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又惊颤起来——难道她也是如此?国破家亡,她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他,这一路上,虽然寡言,但被照料的无微不至。于是刚才听得箫声时才会心生错觉,仿若天涯相依,就此度过一世。 长平咬唇,唰的一声放下帘子,将情绪与紊乱一同掩藏。 ~**~**~**~**~ 那一朵花反复呢喃:为什么你不再来了?” 牡丹劝它:别傻了,你要这样等到什么时候?” 荷花劝它:为了个永远不可能来的人延误花期蹉跎岁月,何苦呢?” jú花劝它:与其这样没有希望的等下去,不如积极做点事情,他不来,你就去找!” 它眼睛一亮:去找他?” 很多天后,梅花兴冲冲的跑来告诉它:打听到了,打听到了!我帮你打听到了,原来你要等的那个人,他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 他是个神。” 它愣住—— 神……那么遥远的一个字。 第二卷 三 长平。”他唤着她,眼神温柔。 驸马!”她欣喜若狂的奔过去,周世显站在连理树下,依旧唇红齿白玉树临风,天下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俊俏的儿郎。 长平。”他接住她扑过去的身子,微微的笑。于是她便觉得所有的痛苦都在他的微笑中融化了,她想告诉他很多很多事情,她想告诉他母后自缢了,田妃、袁妃和懿安后也随母后一起去了,她的父皇闭眼挥剑杀她,一剑落偏,砍掉了她的左臂……她想告诉他那么多那么多事情,只因为她知道他会怜惜她,会疼她,会为她伤心。 周郎啊周郎,我这世上只剩你了,只剩你了啊! 然而下一刻,周世显却推开了她,变得非常非常冷漠,他没有表情的看着她,一字字道:此事与我无关,从今往后,你与我再无关系!” 说完他的身影就飘远了,她惊愕的去抓,只抓到了一手空气。 长平猛然悸醒,摸到额头一手冷汗。车中幽暗,她掀起帘子,外面明月当空,大概是子时。借着那点月光回头看,身旁的塌上是空的。 奇怪,小容去哪了? 随即看见丈余远的树下,小容正蹑手蹑脚的走到风恕身边,将一件披风轻轻的盖在他身上。 她站在那默默的凝视风恕,长平就在车上默默的凝视着她。银辉清凉,三月的夜,寒意沁肤。 过了好一会儿,小容才转身走回来,准备悄无声息的溜回塌上时,正好对上长平明亮的眼睛,顿时一呆。 啊,姐姐,你,你醒了?”月色彰显出她脸上的红晕与心虚,连口齿都开始不清楚,我,我,我只是觉得这么冷,恩公就那样睡在外面会冷的,所以,所以才自作主张拿了件衣服给他披着,我,我……” 早点睡吧。”长平拥被翻了个身,不再多言。撞见这样一幕,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尴尬? 然而,再难入睡。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忘记了,因此若有所失;又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硬生生的压住,成就了纷乱心事。她发现自己开始,说不清楚。 接下去的几天长平开始刻意的保持沉默,马车在滚动中承载了时代的动dàng和沧桑,一路上她看见战乱后的颓废和荒芜,看见百姓悲苦与疲惫的脸,它们像她小时候所看的皮影戏,呆滞的、无声的,从她眼前掠过去。 究竟是谁的错?她的父皇?还是李自成? 这一日huáng昏,风恕又开始chuī箫时,她突然朝他走了过去,问道:你会不会chuī临江仙?” 风恕抬头,长平又问了一遍:会吗?” 他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箫声低回,长平开始起舞。 大明朝的长公主,本就是jīng通音律的才女。她腰肢柔软,体态灵逸,曾经艳绝宫廷,华倾天下。她是崇祯帝最宠爱的女儿,她是皇室最耀眼的明珠! 然而现在,她只有一只手。 一只手,而已。 回不去了,明月依旧,人事已非。 金锁重门荒宛静,绮窗愁对秋空。翠华一去寂无踪。玉楼歌chuī,声断已随风。烟月不知人事改,夜阑还照深宫。藕花相逢野塘中。暗伤亡国,清露泣香红……暗伤亡国,清露泣香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