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咧个去,秦海那头猪,又犯错误了。他哪天不闹点事儿,不知道是不是会死,幸亏他爹是军中高层,否则老早滚蛋了……"有一段时间她的信里有很多这个人的片段。不过顾朗却没有看到她提起差点被这个秦海用qiáng的那一段。后来秦海成婚了,有了孩子,孩子叫她gān妈。她又时常说那个孩子的事情,她真的很喜欢孩子。 "阿朗,今天我去医院了。我的脑子里生了一个瘤子,医生说位子不好,如果开刀的话基本上不能醒来了。如果不做手术的话,也有可能随时随地会走。我倒是觉得不错,这个世界上我来了三十多年了。替赵倩送走了爸妈,我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我已经安排好了,赵倩特别喜欢公益,所以我签署了遗体捐献,这具身体我占用了这么多年,我想赵倩一定会同意我的做法。等我去了,我就去找你!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那里等我?" 顾朗睁开了眼,看着chuáng顶的帐子,无法挪动身体,他觉得胸口好似压了一块千斤大石头。那一切似梦非梦,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眼前。陈慧?赵倩? ☆、霹雳 郊野之外,小河之畔,寒风凌冽,顾朗坐在河边,拿了一壶huáng酒,小口小口地喝着。那一场长梦给了他太多的震撼,如果说梦是日有所思夜才有所梦的话,不认为那场梦里,那些信笺里的观点是他经历两世界所能够达到的,虽然那些观点他几乎全然同意。尤其是梦中的信笺旁征博引对于鞑靼入侵造成的后果进行了分析。里面还列举了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明朝被和鞑靼统一种族的女真灭亡,开始了清朝的三百多年的统治。 "鞑靼不过五万多人的人马,能够在打开关门的之后一路上烧杀抢掠如无人之境,死伤几千万百姓。而且一路上降将不断,一旦投降就立刻投入对方怀抱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的同胞。为了能忍ru偷生,苟活于世,民族气节就变得无足轻重。唯一一句话就是人在做天在看,仿佛隐忍了,退让了就真的能够得到好报。所有的麻痹百姓的统治工具,最终成了屠杀这个民族的利刃……" "八里桥之战,两万五千清军被六千英法联军打的落花流水,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战争……" "甲午海战,清军装备了世界第二,亚洲第一的海上军备,是近代史上军事实力最为接近的一次战争,最后以……" "民国,从封建王朝改变为民主共和,但是并没有改变整个民族的信心。1931年日军入侵东三省到1941年国民政府对日军宣战,整整用了十年……阿朗,比鞑靼入侵更为可怕的是,我们整个民族会输给整个时代。每每思之,痛心不已。长期以来这里的华夏人崇洋媚外几乎到了骨子里……" 前世那个与他相携的陈慧,那个怨他不能保护她又劝他归顺的陈慧,今生杀伐四方,却又对他柔情万千的陈慧,还有这个给"阿朗"写信的赵倩。他仰天大笑之后,又蒙头痛哭。自认为相爱相知,还是被那一张皮囊给骗了。皇宫之内的那只野鬼,用了几十年的功夫恨了一个与自己的无关的人。还将这个深恨带回了这一辈子,用它来伤害了那个对他一腔深情的人。 那一天陈慧失声痛哭的景象再次回忆起来,此刻的顾朗却是心痛到无法站起。自己当真是一块石头,蒙了眼,也蒙了心。这辈子遇见的陈慧,智勇双全,和他一样对鞑靼恨之入骨。梦中的那个赵倩才是今日的陈慧,才是他相携相依的那个妻子。所以即便他是快石头,陈慧也将他放在心头来焐,他怎么就那么倔,那么蠢呢? 痛哭也好,发泄也罢,情绪定了下来,顾朗起身回家。 家门口世安看见进来的顾朗,蹦蹦跳跳地过来迎接道:"阿爹今天回来可真早!" 顾朗捏了捏他的脸颊说:"今日在家没有胡闹吧?" "我今天在帮阿娘做糖糕,阿爹快来吃糖糕,阿奶在蒸糖糕!"世安拉着顾朗的手,还未进厨房门,已经浓浓米香传了出来。 顾玥看见顾朗笑着说:"总算来个力气大的了,来帮忙把糕脱出来!" 顾朗笑着应了,去舀了水洗了手,到灶上端起了蒸笼,端到板桌上翻转过来,将糕脱了出来。顾师母捡了一小块切好的糕,塞在顾朗的嘴里道:"尝尝,味道可正好?" 香甜软糯米糕里混合了核桃、红枣和猪油,顾朗本不太喜欢这些甜点心,只是这糖糕是过年应景的东西,多少也该来两口。他倒是细致地咀嚼之后道:"再多放些核桃仁儿!"想起那些年,陈慧总喜欢将那一口核桃多的咬掉,然后将剩余的糖糕塞进他嘴里。 "行,我这一笼加点儿!"顾师母笑盈盈地铺着糯米粉。 顾朗到灶膛前去帮忙添火,世安跑过来贴着顾朗,小手伸在火塘前道:"好暖和!"说着往顾朗嘴巴里塞了一片陈皮,顾朗吃着这酸酸甜甜的东西对世安说:"这些东西少吃点,坏牙齿!" "这是娘亲托人捎来的,说是能治我的咳嗽!"世安仰着头对顾朗说。 顾朗一顿,问"什么时候?" 顾师母听见了父子俩的对话道:"前两天,有人到咱们家门口,送了一包东西,说给世安的。里面是慧囡的亲笔信,我便收下了。" "怎么没有说起过?"顾朗问。 "就一包吃食,还是给个孩子的。你这几天都早出晚归的,我便忘记给你说了。你说这城里都在瞎传,这孩子是你跟慧囡的,你倒是没什么,慧囡一个姑娘家,名声都坏了。"顾师母解释之余,又抱怨了两句。 "阿奶,我就是阿爹和娘亲的孩子啊!"世安纳闷地说道。 "乖宝,那是你gān娘,万万不可再胡乱叫了。阿朗,孩子不懂,你得教他。"顾师母手上已经停了,站到顾朗和世安身前,低头皱眉看着他。 "娘,陈慧亲口认下世安是她的养子,算是她名下孩子。" "那就不对了,世安不是你的养子么?" "确实,何兄亲口托付。"顾朗回答地斩钉截铁。 顾师母摇头道:"那就更要讲清楚。你不知道外面传地多难听,本就是姑娘家,征战这么多年,胡编乱造的话已经多地数不清。如今又传这个孩子的事情,以后让她怎么找婆家?" "如果娘亲能嫁给阿爹就好了!"世安轻声说道,这个想法其实他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被顾朗驳斥,让他莫要胡说,这个事情不可能。 很意外,这次顾朗并没有立马反驳世安,只是转移了话题跟顾师母说:"瞧瞧是不是该铺最后一层粉了?"顾师母见他不接话,也刚好灶台上有活就转身忙了去。 到了傍晚几块厚实的糖糕晾在了桌上,顾朗亲挑了一块切了,拿着gān粽叶包了用稻草扎紧了,再用厚纸包了。拿了一封亲笔信递给自家的护卫道:"给陈慧,陈将军送去。" 晚上,世安在洗漱的时候问顾朗:"阿爹,他能找到阿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