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劫云未成,先杀了这废人!” 诧异之后,众修回过神来,再不耽搁,法术神通直接朝着无厌碾压过去。 毕竟天威不可挑战,当雷劫真正降下之时,任何qiáng闯之人,哪怕是出窍,也得落得个重伤的凄惨下场。 宝光与怒吼一同落下,虚空发出尖锐的嗡鸣,似乎都要被这聚集的法术威力齐齐撕裂。 “咔嚓!” 法术未达,却有一片冰层突然裂开。继而细小的裂缝无限扩大,蔓延这片冰原。 冰面塌陷,冻土翻涌,所有佩剑的修士都发现自己的宝剑在不可遏制地颤抖铮鸣。 万剑齐鸣,一道白光骤然刺出。 那是一点细微到神识都难以捕捉的剑芒,却似乎锋锐到连规则都能穿透。大半的法术看似威力十足,却被这剑芒拦腰截断,化作一片虚无。 一道持剑而立的清瘦身影挡在了无厌身前。 剩余穿透了剑芒的法术尽数轰在了这道身影上。 持剑的人身体剧烈颤抖,无数细小的金芒从他体内she出,他喷出一口血,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握剑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你们……想杀谁?” 嘶哑的声音于法术轰散的震dàng中响起。 一双明亮的眼从微乱的发丝间抬起,程思齐盯着空中黑压压的人群,神色冷锐。 “极情剑?!” 人修一方最先反应过来。 玲珑阁的江上燕清冷自若的神色终于变了。 她震惊地看着程思齐,旋即想到什么一般,猛地转头看向被玲珑阁众人围起来的几名玄剑宗弟子。 怪不得……怪不得玄剑宗的人会出现在这儿,原来是他们的少宗主就在这儿。但是谁又能想得到,入凡修炼极情剑道的程思齐,会出现在这里,又在此时,结成金丹? “程少宗主。” 迟疑片刻,江上燕率先开口,面露复杂,“此间的事玄剑宗不欲参与,我等也并非有意扰你金丹之劫。只要杀了那魔头,我等即刻便走,并由我玲珑阁弟子亲自为你护法。不知少宗主可否行个方便?” 清越温和的声音静静回响。 程思齐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声,“你们要杀我道侣,还要让我行个方便?那不如你下来,与我行个方便,我摘你脑袋磨磨剑,如何?” “道侣?” 江上燕脸色瞬间yīn沉下来,“少宗主,有些事可当不得儿戏。就算你们剑修再qiáng,还能以金丹打杀了我们如此多的元婴与出窍不成?” 一副长辈模样训斥几句之后,江上燕神情一缓,又笑了笑:“况且,这魔头又算得上你哪门子的道侣?只不过是仗着你入凡之时,失去记忆,趁虚而入,多加利用罢了。小师妹还在阁里等着你金丹大成的回信呢,可莫要胡闹。” 程思齐闻言嘲讽一笑:“小师妹?你是说那位二百八十岁,我还没出生就惦记着嫁进玄剑宗欺男霸女的老婆婆?” “你!” 江上燕气得脸色发青,眼中杀机再不掩饰,直接大袖一挥,冷喝一声:“既如此,休怪我玲珑阁翻脸无情!” “杀!” 这喊杀声一出,身后却诡异地无人回应。 江上燕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头,便见方才还疯疯癫癫,被玲珑阁弟子当猴耍的玄剑宗弟子们正冷笑着看着她,驱动着一道道剑光缠在每个玲珑阁弟子的脖子上。 玲珑阁弟子个个面露恐惧,大张着嘴,一动不敢动,生怕落个身首分离的下场。 裴鹿青目光平静地看向江上燕:“放他二人离开,饶你玲珑阁弟子一命。” “裴、鹿、青!” 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江上燕怒极,死死瞪着裴鹿青。她出窍之尊,何时这样被几个金丹胁迫过?若非是这些弟子大半都是真传,比她身份都要紧,她定会一掌将这帮剑修挫骨扬灰! 路南扛着巨剑,咧嘴一笑:“心里想着怎么杀我们呢?” 他嘿嘿一声:“我劝你别想了。虽说你们封禁了这片天地,传讯符传不出去消息,但要是我们这么多玄剑宗的明日之星顶梁柱都死在这儿,奉剑阁那魂灯一灭一大把,你说我们宗主和几位太上还认不认识你们那个什么狗屁的盟约?” 