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送上门的破碗 周五这天，我正忙着写一周工作的总结报告，忽然同事老高凑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老吴，楼下有人找你，好像是来提供新闻线索的。” 我抬头看了一眼老高，“请他去会议室等着吧，手上一堆事呢。” “我说过了，他死活不愿意去，样子古古怪怪的，你还是去看看吧。” 我撇了撇嘴，将手上的事暂且搁置下，慢吞吞地往楼下走。 先自我介绍下，我叫吴虞，二十七岁，在临江市一家新媒体上班。 刚才找我搭话的人叫高要，公司里的老油条，但凡有轻松的活儿永远不会记起我来，劳他大驾来“请”我去接待，不用说，铁定又是个棘手的人物。 我在公司里属于****的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偶尔也会扮演背锅的角色，至于背锅，当然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去哪里“顶罪”。 比如我现在负责的就是打杂，一件毫无提成，也毫无存在感的事。 我心里暗自鄙视老高，但也硬着头皮跟着到了楼下。 对方看上去很是谨慎，一身早已褪色的黑大衣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完全裹住，鸭舌帽上还有些许污渍。 见下来人了，这才把口罩摘下来，拿在手里，却不正眼看我，只是低着头，整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 “我是悦动传媒的编辑，刚才是您找我？” “嗯……”他直愣愣地看过来，除了头部有些许的动作外，整个身体仍旧没有动弹分毫。 “去楼上坐着聊吧？”我试探性地发出邀请。 “不。”他简单而直接地回绝了我，然后慢慢将脸抬正，盯着我。 我这才看清他的脸，自中停的位置以下几乎被烫伤，犹如在烈日下融化的糖果，有些光泽，却不平坦，也正是因为此，我无法分辨出他的表情。 他缓缓将左手从兜里抽出来，指了指街对面的长椅，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去那儿吧……有阳光。” “好。”我点头同意，一时间又陷入两难，我随身并没有带着纸笔，如果他要用口述的方式告诉我讯息，我恐怕不能用笔记录，而单纯地依靠记忆，恐怕又不能完整保存。 他走在前面，完全没有给我任何思考以及动作的时间。 他靠近长椅坐了下来，丝毫不在意长椅上还残留着露水。 天儿还有点冷，即使阳光普照。 我犹豫了一下，跟着一屁股坐了下去，脸上尽量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我并不想让他觉得我有些“矫情”。 他靠在椅背上，脸迎着阳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在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塑料口袋，边角上还印着某超市的字样。 展开口袋，里面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碗。 他没吭声，只是递给我，大概是想让我先瞧瞧这个物件，跟着再讲述他想要讲述的故事。 但接过碗，我就失望了，这只不过是一只极为普通的瓷碗，质地算不上很好，边角上还有缺口，碗底似乎还有些血迹。 这样一个普通的物件，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动人的故事可言。 但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又看了几遍之后，这才递了回去。 “很普通，是吗？” 被人看穿的感觉并不好受，我只能干笑了两声，礼貌性地说：“您与它之间是否有什么传奇的故事呢？” “要说起来，它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再次开口说话，嗓音依旧沙哑，在说到“故事”两个字的时候格外用力。 之后，他连同塑料袋和碗，再次递给我。 “你留着吧，能用得上。” 我正迟疑着是否接过来，他却硬塞给了我，接着说：“它们在找我，等我安全之后再联系你取吧。” “他们？他们是谁？”我愣住了，感觉他话里有话。 他转向我，似乎有些放心不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之后，重新戴上墨镜，消失在了人群中。 我叹了口气，这个人来历不明，言语不清，再看看怀里的破碗，心想该不会是件古董吧？ 我上楼，回到工作间，正想继续写工作的总结报告，同事们正围在一团，讨论着什么，有人还时不时地发出惊讶声。 兴许是什么爆炸性的新闻吧，也或许是某个同事的黑料，这种事我向来没什么兴趣。 老高也在那边，见我回来了，起身走过来，问：“怎么样？” 我把破碗往他面前一递，他大概觉得这是某个叫花子遗留下来的碗，下意识躲开了，也没有要上手的意思。 之后，八卦着一张脸，岔开话题说：“出大新闻了！” “怎么了？”我问。 “你刚才不在不知道，都已经上热搜了，就在咱们公司附近。” “嗯？” “车祸肇事逃逸，就在昨晚上！”老高有些兴奋，急忙转身挤进人群中，不出五秒钟又窜出来，捧着笔记本电脑，接着说：“很诡异，你自己看吧！” 说着，老高点开网页上的视频，而后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大概是想看我被他嘴里所谓的“诡异”视频给吓到。 视频的角度应该是距离公司不远的超市门口。 一开始，视频中出现的只是安静的马路，过了约莫四五秒后，一个人影从超市门口走出，手里拎着袋子。 人影低着头，在横穿马路。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所谓的“诡异”，无非是人被撞飞的一瞬间。 这样的恶趣味，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眼睛还没来得及移开，我却看清了那个人的装扮，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呼吸也跟随着止住。 褪色的黑大衣、鸭舌帽、口罩以及手里的塑料袋。 我下意识地看向视频的时间，昨晚十点十分左右。 电光火石间，一辆白色的轿车忽然从视频的右上角窜出，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它对着人影直冲而去！ 翻飞的人影，一闪而过的轿车！ 他狠狠地翻腾着，再重重落到地面上。 我原以为整个视频到此应该结束，被撞的人就算没有死亡，也该是重伤。 这出肇事逃逸的戏码该是时候结束了。 “别眨眼！”老高在一旁尖叫着提醒。 我没有接话，眼睛继续盯着视频，大约一分钟以后，被撞的人影忽然动了动。 紧接着他的四肢开始小幅度的扭动，像是在自动归位一般！ 我原以为他会挣扎着站起来，可接下来他却静静地在地上匍匐着向前，最终来到塑料袋散落的位置。 他似乎极为痛苦，将塑料袋抓在手里之后，佝偻着身体，慢慢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拍身上的泥土，也不在意身上的伤势，而是将塑料袋打开，朝里面看了几眼，而后在路人的注视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厉害吧！”老高难掩自己的激动之情，讲述着：“这样都没死！还不报警！” 我在意的点并不在这里，看向老高，问：“你觉得他在意的是什么？” “我哪儿知道啊！”老高嘟囔着嘴：“也许那塑料袋里装着钱？要钱不要命呗，这年头还真有不少这样的人！” 我没有接话，因为我脑子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我默默地拿起桌上的塑料袋，将破碗取了出来，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也许是心理作用，再看这只碗时，我竟觉得它有些不一样了。 老高放下笔记本，有些不屑地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碗，说：“现在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前有被车撞不死，后有神秘兮兮送破碗，呵呵。” 我嘟囔了一句：“兴许是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