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心肚子饿得咕咕叫。 坐在一边的楚十安脸上有幸灾乐祸的嫌疑。 当然,这表情不单是给许怀心一个人的,多半还是给他左手边那位明显不在状态需要来瓶脉动的陪同翻译。 梁正青的脸上很少见地没了那股天之骄子的神清气慡,眉头紧锁,似乎金发外国人每说一句话,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甚至出现了好几次跟不上趟的情况。 不可能吧。 陪同翻译欸。 翻译金字塔的入门阶段。 作为一个已经能做jiāo传的人来说,出现这种状况是不应该的。 越到后面,梁正青就越乱,甚至译错的次数越来越多。 金发外国人对着他皱了好几次眉。 坐在一边看热闹的楚十安,逐渐收敛起了脸上戏谑的表情。 在陈年何跟金发外国人探讨他们去年对抗德国大肠杆菌疫情那场战役的时候,梁正青彻底垮塌了。 金发外国人说完话,看了好几眼梁正青,梁正青一双桃花眼眯得像是三月不揭的chūn帷。 每一帧表情都在说——我不是归人,就是个过客。 现场气氛逐渐凝固。 陈年何试图缓解气氛:“从我们收到病菌样本,到完成基因组测序并公布序列,再到研制成功诊断试剂盒并无偿公开检测方法,前后不过20天的时间,基本上可以说是在跟死神抢时间,并且抢得相当漂亮。” 一番话说完,桌上更沉默了。 中国这边的人听得热血沸腾,但狂欢是两个金发外国人的寂寞。 他们看着梁正青。 梁正青额头上大汗淋漓,越想组织语言挽救这场已经失败了的翻译,越是乱得不知道从哪个单词开始。 就在许怀心误以为浅州迎来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冷冬之年时,她边上的楚十安悄无声息地拍了拍梁正青,接着开口标准流利地把陈年何的那段话翻译给了金发外国人。 冬去chūn来。 服务员开始上菜。 许怀心在濒临饿死之前,终于活了过来。 一顿也不知道是中外学术友好jiāo流,还是敌我双方暂休内战一致对外,抑或是替亲妈考察后爹的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陈年何略表歉意,说以后有时间再补偿许怀心。 许怀心听完没当回事,跟他还算愉快地告了个别,然后准备回宿舍。 刚一拐进酒店外面通往学校的路上,就听到楚十安和梁正青又chuī起了内战的号角。 一个一如既往地嘲讽:“长本事了,陪同翻译都能出错了。” 一个不屑一顾:“你连着赶一周场子熬一个月夜试试看。” “有必要?” “有没有必要你不知道?” 沉默。 接着,一个说:“这次陪同翻译的收入,我会一分不少地给你。” 另一个就非常不要脸地把卡号给人家报了过去。 梁正青:“……” 许怀心:“……” 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梁正青略伤感地告诉楚十安:“卉姐要走了。” “终于赚够了?” 欠揍的揶揄语气。 梁正青差点一拳头砸过去,手指攥得嘎嘣作响:“她待在那个破校企中心,都是因为谁?” “那你是要我感谢她,还是同情她?” 旁的也没有了。 梁正青收回拳头:“这周日晚上七点,在东区外面的重庆火锅店,我们给她办了个欢送会,接下来她就要出国留学了。你爱去不去。” 许怀心趴在路边的水泥电线杆上,看楚十安靠在过道一边的墙上,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送到嘴边,打火机按了好几下才打着。 少年意气,青年风发。 在初冬季节,不经意间染上了颓势。 许怀心低着头走过去,挨着他靠。 楚十安一回神,偏头看到她,下意识地想把烟给灭了,却忘了嘴里正在吐烟圈。 一丝没làng费地喷到她脸上。 辛辣呛人。 许怀心咳得撕心裂肺,扭过身用拳头把水泥墙捶得哐哐响。 楚十安边笑边把自己的水递过去:“我喝过的,能将就吗?” 他本来以为她会拒绝,或者不挨瓶口倒着喝。 没想到她直接拿过去对着瓶口就把水喝了个底朝天。 楚十安gān咳了一声:“还没问,你怎么会跟来吃饭?陈年何是你爷爷的学生这我知道,但你俩吃到一桌上的理由是什么?” “老大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不想说别勉qiáng。” 想八卦还这么跩,也真是没谁了。 “你知道浅州基因研究院吗?” “当然,”楚十安指了指吃饭的酒店,“现任院长陈年何。” “那你知道它的创始人之一,许风鹤吗?” 没等楚十安接话,许怀心就接着说:“许风鹤是我爸。他和陈叔叔是从高中到博士期间的同学,我爷爷这辈子最得意的两个学生。其中一个被我……”咬了咬嘴唇,略停顿,“过世了。另一个就是陈年何,他现在想追我妈当我后爹,就请我吃顿饭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