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轻抚着他还很年轻的脖子,轻声细语地:“我会在你的脖子上割一圈伤口,然后在伤口上抹蜂蜜,留你在这里,慢慢地,很多很多的蚂蚁会爬上你的脖子,贪婪地聚集在伤口上吃蜜蜂,顺便吃你的血肉。159txt.com一夜过去,你的脖子会被蚂蚁咬断。你知道那种滋味吗?小小的蚂蚁,成千上万的蚂蚁,不断地咬,每咬一次,你就痛上一次,你要承受千千万万次,才会死去……” 小喜子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即使是手掌和脚掌上的剧痛,也不能阻止这份战栗。 她是谁?她为什么这么做? 突然,他想起了轰动全宫的近卫军惨死案,据说其中一人的断脖和那个地方,就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场面异常骇人,而他现在的处境……跟那个近卫军不是很相似吗? 还有……他的眼睛蓦然暴睁,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人,一脸震惊:莫非她就是恶名昭著的连环凶手? 以极其凶残的手法一口气杀掉三个近卫军的凶手,难道竟是眼前这个女人? 太意外了!太惊人了!太可怕了!这样一个脸上带着稚气的宫女,怎么能干得出那样惊人的血案来? 现在想那些已经没用了,现在,他很可能也会像那几个近卫军一样惨死…… 一样惨死?仅仅是这样的想法,就令他怀念起苏醒之前被吊在树上的感觉来,他害怕被吊死,但跟这样的死法相比,被吊死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死法,只是,这个恶魔般的女人,会给他这样的恩赐吗? 应该不会!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死得痛快点? 正文 求生的机会 宫女似乎看懂了他的想法,淡淡道:“如果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会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他已经不再奢求能逃命了,只要能死得痛快点,要他做什么都愿意,如果能有机会活下去,他会全力争取,全宫都在寻找这个凶手,他若是能将凶手揪出来,就是立了大功一件了。 宫女将一只手伸到他的脑后,捧起他的后脑勺,温柔地道:“我要给你的脖子划一条项链,你不要乱动哦,刀子不长眼,若是不小心把你的气管割断,你就彻底失去逃生的机会了。” 他看着她悠然地举起手中的小刀,绝望地道:她还是要划他的脖子…… 一阵刺痛,宫女的刀子落在他的前喉处,轻轻往旁边划,就像割柚子皮一样温柔,生怕刺得太深,伤了珍贵的柚子肉一样。 痛,但并不是很痛,她划得很轻,很浅,并没有伤及要害,他怕他就这样死了,硬着忍着这股剧痛和恐惧,活活地撑着脑袋不动。 他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他有点傲慢,有点架子,有点好色,但并没有欺凌任何人,在太监中算是好相处的,为什么却要遭遇这种事?难道是因为他还不够坏的缘故? 这种强烈的想法,令他暂时忘却了逼近极限的恐惧和疼痛。 直到他的脖子被划出一圈伤痕,就像戴了一条人血项链。 宫女终于停止“雕刻”,看着他:“我现在就让你说话,你若敢呼救,我就一刀切下去。” 他忍着脖子上的剧痛,微微摇头,表示不敢。 就凭他现在的处境,恐怕他的呼救声还没停,她就已经要了他的命。 为了他的命,他要竭尽全力救得一线生机。 宫女把他嘴里的布条拿开,淡淡地道:“皇后私下关押和处刑的秘密地牢在哪里?” 他又硬生生地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她问的竟然是这样的问题! 皇后秘密关押和处置眼中钉、敌对者的地牢,是所有为皇后卖命者必须死守的秘密,否则,那是要诛九族的,他怎么可能说出来? 而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知道皇后的秘密? 