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胥牵着马,荔知跟着他走到马场外广阔的草甸。 他先上马, 然后伸手向荔知。 荔知握住他的手,一脚踩上马镫,略一用力,在谢兰胥的帮扶下, 顺利骑上高大的罗刹马。 “驾!” 谢兰胥一声令下, 双腿一夹,罗刹马扬起前蹄疾驰而出。 风应声而来。 她后背的伤痕, 紧贴着谢兰胥的胸膛。每一次身下的颠簸, 都推送着她撞向他的心跳。 在陌生的怀抱和陌生的气息中, 荔知感到一丝拘谨, 她将全部力气都用在抓着马鞍上,试图控制身体歪倒的方向。 谢兰胥在她身后说:“你为何忽然僵硬” 荔知答不出来。 “放松。”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悦。 荔知命令自己紧张的身体放松,像无骨的雪,倒向身后。 谢兰胥的双臂围在两旁,他的心跳就在一尺之距,隔着血肉跳动。无数的风从他的臂弯中穿过,千丝万缕地拂向荔知。 “看那里。”他轻声说。 荔知下意识抬头。 广阔的草甸正在暮色的统治里,仙乃月神山洁白的雪峰上,托着一轮西沉的红日。初夏的风慈爱又好客,在草甸中阵阵起伏,将心旷神怡的花香送向她的面庞。 她如痴如醉,不禁忘记其他。 骏马弛聘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载着两人在漫山遍野的山花中悠然踱步。 “敢试试吗”谢兰胥递出缰绳。 “有什么不敢的” 荔知握住缰绳,学着谢兰胥的样子夹住马腹:“驾!” 骏马并不听她使唤。 谢兰胥含笑握住她的手,用她的手轻轻甩了甩缰绳:“驾——” 缰绳打在马背上,罗刹马喷了喷鼻子,加快脚步。 “我明白了。”荔知说。 谢兰胥松开她的手:“你再试试。” 荔知握着缰绳一甩,同时一夹马腹:“驾!” 或许是她甩绳的力气过大,也或许是她不该再夹那一下马腹,总之,罗刹马甩开蹄子猛地冲了出去。 荔知不由自主倒向身后的谢兰胥。 她听到身后的两声轻笑。 谢兰胥干脆用一只手揽住她,另一只手握着缰绳,大喝一声:“驾!” 罗刹马跑得更快了。 荔知在马背上颠簸,在谢兰胥的怀中东倒西歪,狼狈不已,但她抬起头,谢兰胥的脸上却是从未见过的神情。 他好似和风融为一体,忘记了世俗的一切,那些她熟悉的怀疑,算计,试探,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谢兰胥低头看向荔知,也觉新奇,少女神色快意,一双上挑的柳叶眼比平常更加清澈灵动。 两人四目相对,不知不觉笑了。 “殿下有想过再养一匹马吗” “未曾。” “为什么” 从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谢兰胥不禁真的思考起来。 惊雷死后,他为何没有再养一匹 他想再养一匹吗 他不想。 只要不拥有,就不会再失去。 只要不相信,就不会被背叛。 他一直这么活着。 “没有合眼缘的。”他说。 “若是我送的,会合殿下眼缘吗”荔知笑道。 因为没有再驱使,身下的罗刹马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花海之中。 “等到入秋,我照料的那匹母罗刹马就该生了。殿下要是愿意,接生的时候可以一起来。亲眼看着降生的小马,对殿下来说,应当独一无二。” “……可。” 绚丽的花海就像是一张缀满宝石和金线的华丽毛毯,铺遍层叠的山峦。荔知和谢兰胥二人骑在马背上,静静地眺望眼前一片美景。 红日坠落后,他们才姗姗回到住处。 当夜,荔知依然前去山坡赴约。在她离开小院之后,谢兰胥推门走出,站在檐下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来人宽衣大袖,长须及胸。 “殿下” “你去查一查,马场里一个叫黑火的异族人的底细。”谢兰胥说,“如有奸细,杀了便是。” 男人看了谢兰胥一眼,揖手弓腰道:“谨遵钧命。” …… 翌日天不亮,荔知和荔慈恩来到马场,李管事让两人坐进城的牛车去采买一批生活物资。 这是被发配到马场以来,荔知和荔慈恩第一次有进城的机会。 两人坐上牛车,欢欢喜喜地向城里出发了。 路上,荔慈恩不断活动着两只手臂,轻轻敲着关节淤青的地方。 “昨晚我都数不清被木头打了多少下,回去疼得都睡不着觉……”她龇牙咧嘴道。 比起荔知来,荔慈恩的反应能力稍逊,除了嘉穗,就她挨打最多。 荔知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晚上来我那里,给你敷药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