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再嫁吗?你不嫌我晦气?」冯云舒笑了一笑,竟然冷艳至极。 没想到半年没见,冯云舒就从一个少不经事的少女,变成了一个老江湖,说话的时候就会给他挖坑了,不论陆之霖回答嫌不嫌,都有点过于暧昧。陆之霖忙道:「岂敢!大小姐之事,岂能容陆媒置喙?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陆某就先告辞了。」 冯云舒笑道:「这么久没见,小陆对我生疏了这么多啊,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 「没有,是师兄在等我回去,我怕他久等……」 冯云舒有点讶异:「你真和你师兄在一起了?」 「是的。」 「你刚才也不像赶路的样子,我叫你你都没有听到,想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了,你师兄也能等的。不如我们找个茶楼坐着吧,这么站着说话,好生没趣。」 陆之霖实在是不敢与她走得太近,连忙拒绝道:「孤男寡女的,不太方便。你要是嫌累,那我去给你到附近摊位找个凳子歇息?」 「……算啦。」冯云舒摸了摸髻发,眉眼间无限幽怨,「你既不肯,我也不愿强求。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愿意回答我吗?」 陆之霖心惊胆颤:「什么话?」 「当年你趁夜离开小隐山,为什么没有跟我说?」 陆之霖从王越身上学了个乖,打死他也不敢再说实话,幽幽叹了一口气:「我那时做错了事,让师兄误会,悔之莫及,师兄既然离开,我留在小隐山还有什么意思?若是对你直说,你们定然不理解我和师兄之间的感情,又要再三劝阻于我,徒增烦恼。」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对你师兄动了真情……你师兄是那般相貌,你居然会看上他,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冯云舒尽力说得委婉,但话语中仍然露出了些许尖酸刻薄。 陆之霖现在最烦的就是别人贬低王越,沉下脸道:「我师兄本来是很好看的,当年是为了救我,才元气大伤,抱病多年。」 冯云舒暗含嘲讽:「是吗?」 「你不信就罢了!」陆之霖拂袖待要离开,却被冯云舒扯住了衣袖,哀声道:「之霖!我是命苦的人,你原谅我,好不好?」 陆之霖只得站住:「大小姐,你还有什么事吗?」 冯云舒低低叹了一声:「我至今不能明白,你达到先天境界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打断了陆之霖即将出口的解释,「你就不要再瞒着我了,我能感觉得到,你那天晚上出去以后再回来,整个人都变了!」 陆之霖经过冯云舒提示,才有点恍惚地发现,他本来的人生,似乎真的就从那天晚上发生了转变,都不知道该不该感谢那个下毒的混帐了。但得到师兄的真心,这种幸运实在是世间无人可比。 只是对冯云舒,还是要维持表面上的礼节,温言道:「大小姐,现在还提当日的事,又有什么意思?」 冯云舒凄然地看着他:「当然要提!如果我嫁的是你,我的命就不会这么苦了!」 陆之霖十分尴尬,讪讪道:「大小姐,不要再说让人误会的话,我的心从始至终都是属于我师兄的。」 「从始至终吗?」 「……是的。」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是的!」 冯云舒哀伤地一笑,放开了拉住他袖子的手,「既是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问了。多谢你留在床底下的那本玉虚剑谱。」 「什么?」陆之霖呆了一呆。他是真不明白冯云舒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 冯云舒幽幽道:「那本剑谱对你来说很重要吧。你离开小隐山时,怎么还会忘记带在身上?那自然是故意留下来给我们的。」 陆之霖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面上却瞧不出来,一脸正气地道:「那套剑法虽然并非是我母亲创立,但也是她花费毕生精力完善。她不是敝帚自珍的人,常常对我说,武功不能囿于门户之见,而应该传给有缘人,否则总有失传的时候。所以我练成之后,放在哪里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带在身上?被你发现,就是与你有缘,我心里很是高兴。」 冯云舒不答,反道:「‘剑无常形,顺应天地之势,开关万古之光。’下一句是什么?」 「‘合则为一,分则为万物。纵横连绵,无知无邪……’你问这个作甚?」 「没什么,考考你罢了。」冯云舒嫣然一笑,「你练成这套剑法了吧?练的过程中,可有什么难处?」 陆之霖想了一下:「并没有什么难的。只是容易心血涌动,需要沉心静气,不起波澜。」 冯云舒将头点了点:「谢谢你,我先走啦!」 她娉娉嫋嫋地向轿子走去,掀开轿帘时,回眸一笑。 陆之霖见了,颔首为礼,注视着冯云舒的轿子离去。 他能感觉到冯云舒的话语里含有无数陷阱,只是不明原因。幸好他思念母亲,原版的玉虚剑谱也都记得很熟。 看来因为这半本剑谱,冯云舒遇到了很多事,但他们毕竟已经不是两小无猜的时候,也只是……只是如此而已了。 冯柏既然神智失常,冯云舒作为扬州镖局的掌门人出席寿宴,可见她已继承了总镖头的位置,会有些心计也是正常的,否则整个镖局树倒猢狲散,昔日的仇人蜂拥而上,怕是下场惨淡。 为了避免再次遇到熟人,陆之霖回到了投宿的客栈。 虽然王越已经离开,他却不愿意退了王越的房间,反而关了自己的房门,跑到师兄的床上躺着,仿佛这么做,就能感觉到师兄还未远离,空气中也像飘浮着师兄存在过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