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谢铭杰从警局出来,跟他一起的还有他的律师陈飞。两人走到巷口才开口说话,陈飞说:“James,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尽量不要出门。还有任何人打电话问你这件事,都不要回答。”谢铭杰点点头,眼神往警局门口的方向瞥过一眼,恰巧看到温成瀚和他手底下的一群人走了出来。那头似乎也感应到这里的人在看自己,眼神隔空和谢铭杰对上。两人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对视了几秒,温成瀚的司机正好把车开到他们那群人的跟前,他被人簇拥着上车,上车前再没多看这里一眼。他一走,陈飞又在谢铭杰耳边提到:“要做好准备,我看他们应该不会罢休。”刚才在警局是分了两个房间单独录的口供。陈飞到的时候要求和对方的律师沟通,被对方拒绝了。他托了点关系,这边警局的人和他说,整件事目前看来对谢铭杰不怎么有利。先动的手,打得也狠 ,现在人家要去医院,等于连验伤报告都有了,还有那么多证人,真要搞事一告一个准。所以最好还是提前准备,争取庭外和解。但庭外和解也需要知道整件事的起因结果,问题现在谢铭杰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只说自己就是打了人了,这样使得陈飞很被动。他还在努力,问:“你今晚有没有喝酒啊?”谢铭杰摇头。他眼神一直盯着刚才车开走的方向,眉头拧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陈律师还想多问他一些,毕竟在警局的时候不能问太直白。“那是不是最近身体不适,吃了些副作用明显的药呢?”谢铭杰还是没回话。陈律师叫了他两声,他这下有反应了,回过头看着陈飞。“嗯?哦,没喝酒也没吃药,所以是清醒状态,陈律师,我的确打了他,也不想否认,他们如果要告我会告什么罪名?”“故意伤害罪。”“那……”“你是首次,所以最严重的话三年以下。一般就是进去个五到十天。但我估计对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陈飞阐述事实,打架可大可小,全看怎么定义。谢铭杰冷笑一声,回过头看了眼陈飞,“我知道你不会让我进去的。总之,你有办法。”陈飞翻了个白眼,他和谢铭杰认识好几年,刚进律所的时候没什么业务,是谢铭杰给到他合作的机会。不过那个时候谢铭杰自己的公司也才刚起步,双方属于平行起飞、共同成长。所以陈飞最了解谢铭杰这人,看着实,其实这会儿心里虚着呢。“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打他?Ones的新任总裁,又在启城商会团拜活动举办的酒店门口,我看你是不想混商圈了。”陈飞摇着头说道,他真的有点摸不准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怎么想的,是因为近期生意做大了,有资本注入了,于是飘了?应该不会啊,他不是这样的人。越想越想不明白,陈飞对着谢铭杰打量半天。谢铭杰兀自笑了笑,再次回看陈飞,对他说:“我说,为了女人,你信吗?”***陈飞把谢铭杰送到林泽华住的小区门口,在他下车前又关照:“你这几天住这里也好,省得麻烦,另外我建议你最好也去次医院。”他指了指谢铭杰的额头,那里有一小块挫伤的痕迹,是他刚才在混战中不小心蹭到的。谢铭杰边下车边用手摸了摸,嘶的一声,竟然有点儿痛。刚才还没发现呢!他倚在车窗那里,对着后照镜又摸了一下。“尽早去医院查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撞到脑子,以备不时之需。”陈飞从车里对他说道。这句话前面还挺正常的,后半句谢铭杰听出来,是在嘲笑自己,可能陈飞无法想象他竟然会为了女人和OENS的总裁干架吧,觉得他脑子有问题。他正想着策回去,陈飞已经把车窗升起,隔着窗玻璃对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走了。他没辙,暗暗骂了几句,回身往电梯门厅的方向走。林泽华的家也是公寓,三室二厅,有个客房够他睡,平时有几次来他家里玩,喝多了他懒得动就在他们家客房里对付一晚。所以熟门熟路,连房门的密码都很清楚。可这次他连着按了三次密码都是失败,只能改为按门铃了。