江上燕咬牙不语。 但她心里十分清楚,玄剑宗这帮从上到下又护短又qiáng悍的疯子,一旦得罪,那恐怕玲珑阁今日便要除名。 她闭了闭眼,qiáng压下心头怒火,目光狠毒地注视着路南,开口道:“好,我们离……” “嗖”的一道破空声截断了江上燕的话音。 仅在刹那,无数鲜血喷涌而落。 除了元婴,所有玲珑阁弟子的头颅都飞了起来。 他们脸上仍残留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微愕,甚至有的还带着怨恨。他们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颓然倒下,最后的视野,尽数被染作猩红。 呆滞地任由鲜血溅落衣裙,江上燕瞳孔骤缩,突然面露狰狞,周身的气势轰然炸开。 “你们敢!” 金色塔影陡然涨大,朝着玄剑宗众人笼罩过去。 玄剑宗众人也是一愣,满面惊疑。 就在方才那一刹,所有人的剑气都脱离了控制,直接将玲珑阁一帮真传弟子斩了首。 “剑阵!” 裴鹿青大喊一声,众剑修俱都神色一定,各归其位,迅速结成了玄剑宗的真传斩道剑阵。 在江上燕的金色巨塔砸下的同时,裴鹿青骤然想起什么一般,偏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骨船。 骨船上,魔尊漫不经心地屈指,将一道剑气轻轻弹碎。 “化神……” 裴鹿青不惧反怒,眼中燃起澎湃的杀意。 玲珑阁与玄剑宗两方的形势变化太快,几乎眨眼便是翻天覆地。 散修盟的横眉翁视若无睹,不闻不问。而万shòu宗弟子则是一涌而上,协助江上燕,攻击斩道剑阵。 上方打得不可开jiāo,下方却有妖修魔修再度冲上,方培山带领阑衣教弟子紧随其后。 “剑胎果然在此!” “杀!炼此剑胎,可成妖主!” “魔头受死!” 四面楚歌,喊杀震耳。 程思齐抬起极情剑,手掌抚上剑刃,正要以jīng血催动剑道秘法,却忽然肩头一沉,一阵夹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热气扑在耳畔。 “你若杀了人修……与你的剑道不符。” 许是喉咙里堵了太多血水,这声音含糊而沙哑,有些难辨,但程思齐却听得愕然又好笑。 人都要死了,他却在和他说剑道。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转回头去,看了一眼无厌按在自己肩头的白骨luǒ.露的手,又将视线挪向那张洗去清濯,浴血邪气的脸。他口中呼出一片白气,朝无厌一笑:“以前我只能看着你,现在却能站在你身前,挥出这一剑……我很高兴。” 无厌握着程思齐瘦削的肩膀,猩红的眼注视着他脸上纯粹明亮的笑容,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压在心头的那一点紧绷,后知后觉地断裂了。 从金丹劫云出现的那一刻起,无厌的心便如坠深渊般沉了下去。 这次程思齐极情剑道已成,若成功结丹,必能恢复记忆,回归原身。而恢复记忆,成为玄剑宗少宗主的程思齐,还是不是那个程思齐,无厌无法断定,无法猜测,心中头一次生出惶惑。 但程思齐,一直都是程思齐。 他清俊的脸上犹带着脏污与雪渣,眼神却锋利明亮,gān净而透彻。这时无厌才有些明白,那些人口中的所谓至情至性,究竟是如何一个模样。 他真喜欢这个模样,所以舍不得亲手毁了。 一直困扰心神的一团浓雾突地于心头散开,如从前进的道路上搬开一块拦路的巨石般。 无厌双肩一松,慢慢露出一个笑,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变得空灵悠远起来。 骨船上的魔尊若有所感地抬起眼。 相隔着大半个战场,无厌看向魔尊,在那些法术神通彻底将他和程思齐的身影淹没前,开口道:“斩魔路,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