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意气风发,借着酒劲畅谈国事,倾吐心中理想抱负。 秦缨在旁边默默饮酒。 气氛正浓时,小二引着一人上了二楼,朝着他们径直走来。 酒喝的有些上头,人走近后,秦缨才眯着眼认出来人,“董乘?” 听到这个名字,正在举杯的几人动作同时一停。 董乘是谁? 这名字好耳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算了不想了。 “衡之,咱们继续喝。” 秦缨扶额,这是真的喝大了。 董乘让跑堂的小二哥又去搬了把椅子,与人挤在一起。 他道:“秦姑娘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秦缨小酌一杯,“不过董老板也要过来喝酒?” 听到喝酒两字,魏殊马上给人满上,“一起喝。” 董乘笑着接过酒杯,趁人不注意又悄悄放下,“听说你要去北平?” 她点下头,“怎么了?” “那地可不好待。” 秦缨凤眸深邃望向远方,大有深意地说:“这世道哪里好待?” 董乘摇头一笑,说得也是。 他招招手,身后的吴白递过来一个巴掌大精致的木盒。 “我给你准备了份临别礼物。”这才是他今日过来的目的。 秦缨瞥了眼,挑挑眉头,“又装着几万元银票?” “哈哈哈,非也非也!” 他主动打开,锦盒中放着一块青色玉佩,上面雕刻着两棵柳树,栩栩如生。 “古人折柳送别,可这大冬天也没个发芽柳树给我折,只好送你一块玉佩,前路迢迢,切莫珍重。” “多谢。”这份情谊她记下了。 秦缨收下后,董乘这才喝了酒,他不禁感慨。 “说实话,我原本是打算劝你留在上海滩,可后来听说你是跟陈仲甫离开,我也就打消这个念头。” 提及此人,秦缨想起两人以前的一次对话。 她放下酒杯问:“董老板现在对《新青年》什么看法?” 一年前杂志刚出,董乘对其不屑一顾。 一年后,又当如何? 他垂了垂眼眸,如深潭的眸子里泛着一丝亮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八个字,正是当初秦缨的评价。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开怀畅饮。 杨付卿的转学手续下来得很快,两人早编辑部一步,到了北平。 两人手提行李刚下火车,立刻有四五个男子迎面走来。 领头的是个五十多岁,双鬓发白的老者,他恭敬的说道:“少爷,您回来了。” “嗯。”杨付卿应了声,“李叔,父母近来身体如何?” 身后仆人上前接过两人行李。 “老爷、太太身体好得很。”说话时,他随意瞥了两眼身边的秦缨,“这位是?” “秦缨。” 李叔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而后又很快掩盖住。 但还是被她捕捉到。 “少爷,秦姑娘住在哪里?我命人把行李给她送过去。” “她……” 杨付卿顿了顿,继续说:“她跟我一并回府。” 李叔扯了扯嘴角,把要说的话憋回去。 上车时,他突然把杨付卿拦住,“少爷,咱们坐后面那辆车。” “不用,这里坐得开。” 说着,杨付卿就弓着身子要坐进去。 “咳咳!”李叔大声咳嗦两下。 坐在车内的秦缨瞥了眼两人,与人大眼瞪小眼,这么明显的暗示,当她不存在吗? 古怪的气氛萦绕在三人之间。 杨付卿略微有些尴尬,但还是打了个圆场,才坐上后面的轿车。 车辆缓慢平稳地行驶出火车站,朝着紫禁城方向驶去。 “李叔,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少爷不要生气,我只是想要提醒一下你,老爷在府中。 小时候他就不喜欢秦姑娘,现在你又将她带回家,恐怕会引人不快。” 多年前,杨付卿在街边救下孤苦无依的秦缨,把人带回府中悉心照料过一段时间。 杨母更是差点把人收为养女,后来杨父办公差回来,看到身份卑微的秦缨,立刻下令把她赶出家门。 任杨付卿怎么请求都没用。 他说:“身份卑贱的下人,杨府多的是,不差她一个。” 杨付卿清亮的眸子微微一沉,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这次我不会让父亲再把她赶出去。” 他会保护好她。 李叔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劝说。 半个小时后,后海路杨府内。 秦缨穿过府门,抬头环顾四周,望不到头的庭院,重门叠户、美轮美奂。 她抿了抿嘴,心下好奇,“你不是家道中落了吗? 怎么还住得起这么好的四合院?” 杨付卿特地压低嗓音给她解释,“家道中落也分怎么个落法,要是连祖宅都保不住,那叫家底败光。” 秦缨抿着嘴不说话,第一次体会到了世界的参差。 眼下分为东、西、中三条路,李叔带领着两人沿中路而去,步行不知多久经过钟楼,来到迎客堂。 彼时,杨父杨母高堂正坐,两旁侍候的仆人足足有十人。 “父亲、母亲,我们回来了。”杨付卿鞠躬行礼,旁边的秦缨照做。 杨母欢喜的很,上前拉着他左瞧右看,满眼心疼,“比去年消瘦许多。” “哪有。” 相比于杨母的热情,杨父则要冷淡得多,尤其当他看到身边的秦缨时。 他脸上不威自怒,像是在盘问犯人,“这位姑娘,你是哪位?为何跟付卿一起回来?” “秦缨。”她直视对方,语气不卑不亢,“跟付卿一起回杨府,是因为我刚到北平暂时没找到住处,等找到后我就会搬走。” “我记得你。”听到名字的瞬间,杨父脸色就沉下来。 他吩咐道:“老李,半个小时内给她找到住的地方。” “父亲,你这是做什么?”杨付卿蹙了蹙眉头,急忙站出来制止。 淡淡瞥了眼杨付卿,他语气不容置喙,“为父的意思很明显,杨府容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