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俞一承给他开放了那间画室,那画室还是林宣和俞一承一起规划设计的。 又例如俞一承上次带他回去, 那是林宣自己小时候和俞一承常常一起玩耍的地方。 言语间好像和他很亲近似的。 但谢祺并不接他的话茬, 只淡淡一应声, 或是一笑了事。 称得上礼貌,只是那股子冷淡半点都没隐藏。 顾前辈说了半天, 也觉出味来, 只招呼林宣去给他看花剪枝, 笑眯眯地让他去了露台。 留下他们两人在客厅。 “小林今天突然来访, 我没料到这一出, 想着他说是你朋友也就正好,”顾老爷子满脸和蔼,“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竟是在向他解释一般。 “是我应该先问问老师方不方便。” 谢祺正襟危坐, 这会那双清澈的眼睛倒是正正地看向了顾前辈。 顾宵觉得有些许棘手。 小辈之间的恩怨他懒得掺和,只是小谢是他喜欢的后辈, 小林又是故jiāo的孩子,这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偏向谁。 ——方才林宣和谢祺之间的不对付他算是也看出来了。 后知后觉, 这一咂摸才不对劲。 再一细品,这小林句句离不开俞一承。 前些日子还是俞一承特意拜托他开导小谢。 他就彻底明白了。 小年轻的心思一个个复杂得很。 不过这样一想他心里就有了断定。毕竟小俞是拿着礼物特意拜访过他的。 没道理他答应了人家还替人家搅局。 顾宵就意有所指提了一句: “他俩以前在我这里玩的时候还是小豆丁, 现在是大不同了。” “小谢啊,昨天我说, 你要是乐意,就多来我家坐坐, 也是希望你不要被困在往事里,要向前,画出更好的画来。” “谢谢老师。” 眼前这一身素白的青年眉眼恬淡, 依然恭敬自持,好像方才就是个不足为道的小插曲。 这一看倒是比小林那急吼吼的样子从容得多。 两相比较,顾宵自己都没意识到心里的天平稍微偏了点。 简单提了一句,见谢祺不欲多言,他也不做他想,只兴致勃勃地和谢祺继续聊起了画。 临到午饭时,林宣说是要请他们吃饭。 谢祺婉言谢绝。 林宣还想劝劝顾宵,顾宵只摆手说自己年纪大了,只吃家里的简餐。 两人只得各自散去。 “要送你回家吗?” 林宣的车低调驶出,是银灰色的,和俞一承那辆款式很像。 “不了,我坐地铁就好。” 那人也没有继续询问,只一踩油门,银灰的车疾驰而去。 留下一地趾高气扬的尾气。 又深又圆的雨点渐渐打在眼前的水泥地上。 这秋雨连绵不肯休。 谢祺慢慢地走,一滴雨水打落在脸颊。 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的思绪变得和他的步伐一样慢。 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只是钝钝的,漫无边际的,心思不知飘到了哪里。 反正眼前不是大雨,他甚至懒得拿起雨伞。 地铁站里,有人悄眼看着眼前的青年。 白皙素淡,清凌凌的,袖子被隐隐打湿几分,略长的碎发落在他过长的睫毛上。 一边的人看着这青年兀自戴着耳机听歌,一时说不出什么词句,简单明了而言,就是好看。 还很宁静。 这份寂静一直延续到他打开自己的家门。 又一次,他恍然发觉,在此之前的很多个周末,俞一承都待在他家里。 一开始他不太乐意,但俞一承遵守承诺,相当安静,不曾打扰到他。 于是他也不看不说话,只当这男人不存在。 现在他突然发现,哪怕他看都不看俞一承,只自顾自画自己的画,这个人在与不在,也都是有区别的。 具体有什么区别?说不出来,大概就是自己突然清晰地感知到了他不在的这个事实。 不过要说更多情绪,确实也没了。 那一刹那发觉的空茫大概只是源于人类天生带有的……一种属于智人的高级功能,没有含义可言。 仅此而已,他没有更多的心思分给俞一承。 这样想着,他掀开画布,打算抛开他人,沉浸入自己的画中去。 习惯性画了几笔,他停下来怔了一会。 他下意识拿起笔掀开画布露出来的,正是那天他一时兴起为俞一承重新作出来的画。 一开始落笔那几下,也自然顺畅得根本不像刚刚开始。 ——就好像那些线条在他的脑子里根深蒂固已久,他不需要思考如何作画,只需要忠实地呈现这些线条。 这个认知没来由地让他不太舒服。 于是他放下画板,只打算去浇一浇窗边的花。 然而窗边立起了一块小木板,上面画着简要的日历,今天这个日期已经被打上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