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艳失魂落魄地坐在车上,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纸巾,旁边的小杰脸上还是一贯的茫然。 于艳哭着哭着,伸手搂住他,他脸上的表情却半分未变,像是一个木偶。 前头,罗晓晓小声说:“真可怜。” “没办法,”陆艺同样小声道,“还好她刚好遇到了我们,不然......” 不然谁都知道结果如何。 5点45分,他们按照计划到达了废弃基地。 虽说是废弃,但距离m市防线崩溃也就两三周,基地里头还算井井有条。 凌修破门而入时,几个丧尸在食堂里游『荡』,兴奋地扑了上来。它们都穿着净化队的制服,一阵步.枪扫『射』后,无力地倒在地上。 凌修在它们身上『摸』索了一番,找到了脖颈上挂着的净化队标志:镂空的圆环上,刻着暗金『色』的衔尾蛇。 衔尾蛇是炼金中的重要标志,它首尾相连,不断吞噬自身,不断孕育自身,象征自我摧毁和循环。在这个炼金主宰了科技的时代,净化队也以它作为标志,以祈求强大的力量。 但显然,这条蛇没给他们带来足够的力量。 他把圆环和身份识别卡,交给其他队员冲洗干净,准备带回给他们的家人。 顾飞舟组织着其他人将基地入口重新封死,并检查了有没其他缺口。 于艳和小杰在房间里一直没出来,队员就把热好的饭菜放在了门前。 另一边,江崎将粉末放在了分析机里,就在实验室里写式子。 花体字写了一行又一行,隔了一会,他打了个呵欠。 刚出去走廊,就看见几个队员匆匆走过,其中一个人回头说:“你是炼金师对吧,一起过来看看吧。” 他们一路去到了地面。 抬头看去,天空昏暗,夕阳已经完全坠落,只有极遥远的地平线还有微光。 一座高塔耸立在基地的西面,上头不时爆发出细小的火花与水汽,元素分外紊『乱』。 通讯塔收集终端发出的以太信号,再转输出去。但是现在,它周围的元素一片混『乱』。 底下围了五六人。技术人员刚拿出来仪器,数值就飙升上去,指针疯狂『乱』摆。 他摇头道:“不行,这样混『乱』我们绝对上不去。” 罗晓晓问:“上去了会怎么样?” 空中一只丧尸鸟展翅飞过。 它伸着残破的翅膀,似乎想要歇脚,缓慢靠近了高塔。 在那瞬间,一团火焰爆起! 它直接被点燃了,一团火球往地面坠去。 技术人员低头一看,说:“刚刚是火元素失控了。” 罗晓晓:“……” 顾飞舟皱眉道:“有什么办法?” “我看看。”对方调出了终端上的数据,“至少有一套紧急系统还在运作,我要个三四个小时去重启、稳定下所有元素。等到那之后我再上去,手动调整配制。” “行,你尽快。” 众人准备离开。 罗晓晓又问:“我们的元素隔离服也用不了吗?” “不行,强度太高了。”技术员摇头,“谁上去都是死,不提火,光是风躁动的时候就能隔着护甲,把肉一丝丝一条条切开。”他又回头看了眼,“比如现在就是风在暴动啊啊啊啊啊!” 罗晓晓说:“我知道很危险了,您不用那么激动。” “怎么有人在塔上!” 众人回头,果然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在塔上。 ——电梯卡死了,那人正在顺着楼梯,一级级往上爬。 技术员顿时冷汗都出来了:“这时候上去必死无疑!” 罗晓晓喊了句:“那不是江崎吗!” 技术员听到这名字,只记得那是个年轻人,经常坐在车子的角落。 他说:“他怎么会上去通讯塔!快让他下来!” “我正在!”顾飞舟额前冒汗,点动终端,“但他不理我们!” 元素的紊『乱』不可抵挡,江崎深入了混『乱』的正中心,周围像是海啸山崩。 又是一阵混『乱』的元素,“火”在空中飞速飙升。 靠近的鸟类瞬间变成火团,火光炸开! 像是死神的脚步,没有人能够挣脱。 大片的火光遮蔽视野,热浪隔了数十米,扑面而来。 元素是绝对毁灭『性』的,一切都结束了。 一时,他们陷入了死寂。 群鸟化作的火球自高空坠落,像是一场诡异的白昼流星雨。 顾飞舟拿起终端,艰难说:“队、队长,你先不用过来了,他已经……” “等等!”罗晓晓喊道,“他还在!!” 众人抬头,果然看到那矫健的身影。 江崎甚至没有受半点伤。 他穿梭在火光、气爆之中,元素没有半点伤害他的意图,反而主动将紊『乱』的道路劈开,好让他继续向前。 顾飞舟喃喃说:“草这是开了挂吧,你说他是不是……” 罗晓晓也很懵:“奇迹?” “元素的私生子啊。” 罗晓晓:“……” 江崎一脚踹开控制小屋的门,进去控制小屋,开始『操』控面板、稳定核心。 推上最后一个开关时,整个塔身都颤抖了一下,他听见齿轮、机械臂运作渐缓,最后几下刺耳的摩擦传来,它们彻底停下。 以太核心停止运转,元素的躁动消失。 …… 通讯塔平静下去了。 顾飞舟说:“江崎,你果然不是人。” 江崎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 “都说了不要重定义普通!!” 技术员也看向江崎:“这是为什么啊,你天生就是这样么?就,也不怕元素紊『乱』之类的……” 江崎犹豫了几秒钟:“不算是吧。” 隔了一会,凌修上来了。 