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凤佳有些不耐烦,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我都说了,您也听了!再没别的了。” 没别的?没别的,你四姨、四姨夫能都觉出不妥?你又何必看那三个通房,看你五表妹?这串供串得也太过了!”许夫人没好气,也就是你的性子,平时飞扬跋扈的像个小霸王,到了这时候反而为他们姐弟遮掩起来了?割伤你表弟,那是多大的罪,不知道的人,还当你诚心要坏我们两家的jiāo情……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你还真指望我信了你那漏dòng百出的说法?是不是你五表妹——” 我说了,就那么回事!”许凤佳猛地站起身。您早点歇着吧!我回房了!” 蹬蹬几步,就到了门边。 许夫人急急地唤,那你好歹也说说你的伤怎么来的吧?要不要紧呀!” 许凤佳就顿了顿,没什么大事!随便敷些药就好了!”一边说着,一边就快步出了屋子。 许夫人就冲着许凤佳的背影啐了一口。 做什么忽然发了这么大的善心,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平时就不见你这么讨喜?”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径自沉思了起来。 53、良机 九哥当晚就醒了过来。 到了早上,已是可以下地走动了。 大太太还张罗着要抬小竹轿来,却被大老爷拦住了。 又不是伤到了脚,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大姨子知道了,面上越发不好看。” 只得叫了有力气的妈妈把九哥抱进了堂屋东次间。 九哥歪在大chuáng上,有气无力地半合着眼,大太太问了几句,也不过是嗯哼两声,就算是答过了。 许夫人听说九哥醒了,才吃过早饭就带着许凤佳进了正院。 让你表哥给你赔罪!”她把手放到了许凤佳肩头。 许凤佳今天打扮得也很肃穆,一身玄色隐竹叶纹直缀,看起来,平白多了三分的持重。 九哥就望向了许凤佳。 两人目光相触,又都移开了眼神,都没有露出什么不对。 玩闹中失手伤了表弟,是我的不是!”许凤佳语气诚恳地道歉。 九哥的眼皮抖了抖,抬眼看了看大太太、大老爷,又望了望许夫人。 黑亮的睫毛又垂了下来。 也是我不小心,表哥不要介意。”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九哥的伤口靠近下颚,往后的一段日子,说话吃饭都要特别小心。 大太太就笑着拍了拍许凤佳的肩头。 不要往心里去,不过是一点小事!” 大家就有说有笑地出了屋子,到堂屋用茶。 九哥垂下眼,望着被褥上jīng致的绣纹,没有多久,又昏睡了过去。 好容易送走了许夫人,大太太进来看望九哥,又发起急来,昨晚睡了那么久,怎么还这么渴睡!” 又看了看大老爷,说不得,只好请权二少来看看了。” 大老爷没有做声。 大太太就吩咐立chūn,去余容苑和三姨夫人说一声,借了她的名刺,找两个老成的管事到欧阳家去,请权家二少爷上门看看九哥的伤!” 立chūn轻快地应了一声,起身就要出门。 大太太又改了主意:叫立冬去办吧!有些事,你也要学着让底下人去做!” 立冬是大太太屋里的二等丫鬟。 立chūn就低下头恭谨地应了是,拉着立冬到门外嘀咕了几句,回身进了东次间。 大老爷望着她的背影,一时露出了沉吟之色。 大太太却没有留意到大老爷的不对劲。 虽说权家的针灸术据说是上古秘传,效验无比,但二少爷今年听说只有十六岁!”她和大老爷商量,是不是太年轻了些?” 大老爷咳嗽了一声,虽然年小,却是京里有名的神童,据说习医前想走恩荫的路子,才五六岁就能吟诗作赋,没有对不上来的对子……比前朝的杨慎、李东阳不差!后来偶然走了医道,竟是要比欧阳家的嫡系子弟更得老神医的喜爱,才十五岁就能给惠妃娘娘问诊……” 权家二少爷有这样的资历,就算疑难杂症不能放心jiāo代给他,给九哥看个刀伤,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再说,又有欧阳老神医的诊断在前,不过是老人家架子大,不愿走动,后续工作才jiāo给弟子。 应该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大太太就放下心来,又催促大老爷,不要耽误了衙门里的事。” 