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象,邓暄心中只想到了一个词----地狱! 奔跑逃亡的人群中突然出了个异类,大喊大叫着冲着西夏军队跑去,那人邓暄认识,正是邓暄刚刚在火场中救的失去了妻子的男人。 那人被骑兵为首的人一刀砍下,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直直滚到邓暄藏身这小屋的门前,死不瞑目! 邓暄再忍不住,想要冲出去,却被唐豆和刘平安一左一右的拉住了。 邓暄睁大双眼,死死盯着那骑兵首领的脸,那人生的很是英俊,眼下漫不经心的一甩刀,甩掉刀身血迹,下令道:“凡魏国人,杀无赦!” 西夏军队齐声应道:“是!”然后又径直往城中跑去。 邓暄只觉这五年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杀意又在心中升起,来势汹汹,势不可挡!邓暄在心中喊道:“我必杀你!”眼前又出现黑色的雾气,在火焰上翻滚,这黑气不光在邓暄身边,那些无辜被杀的尸体上也升起丝丝缕缕的黑雾,竟是都往邓暄身上钻! 邓暄仿佛听到那些人痛苦绝望的嘶喊,那黑雾几乎将邓暄整个吞没,邓暄也沉浸在那巨大的杀意中,这次,他并不想挣脱! 突然,邓暄感觉有人握住了他的手,猛地转头,是唐豆。唐豆握紧邓暄的手,轻轻道:“会报仇的,这无数枉死冤魂的仇,一定会报的!”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邓暄只觉那些黑雾又消散了去,但杀意未消,因为这次的杀意并不是来源于幻觉,而是自邓暄自己心中而起。 邓暄深吸口气,勉强冷静:“我们先逃!”刘平安急到:“我要去城门找我爹!” 唐豆道:“平安,你先冷静,城门被破,刘将军只怕...” 刘平安气的跳起:“你闭嘴!我爹不会有事的!我去找他!” 刘平安推门骗炮,邓暄和唐豆对视一眼,也一起追去。 三人一路东躲西藏,避开不断进城的西夏军队。 三人此时行至城墙边缘,忽然听到前方有脚步声,这里四处空旷,无处可躲,三人伏低身体,准备正面迎击。 脚步近了,邓暄正要出拳,却在看清来人后,猛地止了冲势。 来人是刘精忠!刘平安直直扑了过去,刘精忠一身血污,身边只余几十侍卫。 刘精忠一把抱过儿子,狠狠揉了一把,道:“平安,此地不宜久留,你跟着你兄弟们赶紧从南门出城,出了城门就往山上跑!” 刘平安忙道:“知道了。” 刘精忠放下刘平安,直直盯着邓暄,邓暄不明所以,疑惑的回望。刘精忠肃穆道:“庒暄,我有个请求。” 邓暄见刘精忠脸色,正色道:“将军请讲。” 刘精忠解下佩剑,递给邓暄:“此剑出自名家之手,锋利无比,我一直没有给它起名字,今日这剑赠你!望你拿着此剑回京面圣,告诉陛下,我虎威军大败至此,皆因小人作祟,有人泄露了城中布防,我不知这内女干是在军中还是在朝中,亦或二者都有。我眼下无人可托,无人可信,只能拜托你!” 邓暄却犹豫着没有接剑,他还是有几分恐惧那些幻觉,喃喃道:“为什么是我?” 刘精忠紧盯着邓暄双眼:“因为这里所有人都会背叛大魏,但你不会!邓暄!” 邓暄睁大眼睛,原来刘将军一直知他身份! 刘平安不明所以:“爹你在说什么啊,庒暄姓庒啊,邓暄是谁。” 刘精忠并不理睬自己儿子,仍是拿着剑,大喝道:“邓暄!接剑!” 邓暄被刘精忠的大喝从思绪中惊醒,抬头跟刘精忠对视,他看到这虎威将军眼中迸发的光彩,那是盼望邓暄能给虎威军正名的希冀!邓暄再不犹豫,伸手接过剑。 刘精忠大笑:“大魏有你,西夏贼子必败!”说罢,一伸手把刘平安推到邓暄身边,喊道:“走!”自己却背过身往城中去。 刘平安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急的大叫:“爹!你跟我们一起走啊!” 刘精忠并不回头,只道:“邓暄,唐豆!带着平安走,不要回头!” 刘平安冲到刘精忠身旁,猛地扑在刘精忠身上,急的带上哭腔:“爹,一起走啊!你去城中只是送死!” 刘精忠摸了摸儿子的头,这虎背熊腰的汉子,从来不曾真正对儿子发怒的父亲,用着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说:“守护平城是我的责任,大丈夫一言既出,便是今日平城破了,我虎威军也要战至最后一人!” 刘平安还想再说,却被刘精忠一掌劈上后颈,歪头晕了过去。邓暄和唐豆上前接过刘平安。刘精忠又道了声:“快走!” 说罢,带着人往反方向走去。 邓暄背起刘平安,远远看着刘精忠的背影,大喊道:“刘将军!”刘精忠脚步一顿,邓暄接着道:“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负你所托!” 刘精忠大笑起来,再不停顿,直直离去。 三人也悄悄摸着城墙,往城南去。 一路有惊无险,终于赶到城南郊外的山上。刘平安终于醒了,看清楚眼下境况,喊道:“我爹呢?!” 邓暄不答,唐豆叹口气。刘平安从这两人的表现中已明白了答案。哭着就要往山下跑。邓暄一把拉住他,刘平安挣扎着想挣脱,对邓暄拳打脚踢,邓暄只沉默着受了,却死死不放手,唐豆再看不过,上前拉过刘平安,拎着他衣领,喊道:“你现在回去能做什么!你要知道你父亲只愿你好好活着!你好不容易逃出来,不想着为你父亲,为虎威军报仇!你犯什么混!” 刘平安陡然安静下来,泪水止不住。刘平安站在山上,面朝着平城方向,双膝跪了下去,额头触地,嚎啕大哭。 邓暄伸手扶了扶他的肩,语气坚定,像是什么不可违背的誓言:“此仇必报!” 风吹过,仿佛带来了平城中灼人的热浪和烧焦的臭气,邓暄直直看着平城,成为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