知道这个秘密地牢的人,要么是皇后的心腹,要么就是死人,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宫女看他不说话,拿起地上的瓶子,嗅了一下,微笑:“这是上等的蜜蜂,我这就给你抹上。” 他受不了了,哑着声道:“我不知道……” 宫女的手指已经醮起一抹蜂蜜,准备抹下去。 他赶紧又低低地道:“只有皇后娘娘的心腹才知道那间地牢的准确位置,我只知道有这么一间地牢,却不曾去过,说不出准确的位置……” 宫女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又道:“一个月前的晚上,你和喜春曾经从一间院子里拖走一具女尸,埋在荒山里,你在埋那个女人之前,还污辱和亵渎了她的尸体,夸她是你见过最美的艳尸。我问你,那间院子在哪里?” 他震惊得连身上的伤痛都忘了。 看着她的目光,就像看到魔鬼一样,因为过度的力量差距,知觉都麻木了。 喜春是另一个当晚跟他收尸的太监。 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 她到底是人是鬼? 宫女笑了,笑得很美,却比鬼还可怕:“我最后一次问你,那间院子在哪里?” 她手指一摁,粘粘的蜂蜜,就落在他脖子处的伤口上。 他受到这份刺激,嘴巴就自动地出声:“冷宫与琅寰宫之间的中间地段,有一间小院,住着几个年老的嬷嬷。” “还有呢?” “没有了,我们只管收尸,尸体都是送到那里,再由我们去收。” 说完后,他又补上一句:“我没说谎。” 宫女静静地看着他半晌,而后微笑:“我相信你的话,我给你一个逃生的机会。” 说罢,她将那块抹布再度塞进他嘴里,然后用镊子把他左掌心的钉子往上拔出一大截,淡淡道:“钉子已经松了,你只要把钉子拔出来,左手就能获得自由,就能拿掉嘴里的抹布,就能呼救。” 然后,她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好长一段路以后,身后传来异常凄惨的惨叫声:“救命——救命啊——” 一声又一声,连绵不绝,在朦胧的清晨里,如此不祥。 他叫得再大声,也活不下去。 那把刀子,从一开始就抹了蜂蜜,那处地方偏僻,那处的蚂蚁又带有微毒,等别人发现他时,他应该已经不行了,就算命大活了过来,这辈子也别想说话了,四肢又伤成那样,还能做成什么事? 吉公公一定知道秘密地牢在哪里,但她现在还不会动吉公公。 吉公公是皇后的亲信之一,她看得出来,他是会些拳脚功夫的,脑子也不错,现在动他很冒险。 在动到皇后的筋骨之前,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皇后派人暗中盯着“七把刀”,但她可又想到,“凶手”的目标并不仅她一人? 她不杀“七把刀”的时候,她还有很多人可以杀,不过,接下来,她暂时不会杀任何人了,因为,太子马上就要回来了。 正文 太子驾到 小喜子凄厉的呼救声,响彻了大半个后宫。 这样的呼救声,怎么样也比前阵子发现死人头的尖叫声好吧? 然而,闻声跑来的宫人们看到小喜子的惨状后才发现,小喜子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比死人强。 又是赤裸的“大”字型,一只手掌和两只脚掌都被钉子深深地钉进地里,脖子上……许多人都撇过头去,不敢看。 脖子上爬了一圈厚厚的蚂蚁,就跟戴了一个黑色的花环似的,那些蚂蚁看起来很忙碌,忙着……进食……只是看看或想象,就让他们呕吐不止。 而他两腿之间虽然没有异常,但是,阉人的那里本来就是异常的,除了太监或个别宫人,普通人真没见过太监的那里,而对于任何一个太监来说,光天化日之下将那里暴露在世人面前,无异于自尊扫地,再无颜面见人。 而小喜子,此时已经喊不出声来了,却还在扭曲着身体,竭力地求生。 他的咽喉里,发出低哑含糊的声音,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几个侍卫利落地拔掉他手掌心和脚掌心的钉子,然后又撕下衣裳,小心翼翼地去扫除他脖子上的蚂蚁。 拨了一层,又拨了一层,连续拨了几层以后,蚂蚁终于被扫得差不多了,伤口处的血肉终于露出来。 看到伤口的那一刻,还有胆看着的围观者集体抽气。 