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那首座竟然开口道：“世子妃的好意，卑职心领，但这是卑职应得之罪，有功当赏，有罪必罚，这是神隐卫的规矩，请世子妃不必为卑职求情。”
说完他才朝皇帝叩首：“臣告退。”
“嗯，去吧。”皇帝摆手，让他走了。
花泠无法理解，问：“陛下，为什么他救了人，还要受罚？神隐卫，不可救人吗？”
“神隐卫只能救朕。”皇帝理所当然地回道，“公器私用，乃是大忌。”
“公器私用？”花泠真的无法理解这四个字，“他是人，不是器物啊。”
贵妃冷笑：“神隐卫就是陛下手里的剑，陛下身前的盾，怎么不是器物？陛下的御用之物，岂能让你用了？按理说，你也算犯了欺君罔上的罪。”
皇帝却摆手，道：“算了，世子妃遇险，也不是她能选的。就不必追究了。”
贵妃的嫉妒几乎要溢出眼眶了。
皇帝这是什么话？
竟然对花泠不追究？
“可是……陛下怎么不问，这世子妃如何能够让神隐卫首座违背规矩的风险去救她？这二人之间，莫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交情吧？”
贵妃实在不甘心。
花泠回道：“娘娘多虑了，臣妾只是在紫微宫与神隐卫首座有过一面之缘，说过几句话。可能他是看在我曾经救驾有功的份儿上，认为我对陛下还有用，所以才救我的吧。”
“毕竟直到现在，我还要定期给陛下复诊呢。他肯定是为了效忠陛下。”
皇帝嘴角溢出些许嘲弄，但只是一闪而逝。
“世子妃言之有理，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该罚的已经罚了，就不必纠缠不休了。至于世子妃被暗害一事，朕会安排人去查明，到时候再给世子妃一个交代。”
皇帝这是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顺便后半句话，是说给贵妃和誉王妃听的，也好警告她们，不要继续抓着这事儿不撒手，不然他就要查花泠半途遇刺的事情。
果然，誉王妃和贵妃都偃旗息鼓了。
虽然她们做得很干净，但皇帝要认真追查，依然能查出来。
花泠忽然听到外面响起重重的闷哼声。
她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但很明显，那声音又传了过来。
贵妃嘴角溢出一抹冷笑：“锤刑，不好受呢，没想到这神隐卫的首座忍耐力这般超乎常人，喊都不喊一声。”
“什么是锤刑？”花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贵妃难得有耐心跟她解释，道：“就是用铁锤，外面包几层棉布，朝人的胸口打，外面看不出伤，但一不小心，会把胸骨敲碎，严重的，还会伤及脏腑。即便是武功高手，也可能因此丧命。”
誉王妃也心有不甘，故意往花泠心口扎刀子，道：“听说神隐卫有个不成文的规则，谁挑战首座，赢了就可以取而代之。所以这些神隐卫的人，各个都心心念念要杀了自己的长官。”
“要是这首座因为锤刑受伤，不知道还能不能稳坐头把交椅？还是说，不久以后，神隐卫首座的面具下，要换个人了？”
花泠瞪大眼睛，她万万没想到，那个首座大人不只是受罚这么简单，竟然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一时间，愧疚和难以名状的愤怒涌上心头。
“陛下，如果没有别的事，臣妾先回去了。”
花泠的脸是苍白的，声音是晦暗的。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改变皇帝的命令，外面重锤落下的声音，清晰可闻。
好似也敲在了她的心口上，闷痛难当。
贵妃和誉王妃，包括郑王妃都在心里得到了些许畅快之意。
虽然她们原本的目的没有达成，不过能让花泠露出这样的表情，也可得到些许宽慰了。
而且很可能还会折损一个神隐卫首座，有什么不好呢。
皇帝看出花泠的愤懑，问：“你在为他抱不平吗？”
花泠道：“不敢，臣妾只是觉得非常抱歉罢了，没想到他因救我，要遭受这样的惩罚。”
这哪儿是人定的规矩，太恶毒，也太可恨了！
皇帝却没有半分妥协之意，反而对花泠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也不要过分自责，这与你无关，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去吧。”
他挥挥手，不再多说。
花泠离开，出了帐篷，就朝正在受刑的神隐卫首座奔过去。
只远远看一眼，花泠都感觉到了一种窒息的痛。
她以为的铁锤，就是普通的锤子罢了。
可是亲眼所见，才知道，原来所谓的铁锤，是一只巨大的球状物，外层包了并不厚实的棉布，一个臂力惊人的男人举着那锤子，一次次朝首座胸口击打。
每击打一次，他的身体就会跟着震动一下，可他却硬生生挺着，脚步不曾离开原地，好像一座扎根大地的山峰一般。
他戴着面具，也看不出他的脸色如何，只是那闷闷的哼声，依然无法掩饰他受到击打后的痛苦。
她不住地吸着凉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倒心底的钝痛感。
“够了，够了！”
花泠冲过去，要阻拦行刑者继续下去。
但却被那人搡开了：“你想阻挠行刑？”
“已经够了，他会死的！”花泠咬着牙，“如果还不够，我替他！”
“回去！”首座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不容置疑，“不要待在这里。”
花泠看着他，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她或许该撒谎的。
或许无论如何都不该承认他救了自己。
如果她再多考虑一下，或者她了解他救了自己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她肯定可以想到别的办法瞒住这件事。
“走！”
又一击重锤落下，他咬紧牙关，让她离开。
花泠的眼泪毫无预警地滑落下来。
她是个不轻易流泪的人。
在她接受的教育里，眼泪是软弱无能的表现。
可是现在，她真的觉得自己好无力。
鹊鹊终于还是没忍心，道：哭什么，笨女人，救他啊！
花泠：我怎么救他？我救了他，谢衍怎么办？我弟弟怎么办？皇帝会放过我吗？
鹊鹊叹了一口气：真拿你没办法，本宝宝就牺牲自己，替你救她吧。
花泠：？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