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看着书架,惊呆了。 他瞪着老猫,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很久,他想,一定是那样的,于是他对老猫说:“你把书拿出来的时候,是照着顺序放在地上的吗?” 老猫瘫在沙发上,懒懒道:“我随便堆的。” 蓝田:“不可能!那你怎么记得,我的书是怎么排列的?” 蓝田书册很多,为了方便查找,他一直细心地分门别类。他分类的方式跟图书馆不一样,是根据自己的喜好程度和年份排列的。 老猫把书准确地放回位置上,一本不差。 蓝田心里警钟大作,他狐疑地看着老猫,道:“你再排一次。”说着,他把书柜的书又抽了出来,迅速铺满了一地。 老猫:“……” 他跪下哭道:“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就算睡马桶,也不敢躺你书上了。” 蓝田居高临下命令:“给你半小时,弄完赏你饭吃。” 老猫没法,只好又光着屁股搬书。 半小时后,书整齐地竖立在书架里,没有一本是串门的、插队的、迷路的…… 蓝田冷冷道:“你怎么做到的?” 老猫:“我记得。” 蓝田暴走:“你他妈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会记得我的荣格在哪一排?” 老猫沉默了,他晶亮剔透的眼珠子看着蓝田,过了一会儿,才转一转。老猫突然活过来似地笑着:“我记性好,真的。” 蓝田想了想,拿出了前女友留在他家的拼图。他给老猫看了一眼,哗啦一下,把拼图倒在地上,碎片撒了一地。 “拼回去。” 老猫无奈,趴在地上作业起来。 十分钟后,5000片拼图完美地结合成蒙克的《呐喊》。 蓝田点点头,又拿出了另一幅拼图。这拼图是空白的,上面什么色彩线条都没有,乍看还以为是一张白纸。唯一能让它看起来像一幅拼图的,是中间缺了两片,勾勒出了拼图的轮廓。 老猫抓狂:“这是什么鬼?我们能先吃饭吗?” 蓝田冷冷地把拼图撒到地上,命令:“拼回去。” 老猫叹口气,又趴了下来。这拼图不止是空白,更丧心病狂的是,它两面都是空白!没有图案作为线索也就罢了,问题是连正反面都分不清楚,简直是精神s.m.的神器。 当初蓝田有耐心跟女友玩这个,也是因为她趴着拼图时,那下巴到锁骨的线条非常好看。这拼图拼了一年,他们就好了一年。谁知剩下两片,即将大功告成之际,女友却突然翻脸,跟他掰了。 蓝田自然可以用一千条心理学理论去解释他的恋爱悲剧,但最后他只是想,或许是因为他趴在那里一年了,连一块拼图也拼不上吧。 再看看老猫----蓝田差点要报警!就在他怀念着前女友的几分钟内,老猫已经把这变态拼图撮合得严丝密缝,只留下那两片空洞,像一张缺了牙的嘴。 蓝田看看拼图,再看看跟拼图一样雪白的老猫,心想:他妈的,捡到一个怪物了! 蓝田带着老猫回到警局里时,已经下午三点多。 重案特别行动署有两个办公室,一个在7层的新楼,气派的大厅装着玻璃旋转门,门前立着12根旗杆儿。与其相对的,是一栋两层老洋房,小院子里的香樟树枝繁叶茂,藤蔓缠绕在铁闸门上,几乎掩埋了整个门口。这老房子,就是464侦查组的大本营。 太阳西斜,侦查组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萧溪言听了蓝田的描述,道:“老猫失忆,可能是应激性精神障碍,他在现场受到了不能承受的巨大刺激,大脑出于保护作用,而隐蔽了部分的记忆。不过他其他行为看上去挺正常,而且应激性不应该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蓝田沉吟半响,道:“还有一种可能:自我催眠。一个人不但意识清醒,而且意志力特别强大,就有可能说服自己的大脑,抹去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他不是在说谎,而是真的忘记了,所以测谎机对他没有作用。” 两人一起看向疑似“意志力特别强大”的老猫,只见他眯着眼,张着嘴巴,急不可待地等穆歌把牛肉干投喂到嘴里。 萧溪言:“……” 蓝田怒吼:“你吃了两碗拉面五个烧饼两个甜筒了,还吃?!” 张扬凉凉道:“我看我们都别瞎猜了,这小子可能不是地球人,身体构造跟我们不一样。否则怎么可能又失忆,又有超人记忆呢,他的人生分明就是个bug嘛?” 萧溪言突然道:“你说超人记忆,我倒想起一种脑部的残疾。超忆症,你们听说过吗?” ☆、热带鱼 超忆症? 西斜的太阳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办公室里暖烘烘的。老猫懒懒地倚靠在沙发上,让阳光从头到脚把自己裹在里面。那模样,还真像一只猫。 每个人都把眼光停留在老猫的身上,细细咂巴着“超忆症”这个词儿。 萧溪言道:“博尔赫斯有一部小说,叫《博闻强记的富内斯》 ,里面的人物能记得每一座山林中每一株树的每一片叶子,而且还记得每次看到或回想到它时的形状;他还能把某天见到的朝霞,跟一本记忆中的精装书封面的纹理进行比较。” 张扬:“你在说鬼故事呢?现实中能有这种人吗?” 萧溪言:“老大,你是专家,你说呢?” 蓝田:“前段时间,有个女孩把自己的故事放到instagram,说自己从两岁开始,每一天的细节,她都能清楚地记起来。只要告诉她一个日期,她的脑子里就像放电影那样把那天重演一遍。超忆症其实是一种罕见的残疾,患者非常不幸的,缺少了忘记这个功能。” 萧溪言:“是啊,超忆症者的脑子是没法休息的,每时每刻都有回忆在头脑里循环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