来开门的是林泽华,一见到他就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你怎么回来了?谁送你来的?来我这干啥啊?”一连三问,手就一直把着门,不想让他进。谢铭杰这一天又是加班又是搭飞机,还打了架去了次警局,这会儿懈下来了只感浑身疲惫,就想着借用一下他家的浴缸好好泡个澡。于是推开他,自管自换了鞋往里走。林泽华问不出个所以然,突然跑到他跟前拦住他,“还没回答我呢,你来我家干什么?法国人的事你处理完了?那你回家啊。”谢铭杰没想到自己在外头打拼的那么辛苦,自己合伙人竟然还嫌弃自己来了,脸唰的一下拉了下来。“怎么,不欢迎我来啊?你这屋里藏什么人了?”才说完,就见两条又匀称又细长的腿踩入眼帘。他抬头看,是个熟悉的面孔。兰贝妮拿了外套,又把放在沙发上的小包拿起,她睨了眼谢铭杰,和他颔首致意算打了招呼,接着对林泽华说:“我先回了,你们慢慢聊。”林泽华哪想放她走,好不容易哄了这位姑奶奶来的,红酒才开,还没醒完谢铭杰这家伙就上门了,搁谁都不会乐意。他还想哄她留下,兰贝妮已经越过他走到门口,在玄关那里开始换鞋。“真走了,明天一早还有事。”林泽华不甘心,跟在她身后。兰贝妮一说完,他就很不情愿地撇了撇嘴。兰贝妮对他笑了笑,当着谢铭杰的面凑过去,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他这才满意。扭头对谢铭杰说:“我去送她,你先自己待一会,有什么事等我回来说。”谢铭杰一晚上烦心事多着呢,也懒得看他们俩在这里撒狗粮,更无心去八卦这两人怎么勾搭上的,只甩臂挥一挥让他们随意。等门砰一声关上,他走去客厅的一角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端着酒,他坐回沙发上一口接一口唑。酒是香的,可到他嘴里却有点苦。他举起酒杯晃了晃,在擦得锃亮的杯壁上一眼就见到狼狈的自己。“靠”他骂了一声,人突然往后摔进沙发靠背里。合起眼却又想到之前的画面。温成瀚指着他说:“好啊,来明的可以啊,你知道了最好,省得我再给你解释。”“你没有资格代他们说什么做什么,田嘉文是我的孩子,我和小语共同的。其实一直觉得你挺聪明的,田嘉文,田加温你看不出来吗?小语连儿子的名字起得都是我和她,你觉得她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靠!”谢铭杰又骂了一句,烦躁得不行。林泽华回到家的时候,谢铭杰一个人已经干掉了两瓶红酒。他整个人都挺颓的,就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林泽华走近了他才睁开眼,可是他眼底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有圈红晕。林泽华过去想看个究竟,被他一把抓住。“你说我要不要改个名字啊?”谢铭杰问道。“改什么名字啊?”“和文有关的,要不我叫闻铭杰怎样?”林泽华以为他喝多了,去拿他的酒杯,手不小心触到他额头,烫得不行。“什么闻铭杰,你脑子烧坏了啊?”他去扶他起来,把他拉去房间的床上睡,自己跑去取了支体温计出来。滴滴两下,还真是,这人都烧糊涂了。那边兰贝妮一坐上林泽华的车就给田诗语发消息:【田田,你家天菜回来了,你知道吗?他没和你说啊?对了,他好像出事了,额头那里破了皮。】兰贝妮的消息才发出去没多久,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是田诗语打来的电话。女人焦急的声音很快从电话中传来,“贝妮,你说你见到James了?他回来了?”“你不知道他回来了?他没和你联系?”“他没联系我,你快说他怎么出事了?他现在在哪?”“他在林泽华家。我看他挺憔悴的,额头上也破了块皮。你要不要给他去个电话问问?”兰贝妮这句话才说完,田诗语已经挂断了电话。但隔了没多久,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兰贝妮接起,那头田诗语说:“他没有接我的电话。”她声音很着急也有点落寞,但隔了一小会儿她又紧张地问:“你刚才说他额头上破了皮是怎么回事?”兰贝妮是个直性子,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她对田诗语说:“可能是不小心擦到的吧,不过他脸色是真的不好,有点憔悴,铭华最近好像出了点事,具体什么事不清楚,但应该是挺忙的,你们家天菜不是出差很久了,是不是和这个有关?”