大老爷也就点了头,出了堂屋。 大太太这才松了口气。 转头就进了东次间。 九哥又已沉沉熟睡,不时想要抓挠伤口,立chūn坐在他身边,一次又一次握住九哥不老实的手,轻轻塞回被内。 大太太凝视着这一幕,面色深沉。 外头又传来了二娘子说话的声音。 # 七娘子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睡实了。 才进了卯正就又睁开眼,看着柳绿色桃纹的帐顶发呆。 休息了一夜,她的思绪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如果只是要保住自己,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本来就没有牵扯进来……只要拉上六娘子把话说清楚了,任大太太怎么盘问,七娘子都有底气。 可七娘子现在要顾虑的不止是自己。 不论九哥出于什么动机惹下了这么一摊子事,结果总是对七娘子有利。 许凤佳是再也不可能来找七娘子的麻烦了。 七娘子能看到这点,别人也能看到这点。 九哥为了双生姐姐能做到这个地步,并不是件好事。 往好了说,这孩子重情重义。往坏了说,那就是他心底把姐姐看得比谁都重。 大太太第一个就会不高兴,更不要说昨晚都迁怒于五娘子的大老爷了。 之所以还没有发作到七娘子头上,不过是因为九哥还没有醒! 要是九哥拿不出有力的解释,这事到末了,还是得牵扯到她头上。 七娘子就轻轻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大太太昨晚的表现,还算是可圈可点。 赶在大老爷到来之前,让许凤佳、五娘子和叔霞串了供。 现在这三个人,算是置身事外了。 但九哥又该怎么解释他的女装呢? 七娘子翻过身望向窗外。 透过澄净的玻璃窗,铁锈色的云彩底下那一抹昏huáng的亮,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卯正一刻了……白露该起身了吧? 果然,没有多久,轻巧的脚步声,就传进了屋里。 看着七娘子已经半坐了起来,白露并没有特别讶异。 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七娘子早起梳理一下思绪,也很正常。 她就上前捧了银盆,服侍七娘子洗漱。 立夏也进了屋子,提了小小的huáng铜水壶,为桌上的shòu面纹小茶壶添水。 九哥醒来了没有。”七娘子低声问。 白露神色不变。 今早开了院门,奴婢就去问过了,九哥半夜就醒了,吃了些东西,又睡了回去。早上已经进了堂屋,听说还与表少爷说了几句话。” 醒了就好。 七娘子松了一口气。 说话还有条理吧?” 虽然在现代,已经很少见到小孩被吓走魂儿了的事,但古代人见识少,又信着神神怪怪的东西,九哥要是胆子小一些,也不是没有吓迷糊的可能。 神智很清醒,就是没什么jīng神。” 七娘子就彻底松弛了下来。 贪睡,可能是那几服安神药的功效。只要人没有大碍,接下来就好办了。 让上元到正院外头打听着,二姐、五姐谁进了堂屋,我们再进去。”她吩咐立夏。 立夏沉着地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白露就和七娘子说起了昨晚的事。 ……好端端在屋里做着针线,就听到外头吵闹起来,浣纱坞里的婆子都直闯进屋里来了,说是您的脸被划伤了。”她眉宇间带着隐隐约约的yīn霾,我们都吓得没了主意,还是立夏有分寸,让我去浣纱坞服侍您,她在西偏院守着等消息。” 立夏的沉稳,的确是值得赞赏。 七娘子不动声色。倒是没在浣纱坞见到你!” 才出了院子,迎面就撞上了太太。”白露现出了不平之色,太太让我传话给各房,免了请安……又让她们无事不要出来,就这一下,耽搁了好久。” 如果真是七娘子出事,白露身为她身边的大丫环,应当尽快到浣纱坞守在主人身边才对。 如果是五娘子、二娘子出了这样的事,大太太只会催着随身丫鬟快些到浣纱坞去。 在紧急情况下,最能看得出一个人的心思。 大太太平时对七娘子再和蔼,昨晚的一句吩咐,也已经露出了她的真面目:在心底,她恐怕还没有把七娘子当回事。 七娘子就微微笑了。 这事别往心里去。”她反过来安慰白露,母亲也是着急,你是堂屋出来的人,还不知道母亲的性子么?” 大太太的确不是临危不乱的性子。 白露也没有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