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知道!连你都翻脸不认人,我还能指望别的人?”柳冰的声音拖著哭腔,一边哭一边数落:“我爹真是瞎了眼,为什麼收了你这白眼láng徒弟!你现在就可以打我了?你将来还有什麼不敢gān。” “师妹,是我错了。你不要哭,我以後再也不会这样。”易钧低声说。 柳冰呜呜咽咽的哭,一句话也不应。 “你回房去吧。你的婢女还都在,吃些东西,好好睡一觉,明天吊唁的人来了,你还得支持,那时候想睡也没有得睡了。” 柳冰一语不发,捂著脸便哭著跑走了。 易钧站在门廊下的灯影裏,脸庞异常憔悴。 杨丹在树影裏默默的看著。 失去了亲人的柳冰,还有易钧。 易钧对他师傅的感觉,有师徒间的尊敬,还有象父子一样的孺慕之情。 柳冰还可以哭,但易钧却不能。 杨丹挂念著雪盗,本来也想听一下便去寻找线索,但是看到易钧孤零零的身影站在灯影下的样子,不知道为什麼,身形象是定在了原处,一动,也不动。 易钧……他心中很难过吧? 比自己失去雪盗还要难过的多。 他不想再耽搁。柳铣是已经死了,没什麼悬念。 可是雪盗却还是下落不明的。 杨丹最後看了他一眼,身形悄无声息的移开,象一片落叶般轻盈,从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掠走了。 耳边似乎可以听到水声,一滴,又一滴。 他模模糊糊的想……是什麽地方? 水声依旧。 意识还在混沌之中,一瞬间杨丹想起幼年时光。在隐龙的那片美丽溪谷,满山坡都盛开著粉白的杜鹃和木彤,高大的杉树上挂著霜条,松柏郁郁。石罅中泉水滴答,一声,又一声…… 今世何世?今夕何夕? 可是下一刻杨丹便彻底清醒。他记起自己看到了一束绿光,记起一个陌生诡异的声音,记起早晨的大火,柔碧的重伤,雪盗的失踪,柳冰的诡异。 杨丹眼开眼,入目一片有些茫然的紫色。 眨了两下眼睛,看清楚了身周是一片紫色的幕帷。水声从帘外传来,一声一声连续不断,又极为清晰。 杨丹慢慢坐起身来,看到自己是躺在一张宽大的chuáng榻上,衣衫整齐,也没有什麽外伤,只是手脚酸软,一点气力也没有。勉qiáng站起身来,已经气喘吁吁。 既然没有外伤,那要麽是异术,要麽是药物所致。 著了人家的道儿了。 杨丹心里却并没有恼怒。目前弄清楚自己的处境比生气要有益得多。 光源从紫色的帘幕後透进来,杨丹挪了几步,,掀开那层紫帘。外面极为空旷,四壁空空,墙上镶有铜托,上面有一盏油灯。 灯油燃烧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这不是普通的桐油或是菜油,而是极上等的脂油。 除了这些,这间屋子里没有门,没有窗,甚至连个通气的气孔一时也觅不著。 是什麽人潜进了柳冰的房内?这里又是什麽地方? 杨丹扶著墙壁,想起那刺眼的绿光,还有……似乎有个人声说话: “我不会害你……” 那人与他相识吗? 为什麽不杀他,却将他囚禁起来? 雪盗现在怎麽样?易钧呢?他发觉柳冰处有异常了吗? “有人在吗?” 这裏空落寂静,密闭的空间,声音传不出去,被四壁激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 “有没有人在外面?” 只有水声,一滴,接一滴,在寂静中dàng中一点余音。 杨丹慢慢走到墙边。 地下摆著一个玉盆,盆中立著一只小小的玉雕鱼儿,水珠从鱼口中吐出,滴落在盆中。 盆的一边有jīng致的玉碗,上面有银丝盘缂,流光宛转,看得出价值不菲。 杨丹用碗舀了一点水喝。 