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燥热的云城下了场大雨,痛快又麻烦。 正是下班时候,多数人没带伞。 云晨晓犹豫再三,去领导办公室。 她正在男友所在公司实习,为避嫌,一般没什么事,不会主动去找他。 他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今天正好一起回去…… “明勇,下雨了,我们去新开张的那家西餐厅?” “你决定就好。” “要不要叫上晨晓?” “叫她干嘛?我现在看见她就烦。” 云晨晓疑惑,想自己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 这时门开了。 江明勇穿着白衬衫,英俊的脸上有些放荡不羁,即使看到云晨晓都没半分在意。 他早毕业一年,被爸爸逼着来朋友公司学习的。 这公司在云城叫得上名号,他这少爷一来就占着个管理岗位。 说白了就是上面有人,来体验生活,顺便拿点生活费。 他旁边的女人叫林莉,是云晨晓的好朋友,同班同学。 林莉看到云晨晓有些慌,迅速抽出被江明勇握着的手,想解释。 江明勇拧着眉宇,没好气的讲:“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跟林莉早在一起了。” 云晨晓错愕。“你……在开什么玩笑?” 她说着质疑的话,心却鼓动的厉害,指尖不受控制的微颤。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林莉是她最好的朋友! 看她惨白的脸,江明勇有些过意不去。“没跟你开玩笑,本来想等放假再跟你说的。” 云晨晓不可置信。 望着他们两,沉默了许久。 她回想最近的事,确认的问:“这么说,你让我在公司避嫌,只是借口?” “对。”江明勇答的干脆。 他握住林莉的手,怕她纠缠的讲:“你还可以在这里实习,学费我爸不给,我也会给你,你放心吧。” 这话说得,好像她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钱。 云晨晓看态度坚决的江明勇,强忍着喉间的酸涨,点点头,侧开身。 江明勇见她反应一顿,接着拉林莉走。 等他们离开,云晨晓眨了眨眼睛,回去自己座位。 这时有同事叫她一起下班。 她拒绝了。 不知过了多久。 云晨晓深吸口气,把原本可以明天做的事做完。 反正下班也没事了,不如多干点活。 这份工作不能丢,要完不成实习,她没法毕业。 如果留校,这会花更多的钱。 云晨晓埋头干活,等把最后的文件存档,公司已没多少人了。 外面的雨也停了。 她漂亮的脸染上疲惫,思绪混乱。 望着变成一片灯海的城市,云晨晓忽然收拾东西下班。 她没下楼,而是上楼,去天台。 这是云城的金融中心大厦。 十二年前,她父亲破产,在这里跳楼自杀。 嗯…… 她不是来跳楼的,是想跟父亲呆一会。 来到天台。 云晨晓踩着湿漉漉的水泥地,吹着微凉的风,抬头看被霓虹灯染上颜色的夜空。 她这些年确实是靠江家的资助,才能读好的大学,有现在好的实习工作。 但她不是因为这些,才跟江明勇在一起。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没人质疑他们的感情。 云晨晓想不通,为什么人能说变心就变心? 还是和自己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她以为经历过这么多事后,生活会越来越好。 可你永远也无法料到,在人生这条漫长的道路上,等待你的是惊喜还是惊吓。 云晨晓走去父亲跳下的位置,那里已经坐了个人。 人! 一瞬间,云晨晓猛然清醒。 被绿,被甩这些什么事都统统抛脑后。 托父亲的福,她从小就认清个事,那就是在生死面前,什么都不是事。 她绝对不允许,有人在自己面前,再做父亲做过的事! 云晨晓屏住呼吸,缓缓靠近那个人影。 天台上风大。 离得近了,云晨晓闻到了很大酒味。 看扔在地上的西装外套,挽起袖子的衬衣,和萧条绝望的孤独背影。 云晨晓做好准备姿势,在那人发现自己时猛扑过去,抓住那人的衣领就往后拽。 这一下,她使了吃奶的力气。 她怕那人执意要跳,把自己也带下去。 所以这下是真狠。 云晨晓听到他后脑勺撞地声,也顾不得那么多,手脚并用想将他拖离边沿。 “这里八十多层,跳下去会死得很难看!” 她一边拽一边大声讲:“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不要想不开,生命的意义在于创造更多……” 哎?怎么这么安静? 云晨晓停下动作,看躺在地上的人。 是刚才那下撞太重,晕了吗? 云晨晓松开手,按他胸口上。 还好还好,还有心跳。 不行,得叫救护车,这人太重了,她搬不动。 云晨晓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 就被地上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在地上,掐脖子那种。 “你是谁?” 低沉微哑的声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大概是被人靠近和拉倒,太丢人了吧。 云晨晓呼吸困难,拼命掰脖子上的手。 那手纹丝不动,像钢铁一般。 她相信,只要对方愿意,她马上就会去见爸爸。 妈的,你问话,倒是松手啊! 云晨晓又抓又挠又踹。 在她快翻白眼时,对方仁慈的放松了些。 