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诗语吓得魂都没了,用足力气把天菜先生推开,天菜先生也听到了那声叫唤,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还好,还是那样从容淡定。背靠在厨房的瓷砖墙壁上,双手抱胸,盯着手忙脚乱的田诗语看。田诗语这才发现,自己的凌乱和他一身齐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开门前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才走出厨房。田嘉文已经换了鞋,去客厅把书包提到沙发那里一扔。“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啊?”田诗语跟过去问他话。“今天球馆有比赛,场地不够,老师就说干脆停一次课,想要留下来看比赛的可以继续,不想看的可以先回家。”“那你怎么不看呀?”“这周要月考,今天发了好几张试卷,都来不及做了,这下正好有时间。”田嘉文说完,抬头看了眼田诗语。“妈,你脸怎么那么红啊?病了?”他走近,想要用手背去感受一下田诗语额头的温度。田诗语的脸迅速一躲。“啊,没有,可能……天气……比较热吧。对,天气比较热。”她说话结结巴巴,不怎么敢看儿子。“现在11月份了,怎么可能热。”田嘉文说道。他边说边往厨房的方向走。田诗语立马拦着他,“你干什么?刚才不是说功课多吗?还不快回房写作业去。”“我口渴,去倒杯水,顺便也给你倒一杯。”“你去房间,我去帮你……”田诗语的话才说一半,厨房的门被人打开。只见天菜先生手里握着一个个盛了水的水杯走了出来。“给你,水。”声音浑厚,是成熟男人特有的嗓子。但,显然这个人不该出现。“你谁呀?”田嘉文问,他虽然只有初一,但身形不小,说话也直来直去,中气十足很有冲劲。“嘉文,他,他是妈妈给你请的家庭教师。”田诗语慌乱中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随便扯了个谎。但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挺机智的,因为田嘉文前不久和她提起过班级里有同学上课外辅导班,当时她还问他要不要报名,他说那种小班化的没什么意思,不如一对一,可以比较精准地解决自己不会的难题。她对着天菜先生眨了眨眼,示意对方配合自己把这句谎话给圆了。天菜先生笑了笑,没有开口说话。倒是田嘉文开口了,“啊?是吗?家庭教师啊?”他一瞬不瞬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怎么称呼呢?”田诗语回答不上来,她和天菜先生在网上认识的,她竟然没有问他的真名。她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叫我James就好。”天菜先生回答了,说了个洋名。“英文名?你是……外国人啊?”田嘉文又问。James摇头。“那是教英语的?”James还是摇头。一旁田诗语以为男人不配合,急得都冒汗了。“那教什么的?”田嘉文还真是好学,喜欢一探究竟。James说:“我什么都不教。不是教师专业毕业的。”他说话的时候语速不快不慢,音质还是很淳厚。田诗语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不过,教你足够了。”真是,有点狂妄。田嘉文心想。八点一刻,田诗语切了盘水果敲了田嘉文的房门。进入时,田嘉文正在写试卷,而James正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计算公式。田诗语蹑手蹑脚走进去,把水果放在离写字台不远的地方。田嘉文发现她进来了,回头盯着她看。James立马摁着他的头转回去。“写作业,别分心。”田诗语觉得这话应该是说给自己听的,嫌自己打扰了他们。于是吐了吐舌头,悄悄往后退。出门前才嘱咐一声:“给你们俩切了水果,吃点水果再继续哦。”门再一次合上。田嘉文扭头瞪着James。“你真的是我妈请来的?”“怎么,你有什么疑问吗?”“你看上去好老,不像家教。”“……”James头一次听人这么评价自己。他追问:“家教应该什么样子?”田嘉文不假思索地回答他:“至少是大哥哥的模样吧,大学生,比较亲切。你刚才瞪我妈我看见了。她可是你的甲方妈妈。”“……”James耸了下肩,没想到这孩子说话一套一套的,逻辑还蛮清晰。“你要是把这个精力放在做题上,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他把自己刚才在草稿纸上算的公式给田嘉文看,“这道题我说了两遍了,你还错,你看一下,必须套用这个公式。”他用手指了指田嘉文的错误答案,“所以,你脑袋里都装的什么?”田嘉文说:“你还说我,你不该问问你自己吗?你给到的解题方法客户根本没法理解,不理解当然就不会用了。这是你教的问题。”他毕竟是个小孩,而James却是个久经职场的老人,对这种程度的挑衅自然不屑一顾。James说:“按照我给你的公式,重新做。”他就不信了,教不会一个小孩!田嘉文斜他一眼,把他写的公式拿到跟前又看了一次。悻悻然又做了一遍。这次答案对了。田嘉文从书包里抽了本英文的练习题出来推到他跟前,“数学题我自己做吧,英文你帮我看一下。”James没接手,居高临下睥睨着这小屁孩。“这是你的作业。”“可是我不会啊,因为不会我妈才找你来的。”田嘉文回答道,还挺有理的。但是James还是不说话,而且这个时候脸色明显严肃了很多。但田嘉文也没怕他,扭头边写数学作业边说:“你不会是也看不懂吧,刚才不是很牛,说自己什么都会吗?你哪所大学毕业的。”James 说了个学校名。田嘉文:“沃顿?这什么野鸡大学,私立的吗?好不好考?”James突然太阳穴突突,一字一句告诉他:“沃顿,沃顿商学院,在美国的,常春藤名校,不过你不知道也很正常,连最简单的方程式都搞不懂还指望你懂什么!”他是想要挫一下这小孩,田嘉文说话完全不过脑,还特别冲。这要是搁在公司或者商场上,他早就发飙了。田嘉文听闻,突然转头看他,“美国啊,我知道,我爸爸也在那里上的学。不过他学校比你有名,他是哈佛的。”“……”晚上十点半,田嘉文的房门开了。James从房间里出来,人看上去有点颓。田嘉文走在他身后,表情却比较轻松愉悦,边走边在伸懒腰。他见到田诗语说:“妈,今天作业全做完了,我先洗澡睡了。”说完就往浴室方向走。田诗语有点尴尬地看了眼天菜先生,没想到今晚最后是这样一个结局。“我送你到门口吧。”她说话很小声,真的很不好意思。刚才在外头沙发上时不时传来两人在房间里的争吵声,虽然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但是似乎挺激烈的。因此她在外头也忐忑了半天,不知道之后要怎么面对对方。James睨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他一撮头发垂在额前,完全没有最初见面时的精神。他连话都不想讲了,径自往门口走。田诗语跟在他身后,觉得还是要打个招呼:“今天真的很不好意思,没想到我儿子突然回来了,要不我把你买东西的钱转给你吧。”她拿起钱包,从里面抽出八张:“这些给你,多出来的就当是今天的补习费。”James没动,表情却很肃然也很凝重。田诗语把钱塞进他的口袋。“我们下次……”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再约,只能改口:“网上再聊吧,不管怎样,今天还是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