银丝没有变色,水应该是可以喝的。 查看身上的东西。 玉佩在,香袋在,装银钱的荷包也在。 但是他随身佩剑,飞絮针,一些药物,还有其他零碎的可以防身,可以攻击的那些物件都不见了。 杨丹伸手去探怀中。 空的。 那枚贴身携带的,寄存柔碧魂魄的定魂珠,也已经不见了。 他到这个地步,也只好苦笑。 那人好jīng细。 可是,定魂珠事关重要,不知道那算计了他的人,会如何对待处置? 柔碧,可无恙否? 杨丹摸了一摸腕间。 银凰令却还在的。 这令牌与他骨血相连,深埋在臂上,他不召唤,令牌不会出来。 这和爹爹的双盈剑是一般的神物。 只是现在的自己,却连催动令牌的力气也没有了。 是什麼人呢?他意欲何为? 四周依旧空旷寂静,杨丹却突然转过身来,注视著靠左边的那片紫色帐帷。 那後面有人。 帘幕布动了一下,很是轻微,柔软的布dàng起波纹,然後蓦然一个光点闪动,帘後亮了起来,一条修长的人影映在幕布上,布在动dàng,那人影便也摇晃不止。有个略略沙哑的声音在幕布的後面轻声笑:“银凰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杨丹轻轻咳嗽:“过奖。” “杨公子好涵养。”那人说:“我原本以为你一定对我怒言相向。” “有用处麼?” 杨丹淡淡的说,心中却一下子警惕起来。知道他是银凰公子的人不在少数,可是知道银凰公子姓氏名子的却不多。有心人倘若得知,一定是可以将他与上界和羽族的事情联系起来,推想一下便不难猜出他身份。 “你不用留神我的声间,或是其他。”那声音继续说:“这些都可以作假的。我不想与杨公子为敌,所以不想被你发现身份,从而後患无穷了。我只是现在要做一件事情,不想被杨公子妨碍,也不想因为失手或是情势所迫而伤害到你,所以才不得不失礼,请你在这裏暂住数日。杨公子不用担心,只管放心在这裏休养几天,等我的事情一了,便立即放你自由。” 杨丹的阅历已经足够他来分辨现在的情形。那声音自然可能是假的,映在幕布上的身影大概也是假的,况且,对方如此小心谨慎,言语中半点方言之类的口吻也没有,根本无从去猜测对方的身份。 幼时爹爹便告诉过他们很多事情,比如如果被人劫了去,应该注意什麼,争取什麼,避让什麼,怎麼做才是最聪明,令自己不受伤害的。 其中就提到过,倘若劫持的人小心保持神秘,不透露任何线索,则说明对方极为谨慎,且有顾虑。 有顾忌的,总比亡命之徒来得要安全些。 杨丹停了一下说:“我的定魂珠,可否还我?” 那人沈默不语,杨丹又说了一次:“那裏面已经装了寄魂,你取去也无用的。” “杨公子自身境况难料,还记挂朋友?”不等杨丹回答便又说:“他没有事,我与那小鬼也没仇没怨,不会把他怎麼样。等来日杨公子走的时候,我原物奉还,保证不伤分毫。” “那……”杨丹忽然出其不意的问:“你为什麼要杀柳铣?” “不是,”那人说:“我倒想动手,可有人比我快了一步。” 不等杨丹再问什麼,帘幕重重的晃了一下,黯淡了下来,那人的声音似乎在远离,有些隐隐约约的说:“杨公子请稍安毋躁,我事情很快就可以办成,吃食饮水会定时送来……” 最後一句已经渺不可闻,杨丹撑起力气,一把掀开了那片帘幕。 紫帘帷的後面,赫然是一堵冰冷坚实的墙壁。 那亮光,人影,似乎有些回音的声响,看起来都不可能在这裏出现存在过。 杨丹重重一拳捶在了墙上。 从没有…… 没有如此láng狈过! 这人究竟是谁?或者,他是……人吗? 墙自然不会被一拳捶塌,而且手上无力,这一拳险些差点折了自己的腕骨,痛不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