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浥那个离谱的“协议”,他是不打算遵守了。 “不可能。”顾长浥看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欠我的还清之前,姜先生是没有发言权的。” 姜颂张了张嘴,脸上露出了一丝颓然,低下头没再说话。 他感到了几分无力。 怎么总这样。 看见姜颂从医院门口出来的时候,邢策本来想吐槽他要是再多待会儿,猴子都快进化成人了。 但一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和身后跟着的顾长浥,邢策又不知道该从哪下嘴了。 “挺,挺半天啊!”邢策假装没看见跟着姜颂上车的顾长浥,“那老头子还,活着呢?” 姜颂想起来刚刚张如森在茶几上留下的那些水渍,看了一眼同在车上的顾长浥,疲惫地闭上眼,没有多说:“看起来气色还行。” “累了?”邢策看着姜颂的脸色,没敢多唠叨他,“没,没哪儿不舒服吧?” “没有,碰见吴青山了,比较晦气。”姜颂靠在后座上养神,声音没什么力气。 “那你今天还去公司吗?”邢策看看时间,“都快,饭点儿了。” 姜颂今天得到的信息已经够他消化了。 他睁开眼看了看窗外掠过的绿化带,“不用了,我直接回家。” 邢策忿忿地瞪了顾长浥一眼,“顾总去哪儿?我顺道先送,送了你。” “我也回家。”顾长浥语气温和,“麻烦邢叔。” 邢策忍不住呛了他一句,“回,回你自己家?” 顾长浥的目光缓缓抬起来,透过后视镜钉在邢策脸上,“我就一个家。” 邢策想冷笑,但是被他那么盯着实在笑不出来,只是板着脸开车。 车上的气氛一直很沉闷。 换成平时,姜颂或许会主动缓和。 但是今天他真的有点累,就一直没开口。 到了别墅下车,他也没管顾长浥跟不跟着,进门换了鞋直接回卧室了。 他不明白。 自己对顾长浥一直没有恶意,也从未猜忌他。 但如果顾长浥真的那么记恨自己,又何必在他生病的时候寸步不离? 自从顾长浥回来,几乎就没好好跟他说过话。 姜颂之前也觉得自己慢慢就适应了,小孩子耍脾气嘛,有什么可较真儿的? 但是这一天天的,顾长浥张嘴闭嘴“姜先生”,左一个“用不着你管”,右一个“把自己看得太重”。 姜颂有点顶不住了。 他给邢策发完一条纯数字微信,把被子拉过头顶,总感觉胸口里憋着一口气,累却睡不着。 他又从chuáng上爬起来,掩上卧室门,点了一支huáng金叶。 窗外的天气是冬季特有的yīn沉,室内的气压也有些低。 他含着一口烟,把窗户推开一点,慢慢将白烟沿着窗缝吐出去。 烟气从肺里一走,他反思自己不应该计较。 因为顾长浥岁数小,因为自己几年前那种行为某种程度上就是“遗弃”。 抽了两根烟,神经放松了许多,姜颂靠着窗户边眯着了。 脑子里事太多,梦就有些陆离。 先是张如森带着小时候的他在院子里玩。 他拿着一支墩布,蘸了水,和张如森玩“我画你猜”。 先是他画。 姜颂三下两下画了一朵月季。 张如森却总猜不对,一会儿说是杯子一会儿说是小猫。 只好换成姜颂猜。 张如森写了一串数字,把手指在膝盖上敲,“小颂,你怎么对得起你父亲?” 一会儿又换成是吴青山,咬着姜颂的耳朵,“我就是把你也杀了,没有监控还是不能定罪。吴家有的是钱是人脉,以你现在的落魄,还想用胳膊拧大腿吗?” 姜颂在梦里挣动了一下,却没能醒过来。 紧接着又是医院。 在他梦里,姜颂自己躺在病chuáng上,浑身上下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 医生跟他语重心长地说:“要是你坚持,可能还能多活几天。” 他还嬉皮笑脸地跟医生商量:“拜托您让我活到长浥回来,看见他好我不就放心了吗?” 医生摇摇头,“不容易啊不容易,你死都死了,又何必生不如死?” 鼻子里插着的管子是往胃里送流食的,他嘴巴里咬着氧气管。 快速通过的气体带走了嘴里的水分,让他口gān舌燥。 姜颂盼着再见小崽子一面。 终于,顾长浥在病chuáng前头露面了,张嘴却是一句冷冰冰的“姜先生”。 他说:“好久不见了,姜先生别来无恙?” 姜颂像是木乃伊一样躺在病chuáng上,qiáng颜欢笑,“挺好的。” 顾长浥又冷冰冰地说:“果然少了累赘,姜先生就能过得很轻松。” 姜颂想解释,但是又怕牵连他,只能把那些难以宣之于口的委屈往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