他的脖子,整整被咬去了一大圈,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被咬断的气管处,还有一些小黑点在爬来爬去……又是一阵呕吐声。 小喜子还在喘息,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活不成了。 “救我……”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只知道救援赶到了,他想活下去。 但他的声音,只有他听明白了。 众人都用同情而怜悯的目光看他,他还是早点死了吧,这样没尊严、痛苦地残喘苟延,就是对他最大的残忍。 可是,只要还剩一口气,又有谁舍得闭上眼睛? 面对他的垂死挣扎,众人唯有沉默,等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后送他回去。 这一方少有人至的草丛四周,就这样围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怪异的沉默。 忽然,一道清朗温润,却不失威严有力的声音传来:“这里发生了何事,为何这么多人围在这里?” 这声音似乎拥有神奇的魔力,原本凝滞阴沉的气氛,因为这道声音的出现,瞬间就变了,变得舒缓和顺畅了许多。 人群纷纷转身,露出安心的表情,向来人鞠躬行礼:“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夜轻歌?她苦等四年的梦中恋人? 人群的角落,洛红妆狠狠地哆嗦了几下,缓缓抬头,缓缓看向前方鹤立鸡群般的年轻男子。 具倾世之貌与倾世之才,被整个大顺帝国女子所倾慕的太子夜轻歌? 只见过一次,便让她魂牵梦萦,誓与他相守一生的男子? 她以为她已是死人,不会再受情绪左右,然而此时,她的心里,还是刮起了狂风,下起了暴雨。 她不动声色地往前挪动,想努力看清他。 四年不见,他容貌未有太大改变,那张脸,那份风姿,似乎吸敛了日月云雨的精华,日的璀灿,月的光华,云的飘逸,雨的清润,是这般完美地汇聚一身,举手投足间是无可挑剔的高贵与优雅。 在他从人群中走过的时候,他的脚底似乎有淡淡的轻风淡云,他的身上似乎笼着淡淡的光芒,带着那么一股子从天而降的气息,令人敬慕,心生追随。 明明那张脸,无数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和梦里,但洛红妆越看,却觉得陌生。 这份陌生感,让她心里初见他的波涛骇浪迅速平息,变得一如大漠里的孤烟直。 他的容貌几乎未变,但是,他却不是她记忆中的感觉了。 记忆中的他,十八岁的少年郎,墨发玉肌,唇红齿白,生就一双绝无仅有的桃花眼,只要微微眨一眨眼,就似乎有无数朵桃花夹带着电流,从他眼里飘出来,落到你的身上,令你为桃花痴迷,因电流心跳。 他形状优美,粉润轻薄的双唇一角,总是微微地上翘,几分轻浮,几分纯真,几分不羁,声音也总是带着几分懒散而暧昧的味道,他的气息,也隐隐带着一种孩子般的香气。 他总说一些暧昧的话,做一些暧昧的举动,却不曾说过半句下流之语,更无半点猥琐之态,半认真半玩笑,逗得她满脸通红,满头包包,嘴上想骂他,心里却又欢喜得很。 那时,她觉得他是个爱逗弄人的大孩子,但面对叛军和危机,他却又目光犀利,雷厉风行,处处流露出一股超越年龄的冷静和敏锐,让她觉得他是那么的强大可靠。 那样的一个少年,那样的一种邂逅,她如何不一眼千年,情根深种? 四年过去,他仍然好看得日月生辉,只是,沉稳和成熟了许多,眼不再泛桃花,唇不再带坏笑,声音不再透着懒洋,举止也再无那份轻佻与不羁。 世人总说,眼带桃花的男子不是良人,那现在的他,应该是比四年前变得好了,可是,她却更怀念四年前的他,彼时的温柔和认真,在此时的他身上,已经荡然无存。 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给了她全部的梦想与希望,却又一手摧毁了她全部的男子。 夜轻歌的出现,宛如救世主,将现场从秋天变成了春天。 一名老太监上前禀告:“禀太子殿子,琅寰宫的小太监小喜子被人所害,状极残忍,我等不敢轻易动他的尸体,只能等慎刑司的人来验尸。” 叶轻歌微微颌首,上前,众人自动让出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