谢铭杰连着出差已经将近一个月,之前田诗语就和兰贝妮提起过,今天在林泽华家见到本人,兰贝妮才联想起这些。她原本不过只是作了一番猜测而已,没想到直言直语反而令电话那头的人更担心。“贝妮,你说,James会不会已经知道了?”田诗语联系不上谢铭杰不是因为电话打不通,而是打通了没人接,这种情况以前也出现过,就是最开始时她联系他,他不想和她发展固定的那什么关系的那会儿,同样也是不接电话不回消息,所以她才会胡思乱想。兰贝妮大大咧咧的,还没转到她的脑回路上,直问她:“知道什么呀?”“就是嘉文爸爸的事,那个温成瀚,你说James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所以不再理我了?”兰贝妮很讶异,“你还没和他提这件事啊?”田诗语在那头很沮丧,“怎么提?我完全没有考虑好要怎么开口。”她吸了口气,声音有点哽咽,“贝妮,我真的不想因为这件事和James分手,你知道吗,这段时间真的是我十几年过得最开心的日子,我真的很喜欢他的。”这种深切表白田诗语从来没有在兰贝妮跟前表露过,兰贝妮也是头一次见到她这样。“我觉得还是找时间好好聊一下吧,这种事现在不说以后也会知道的,不如大家提早将它摆上桌面,如果他能接受,那皆大欢喜,如果不能,那只能说明他还不是你的良人。你说呢?”还说什么?这种道理田诗语自然明白。她只不过希望这段美好的时光再久一些,让她再多享受一些被爱包围的感觉而已。然而似乎这个愿望也即将落空,而她又要回到从前了。她以前从来都不觉得老天捉弄人,永远乐观永远积极向上,这次却徒生感叹,再联系到自己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屡屡遭遇挫折背负着厄运就禁不住流下了眼泪。谢铭杰在林泽华家睡得迷迷糊糊的,潜意识里有人给自己电话,可他太累太困了,合上的眼实在无力睁开。手机屏幕响了几下后渐渐暗了下去,之后就是一片寂静。他继续睡,一直到第二天一早林泽华进他房间时他还没醒过来。林泽华给他测了体温,见高烧退了,这才去了公司。谢铭杰一直睡到中午,林泽华给他打了电话,他才醒过来。他声音嘶哑得一塌糊涂,努力扯了声“喂”,林泽华的疑问就迫不及待地传过来了:“James,你和瘟神打架了?是不是真的?”“嗯”他揉了揉眉心,清醒一下。林泽华如遭雷击,在那头不可置信,“真的?为什么和他打架?”林泽华将信将疑,前段时间还听谢铭杰说和瘟神重遇,聊得很开,瘟神目前和他们也有合作意向,搞铭华不存在任何动机。他不吭声就说明不信,谢铭杰咳了两声清了清嗓,这才又说:“为了女人,好了吗?”虽然是好兄弟,但大家知己知彼,这事说出来着实有点丢份。谢铭杰转开话题,回问:“你怎么知道我和他打架了?陈飞告诉你的?”“陈飞?连律师都出动了?果然有你的!”林泽华没想到这些都是事实,而且比他了解的似乎更严重,他告诉谢铭杰:“你上网看吧,财经版,你上热搜了。”上热搜的板块不止财经板还有社会新闻。中午田嘉文班里几个同学又围在一起聊八卦,突然有人插话;“诶诶,你们看这个好像是前几天一直来找田嘉文的那个土豪。哎呀,他怎么和人打架了,还被人摁在地上。”有同学听到凑过去,“我看看,我看看,诶,真的,是他啊,我坐过他的车,我认识他。田嘉文呢?给他看看。”几个人都在嚷嚷田嘉文的名字。田嘉文正在走廊里想心事,听到同学叫自己就往教室里走,一进去就被几个人拉着摁坐在椅子上。有位同学把手机偷偷拿给他看,“你看看,你朋友和人打架了。”田嘉文还在想自己哪位朋友啊,手机被边上一小子抽走,拿在手上点开照片独自欣赏起来。那小子也是个喜欢看热闹的,见到照片里的人突然嚷嚷出来:“那不是田嘉文的爸爸嘛,我记得他。”田嘉文还懵着,夺过那同学手里的手机也看起来。“我哪个爸爸啊?”他边看边问。那同学说:“上次来我们学校的啊,把数学老学究怼得没话说那次,我当时就在办公室里罚站,我记得你爸爸的样子。我去,田嘉文你爸爸那么能吵架,想不到打架也那么厉害啊!”田嘉文突然被他一提醒,再看照片,就见到James和Leon两人在照片里打得不可开交。他又去看网页,写着“铭华和ONES的新任总裁疑因私人恩怨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多资方现考虑退出铭华融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