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到了小区,夏幼晴下车时候紧张说:“我没有奚蕾房子的钥匙。” “没关系。”纪询说着,扫了眼周围,往一个方向去,“等我五分钟。” 不用五分钟,两分钟后他就出来了,手里拿着手机,已经拨通了房东的电话:“阿姨你好,我是奚蕾的哥哥,她回老家匆忙,忘记把钥匙留下来了,我和我怀孕的妹妹在楼下等她……你马上过来?好的,非常感谢。” 这是怎么办到的? 夏幼晴满脸愕然,站在旁边的泪痣青年读出她的内心般解释:“这个中介公司距离小区最近,从人类的趋近原则讲,房东将房屋在这里登记出租的概率最高。” “你是……”夏幼晴好奇这人身份。 泪痣青年没有回答,从头到尾,他的视线都没有真正落在夏幼晴身上,他始终在看纪询。 纪询挂了电话。 怀孕确实是个很有杀伤力的东西,蒋阿姨来得很快,到了也没对他们产生什么疑问,直接领他们上了楼,拿钥匙开门:“今天冷,你们赶紧进去,怀孕的小姑娘千万别冻着了。” 门打开,纪询拦住夏幼晴,最先进入。 这是个典型的单身公寓小房子,进门先是厨房,然后才是客厅与卧室。房子里头收拾得很gān净,连抽油烟机都不见多少油污。 厨房的角落有个筐,很普通的竹篾编的箩筐,但箩筐的口缠了一圈gān花,于是就连放在里头的几把最朴素的黑伞,都变得富有意趣起来。 再看挂在墙壁上的布艺,花色很杂,看得出全由碎布头拼凑,饶是如此,也轻轻巧巧遮盖了老式建筑墙壁上不可避免的裂缝。 一个gān净整洁,极富生活情趣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不该犯这个错误。 纪询的目光从玄关处没收拾的泥土挪开。这一点点散碎的泥土,让人想到被蚯蚓反复钻磨后的样子。想到蚯蚓,软体的动物似乎就钻进衣服里,攀到皮肤上,沿着他的背脊悄悄往上爬。 他虚虚握起拳头。 今天真的有点冷。 屋内的装饰明媚阳光,空气却像寒窑一样冻,没有一点儿人气。 主人只是离开两三天而已,至于这样死寂沉沉吗?也许至于吧。房子总是要有人住的,没有人的房子,只是灰尘蛛网的壳子,和虫蛇鼠蚁的天堂。 他路过厨房,进入卧室,拘束的视线散开,先看见的是一束放在电视机柜上的花束,花束插在一个透明玻璃瓶内,玻璃瓶内没有水,鲜妍的花朵早在gān涸中萎蔫,垂着头,软趴趴搭在玻璃瓶边沿。 玻璃瓶的底下,还有星星点点的紫红,是紫色花瓣揉碎后的痕迹。 风呜地咆哮,窗帘如蝙蝠翅膀一样抖动扬起,光线骤暗又骤明,他终于看见沙发上的小个子女人,和小个子女人身前的无数人偶。 女人横躺在沙发上,衣冠整齐,一只手虚虚垂落,其貌不扬的脸上,神色宁静,像是普通地睡着了,做个平凡的梦;她的另一只手,虚虚握着,掌心里有一只木雕人偶。 人偶是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脸蛋圆润,衣裙鲜亮,头发漆黑,各个地方都被涂饰出上好的颜色,唯独那双眼睛,没有被点亮,是空dòngdòng的白色瞳仁,望着握住它的女人。 它的左眼下,女人拇指按着的地方,残留一抹紫红痕迹。 那是紫色花瓣留下的痕迹,但更像人偶的血液,正自木头中缓缓渗出。 除此以外,还有更多的人偶。 这些人偶有些站立,有些躺倒,有些在茶几上,有些在沙发上,还有一些掉落到了地板上,它们的姿态各不相同,造型也彼此相异,唯独全部都是女孩,全部都没有点亮瞳仁,一模一样白森森的瞳孔,望着沙发上死去的女人,望着室内每个角落,也望着进入房间的纪询。 “啾——” 宛如少女娇啼的声音在室内响起,纪询轻轻一震,随后反应过来,那是角落笼子里文鸟的叫声,通体洁白的鸟儿在笼子里扑腾着,叫声针般扎过纪询的皮肤,扎到纪询的心底,它扭了扭,如同刚才爬在身上的蚯蚓也寻隙进入…… 他后撤一步,撞到青年的肩膀,对方平静无波的声音随之响起: “发现女尸,报警吧。” 纪询朝后看去,青年也向他看来,对方的瞳色如同gān涸古井,深暗得足以掩盖任何丑恶的东西。 * 纪询从楼道间出来的时候,警车、警戒线都出现了,小区里的其他人正在周围探头探脑,蒋阿姨失魂落魄地坐在楼道间的小马扎上,由一位女警陪伴着,嘴里反复念叨“怎么会这样”、“有人死了,我的房子还怎么租”。 人群杂乱中充斥秩序,如同一群群分工明确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