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珍珠绞着袖口,慢吞吞道:“柳姐姐说她要拟一个落难天子与失势孤女的故事,由来便是那天子龙困浅滩为孤女所救,两人好一番恩爱缠绵,你来我往羡煞旁人。柳姐姐说这后头的故事她还得再琢磨琢磨,现下暂拟的名儿便是……” “天子风月录?” 孟珍珠觑她:“……是。” 孟怀曦扶额:“你们也是胆子大。” 就住在天子脚下,还敢编排那位凶名在外的bào脾气陛下。 连年号都没改。 孟怀曦又问:“为什么要瞒着我?” 孟珍珠低着头,如实说:“怕三姐姐生我的气。” 孟怀曦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等小事神神秘秘瞒着她作甚? 虽说是扯淡了点,但写话本作小说算得什么,又不是上不得台面。 难道是这两日课业压力太大了? 孟怀曦蓦然间生起一股为人家长的怜爱之情。她岂是那等古板之人,再是一心向学,也该有些休息娱情的玩意。 “你柳姐姐可还写过其他书?都叫什么名儿?” 孟珍珠绞在袖口边的手指瞬间一松,吁口气道:“她的书三姐姐也瞧过,便是那……” 正在这时。 鸳鸯匆匆打帘进门,声里急切:“小姐,老夫人着人召您去前厅,怕是……” 来者不善。 只是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身边头号得脸的桂嬷嬷打断。 桂嬷嬷沉着一张脸,yīn阳怪气道:“三姑娘,请吧。” 孟怀曦抚平书卷上褶皱,扬眉道:“嬷嬷这又是何意?祖母她老人家不在二房安养天年,来我这小门小院指手画脚做什么。” 桂嬷嬷yīn沉沉笑一声:“三姑娘在府里容不得人也罢了,到了外头还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便早该知道会有祸到临头这一日。” 不该招惹的人? 孟怀曦微微蹙眉,这几日她都呆在府里哪也没去何来招惹一说。 等等,东郊诗会上……长孙瑜? 桂嬷嬷沉着声:“三姑娘,可还得老身再催?” 她倒要看看卫国公府的人,是要如何倒打一耙。 孟怀曦同鸳鸯jiāo换了一个眼神,只嘱咐她照顾好孟珍珠。 “走吧。” 孟怀曦拢袖,打帘出了门。 桂嬷嬷跟在她后头,眼底yīn恻恻的满是幸灾乐祸。 案前的孟珍珠还听见她唾了一句,“克爹克娘克全家的天煞孤星,活该叫人找上门收拾。” 小人得志! 孟珍珠咬唇提起裙摆。 “我们一同去。”知道孟怀曦会担心,便又朝鸳鸯琥珀二人道:“我只守在门外,不会叫人发现。” 厅里。 萧氏堂而皇之坐在主位上,一点也没给孟老夫人面子。 萧氏开门见山道:“我从前耳闻孟将军骁勇,却不想他这家风可——好生成问题。” 甄氏笑容一滞:“您这是什么意思?” 萧氏端着茶盏也不用,似笑非笑:“你家的小辈,倒是好教养。” 甄氏捏着帕子,手心一把汗:“我家大哥儿、二哥儿还在越州任职,如何会……” 萧氏低头刮了刮浮沫:“孟家的三姑娘,前儿可好生出了风头呢。” 甄氏一口银牙咬碎,低头同孟老夫人说:“娘,我早说这丫头会坏事。” “好了!”孟老夫人又看向萧氏,先道:“三姐儿做事,便也是我这个做祖母的没教好。我这差人去请三姐儿来了,必定给国公夫人一个jiāo代。” 萧氏扬袖呷了一口茶,便将整只茶盏放下。 茶叶不甚新鲜,沸水也煮的太老。果真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 萧氏眯起眼,是捧读的口吻:“可使不得,我可听说这三姑娘金贵着呢。” 孟老夫人沉住气,只道:“儿孙不争气,自该领罚。” 孟怀曦甫一踏入门,便听着这话。 儿孙不争气?孟怀曦心底不由冷笑。 如长孙瑜那等胡搅蛮缠,借着家底殷厚随意欺rǔ旁人,便是争气了? 孟老夫人沉声道:“还不快来向国公夫人请罪!” 孟怀曦不为所动。 孟老夫人冷笑一声:“看见长辈却不拜见,老大媳妇儿便是这般教你的?” “我的长辈尽皆为国捐躯,魂灵葬在越州古战场上,万古长青。”孟怀曦脊背挺得笔直,“这又是多出来的哪门子的长辈?” 萧氏听这话却也新鲜得很,这孟家的三姑娘倒是个难得的硬骨头。只可惜看不清形势,一个被苏家抛弃的嫡女还能比她的女儿好? 萧氏居高临下扫了她一眼,笑了一声:“我瞧你生得乖巧。不若这样,跪下同本夫人磕三个响头,此前种种,我便既往不咎。” 她这话其实假得出奇。 萧氏的态度便像是猫逮着老鼠一般,一口咬死有什么乐趣。越是硬骨头,就越要把这骨头折断了踩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