何方都不知道”,他说得有些艰涩,微微别过了脸,但接下来的话却说得异常坚决,“我这一世也不会背叛剑宗,无论是为了什么。” 我一愣,他突然对我说这个做什么? “思嘉,若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正名,你可会,嫌弃我?不再将我当做,朋友……” 咦?怎么会有这么傻帽的问题?我很想跳起来狠狠揍他的脑袋,但是最终还是没忍心。这孩子平日里话一向少得可怜,说的好听是少年老成,说得难听就是有些自闭。我心知这与他的生世一定有关,但是他又极能隐忍吃苦,为这个安慰他简直是对他的侮辱。今天他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我就知道他果然还是在意的……想一想,又觉得为这个孩子感到心疼,我真是一丝一毫火气也没有了。 我走过去,低下头轻轻捧住他的手,柔声道:“念如,我说过,你是天之骄子,总有一天会名满天下。但是这不重要。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谢思嘉的朋友。我还待及笄之后,你带我下山去闯那重重楼呢。” 我手里的那双大手突然轻轻颤了颤。我抬起头,看见万年面瘫孙念如竟然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牙齿的笑容,他深麦色的皮肤突然变得光彩夺目,不可正视。仿佛千年的冰雪终于融化,炎炎夏日的黄昏,我竟觉出如春暖花开的酥柔温暖,仿佛堕入云中。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带着笑意道:“重重楼之约,我定不食言。” 他老这样握着我的手,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不自在,忙抽回手别过脸道:“你若食言,我必要你好看!” 孙念如又笑了。我在云里飘啊飘的时候,突然感觉听到他低声说了一句:“思嘉,答应我,防着厉空山。” “……” 防着厉空山。 厉空山,人称空山先生,是大晋有名的学者,几年前就已经状元及第。曾经做过柳解元的先生,后来据说是觉得我年纪小有天赋而转而成为我的先生。但是他的出身来历甚至真名,谁也不清楚。再细想他来到谢府这段时间,什么坏事也没做过,谢宗主也对他礼遇有加。孙念如虽然与他并不亲近,但也一直很尊敬他。 也就是说,孙念如是突然和他有了矛盾。从他与孙念如说的那句“难道是想通了”,我可以断定,他们绝对私下接触过,而且厉空山似乎对他提出了什么让他反感至极的建议。难道是他想替柳宗挖走我们剑宗年轻的第一高手? 不会吧,那也不用大费周章潜伏在写宅中那么长时间啊。而且竟迟到现在才下手。况且看厉空山的为人,不像是会死心塌地为什么人效力的人啊。更不用说是一个小小的柳宗。 我苦苦思索,却百思不得其解。孙念如反常我看在眼里,他今天说的话让我急在心里。这孩子倔的很,指望他自己对我说明白是断不可能。那我如今能做的,恐怕只能以身犯险,故意多接近厉空山,把他逼急了看他会不会咬人。 其实厉空山其人,我虽说不上厌恶,绝绝对没有什么好感。此人虽温文有礼,却自恃才高,目空一切,是我最避而远之的类型。但是孙念如既然这么说,这厉空山必有所图。他的矛头应该是直接对准孙念如,但看孙念如的样子分明是怕他会对我下手。我这么做恐怕是任性,但是谢宅之中,优秀武者无数,谢宗主又岂是省油的灯,他厉空山一个文人又奈我何。 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得心烦。我索性将灯挑亮一些,开始研究新从书房里搜罗来的异域毒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