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个皇帝却有一把好脾气,看上去满面chūn风,无比和缓。 “小儿上前来。”皇帝说。 伏蔚膝行上前,倚靠在皇帝膝上,轻声说:“皇父此来是有什么吩咐么?” “上官好藏了十多年的心肝宝贝徒儿来龙城了。”皇帝轻轻抚摩伏蔚的脸颊,就像是在逗弄自家的宠物,亲昵又不屑,“是你让旧怨去寻他晦气?” “他怀里抱着时颜花,”伏蔚颇不服气,“是他要来寻我们晦气。我不过是称量称量他。” 话音刚落,皇帝的手已狠狠扼住了他的咽喉,看着他呼吸截断,面目充血。 一直到伏蔚翻着白眼马上就要陷入昏迷,皇帝才缓缓松开了他的咽道,恢复了他的呼吸。伏蔚伏在地上将息许久,皇帝却似没事人一样,淡淡地说:“我要他。” 伏蔚霍地抬起头。 “他是天生的魔种。”皇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眼底闪烁着兴奋与喜爱,“我见他堕入魔障,太妙了!第一世杀祖父,第二世杀自己,这个谢青鹤……天生无法无法,无知无我。他是天魔,与你们这些被世俗捶打成渣、无奈怨恨堕落的渣滓不同,他才是真正的魔。” “我必得到他。”皇帝兴奋地攥紧了拳头,“他才是我一生的知己。” “若得他相伴,抵得过魔xué中所有堕魂。我愿将所有堕魂释放!” 伏蔚微微撇嘴,口中温柔:“我也见了他入魔的全过程。他不像是正道修士,可也不像我们魔修啊。观他心志,不从俗流,自成一派,倒也圆转无暇。若要引他入魔,只怕并不容易。” 皇帝笑道:“所以我来找你。” 伏蔚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微微偏过头。 皇帝弯腰将他从地上扶起,搂着坐回榻上,轻轻给他揉了揉脖子上的指痕,说:“小儿还与皇父记恨不成?一时失手伤了你,阿爹也心疼。” 伏蔚仍是偏过头:“哼。” 皇帝给他揉了好一会儿脖子,他才说:“皇父要儿臣做什么?” “阿谢如今心中最牵挂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上官好,一个是他的师弟束寒云。我知道你已经潜入了束寒云心魔深处,”皇帝摩挲着伏蔚的后脑,眼底闪烁着极其qiáng烈的贪婪与qiáng占情绪,“你努力一些,尽早控制他的心神……” 如旧怨魔尊一样,伏蔚想要侵占一个人的心神,也必要找到对方与自己相同的遗恨。 他通过时颜魔花寻到了束寒云,与束寒云神魂相通,对束寒云甚是喜爱迷恋。如今被皇帝qiáng令蛮横控制束寒云的心神,他也不大乐意:“若我qiáng行催使,不是他心内自发,只怕以后警惕抵抗,反倒不能使他堕入魔道了。” 皇帝只用修长有力的手指摩挲着他的后颈,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后颈被捏得稍微有些疼。这绝对是威胁!伏蔚勉qiáng一笑:“我……试试。不过,您究竟想让他做什么?突然翻脸不与谢青鹤好了?或是刺杀谢青鹤?” “真是个蠢孩子。”皇帝拍拍他的脸颊,“上官好才为了他们的事鞭挞过束寒云。束寒云既然心爱阿谢,为了与阿谢在一起,不被上官好反对,他会做什么事呢?” 伏蔚笑道:“杀了上官好。” “上官好号称天下第一,束寒云怎么才能杀得了他呢?” “偷袭。” “既然明白了,那就尽早去办吧。” “儿臣遵旨。” 第20章 安国寺是龙城方圆八百里内香火最为鼎盛的寺庙,皇家后妃公主常常前来礼佛,越发使民众深信此地香火灵验,每到安国寺对外接纳信众香客的日子,整个素心坊都人流bào增,车水马龙。 谢青鹤从酒楼离开之后,寻到安国寺前,才知道自己在酒楼竟然度过了整整四天。 他初来龙城的时候安国寺尚在封庙期间,四日之后的今天,已经轮到了普通香客进殿拜谒烧香的日子。整条街上到处都是赶着上香吃斋的民众,倒也方便了谢青鹤随意进出。 看着提着香篮素油络绎不绝的人群,再想想寒江剑派小猫两三只的冷清,谢青鹤也叹了一口气。 信众香客膜拜释家是有道理的。唤一声阿弥陀佛,可往极乐世界。屠夫放下屠刀,即可立地成佛。岂不比自己辛辛苦苦修炼、多半还修不成仙的修家方便多了? 空着手上门也不像样,谢青鹤在街边提了一篮香烛素油,还想采买鲜花时,临街的商贩很奇怪:“客官不是有一盆花了么?”探头将他抱着的时颜魔花瞅了一眼,更奇怪了,“这花也不似睡莲,怎么开在水里?” “是一种单用来供奉的莲花,底下不长藕的。”谢青鹤随口瞎扯。 “我这儿可没有一模一样的给你呀?”商贩认为他想弄齐两盆供于佛前,也是挺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