一等能喘上气,云晨晓投降的举双手。“壮士,我以为你要跳楼!” 早知道会是这样,才不管你死活! 听到她的话,男人松开手,把她扔开了。 被当球扔的云晨晓:…… 太丢面了! 男人又坐回刚才位置,冷沉讲:“别多管闲事。” 云晨晓刚在地上又蹭又滚,衣服都湿了。 她气得很想在背后踹他脚,送他下去。 但是吧,听他不近人情的话,又怕他真想不开跳下去。 “你是……破产了吗?”云晨晓警惕的过去,拉开距离,坐他边上。 男人没说话。 云晨晓见他拒绝交流,心里很不安。 她和他一样,眺望着这座城市。 他们所在的这栋楼,是云城第二高楼,风景无比的好。 可是这种鬼天气,这种糟糕的时候,应该没人会有心情来欣赏这座城市。 云晨晓不知怎么劝他,就讲:“其实我也挺想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 当然是骗他的鬼话。 “我刚被交往15年的男朋友甩了。” 见那人看向自己,云晨晓尴尬的笑。“那个,我五岁就认识他了。” “以前是门当户对,现在是什么都不对。他除了有钱也没什么优点,但我是真喜欢他啊,原本下个月都要订婚了。” 说到这里,云晨晓搭拉下声音。 “更惨的是,那个绿我的人,还是我好朋友。” 她说得不多,和之前面对江明勇和林莉一样。 不是因为不在意,相反是太艰难了,她没有勇气说出来。 怕自己会哭。 云晨晓说完,天台又陷入沉默。 她有些害怕,总觉得妖风阵阵。 “喂,能说说你的事吗?”她说完讲:“反正你都要死了,告诉我也没关系吧?” 男人没说话。 过了许久,见她一直等着,才讲:“想事。” 云晨晓:…… “在这里想事情?” “嗯。” “呵呵……一定很重要吧?” 男人没回答,从口袋摸出包烟,点着。 云晨晓可能是主观念太强,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觉得他处处透着股人间不值得的意思。 她往他那边坐了点。“你可以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 这纯属心里疏导的狗屁话。 然而,虽然男人没出声,她还是感觉到了对方的嘲笑。 男人抽了口烟。 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云晨晓见他不说话,就自个猜。 “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 “工作可以再找,生活……真挺坑人的。” 说着说着,她也丧起来。 不行,这样怎么劝人? 云晨晓积极讲:“虽然很坑人,但总是有办法的,活着才有奔头啊。” 不管怎么样,先把人骗下去再说。 男人弹了弹烟灰,瞧了她眼。“你上来做什么?打算跳楼?” 云晨晓:…… 她不说话,抱着双腿,下巴磕在膝盖上,看底下的璀璨华灯。 像是回敬她,男人冷漠讲:“失恋而已,不值得你这么做。” 他说得,仿佛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却实也是,失恋而已。 但这对云晨晓来讲,它就是件很重要的事。 她决定不理这个讨厌鬼了,他爱跳不跳。 男人按灭烟头。 滚烫的红点,在湿地上“哧”一下熄灭,冒出青烟。 “过了今天,我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低哑磁性的声音,带着雨后的微凉。 男人起身,双手揣在口袋,眺望远处。“所有的一切。” 云晨晓见他在天台边踱步,心又拧起来,顾不得刚才的事。 她脑袋里想的是: 一个落魄的男人。 破产了,失业了。 家里谁死了,或老婆孩子跟人跑了。 总之就是一无所有,在天台淋着雨思考人生,想要一了百了。 云晨晓小心翼翼的问:“很严重吗?” 男人没回答。 “那个……你还有家人吗?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 看她生怕说错话的样子,应该是误会了。 男人没解释。 云晨晓有些担心和着急,她看时间。 已经十点多快十一点了,即使是七月初伏这种大热天,也还是让人感到有些凉。 “挺晚的了,我们要不先下去?” “你有住的地方吗?” “要没有,我可以为你订间酒店,你先好好休息一晚。” 这是她能做的,最大限度的事了。 她身上没多少钱了,现在才月初,要下个月才发工资。 男人捡起地上的衣服,看一直防着自己跳楼的女孩,不由问道:“为什么不带我回家?” 云晨晓:??? “听你刚才说的,你应该没什么钱吧?” 呃……确实是。 “我重新开始需要时间。” 那个…… “等我赚钱了,我会报答你的。”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有点循循善诱的意思。 云晨晓眉头大皱。 这事就有点棘手了。 她只是想让他别自杀而已,没想还要包他吃住。 但想一想,他说的也没错。 重新开始,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想当年,还不是有江家的帮助,她才能成功活到现在。 云晨晓纠结了许久,最后咬牙。“那、那、那……好吧!” 听她这痛下决定的话,男人扬眉,意外她竟然真的答应了。 片刻后,他不着痕迹的笑了,向她伸手。“商致。” 看他这礼貌绅士的样,总不能是捡到个流氓吧? 云晨晓狠下心,跟他握手。“云晨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