他上来就皱眉看向江崎:“你怎么自己往上头跑呢?” “修塔。” “你就没想过,万一元素没有避开你怎么办?” “没有。”江崎说,“就像我没怀疑过,我考试能拿满分。” 凌修:“……” 那小屋内的控制台好似飞机驾驶舱里的那般复杂。他和技术员启动了安全的备用能源,几盏小灯亮起、闪烁,接下来是漫长的『操』作时间。 江崎走出控制小屋。这高塔除了通讯,也担当了基地的了望塔,无数精密仪器,将远方的景象投影过来。现在仪器无法运转,就只剩下最传统的望远镜了。 他挑了个朝着西边的望远镜,凑过去看。 房屋密密麻麻,街道上坏掉的车辆横七竖八。再调整一下焦距,便利店的玩偶都看得清晰,那是几只小橘猫玩偶,活灵活现,站在橱窗之中。 他一点点移动望远镜,把西边的景象收于眼下,默默想着下一幅画的构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技术员下去了,身后传来一声:“在看什么呢?” “街道。”江崎说,回头看到凌修走出来,“修复得怎么样?” “用不了,晚点让技术员上来看看。”凌修靠着栏杆,掏出一根烟点燃。 两人无言,都眺望着远方。 凌修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衔尾蛇吊坠。 隔了几分钟,他开口:“你们炼金师是怎么理解衔尾蛇的。” 江崎说:“生生不息,和对立面产生冲突、又不断同化,元素湮灭和再生,最后构成的就是永生。” “太玄乎了。”凌修说,“难怪我炼金考试总是拿低分。” 江崎笑了笑:“和实际生活也有联系。比如说,开始即是终结。如果你知道了故事开始的第一天,同时也就看到了最后一天,它们是连在一起的。但这是个无法被证明的理论,如果要知道答案,必须在毁灭中探寻。” 凌修深深吸了一口烟:“听不懂。”他将吊坠扯起,对准最后一抹天光——那衔尾蛇晃晃悠悠、不断旋转,“但是它没法保佑所有人。” 江崎愣了愣。 凌修继续说:“陆艺把那些队员的身份认证牌,扫描发回总基地了,他们的家人很快就会收到消息。可惜我们连尸体都带不回去,带回去了也没用,大多数都面目全非了,根本不敢让家属看到。” 隔了半分钟,在天光即将消失的那个瞬间,风中,江崎的眼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在纠结思索着什么,略微走神。 凌修心中一顿,意识到,刚才的话题似乎太过沉重。 江崎缓缓开口:“我觉得,我刚才讲得挺浅显易懂了,怎么会听不懂呢?” 凌修:“?” 凌修说:“原来你在纠结这种问题吗。” “是啊,你炼金考了多少分?” 凌修:“……”他伸手,啪地弹了一下江崎的额头。 …… 一通忙碌下来,等到大家聚在一起准备晚饭,已经是快九点了。 安定后,众人都放松了不少。 食堂那里太脏了,三楼大堂相对干净些,几人搬着桌子过去了。罗晓晓拆开速食,简单加热了一下。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今天是什么汤啊。”顾飞舟凑上去看,“怎么又是萝卜。” “有热汤给你就不错了,”罗晓晓拿汤勺敲了敲,“快把碗拿来。” 江崎端着饭碗回来,坐在了长桌的最角落。 那帮人正谈笑着,神采飞扬。他保持了一贯的寡言。 吃完饭,凌修回房间准备休息一下。 顾飞舟说:“队长,待会要不要喝点什么?晓晓刚看见,这里的冷藏柜还是满的。” “什么都行,给我直接送上来就好。” “好嘞。” 江崎也回了房间。 终端上收到了一条消息:老孟叫他去实验室。 之前在走廊收集的粉末,被放进了这里的分析机,隔了这一会,研究报告出来了。 实验室里很宽大。 老孟把报告递给江崎:“你去给凌队吧,我还要整理炼金石。” 江崎点头,抱着报告走过长廊,路过厨房附近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空气中有香甜的味道。 他无声地接近,后厨虚掩的门后传来哼歌声,还有勺子和锅碰撞的声音。 他敲了敲门,罗晓晓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过来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罗晓晓拨了拨头发,“我在煮牛『奶』,最后一包了,你要喝么?” 两分钟后,江崎拿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走了。 牛『奶』还很烫,他浅浅尝了一口就没喝了。那『奶』香味让他心旷神怡,脚步不由都快了几分。如果他是一只猫,现在想必是翘着尾巴,昂首阔步。 敲了敲凌修房间的门,男人拉开了门:“怎么了?” “来给你送东西。”江崎递过去报告,“就是蝴蝶的磷粉,除了有元素附着,暂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怪事情。”凌修嘟囔了一句,“你和老孟有没有些想法?” “可能单纯就是昆虫,也有可能是未知的丧尸。这些鳞粉已经有段时间了,不好下判断。” “哦。”凌修顺手从江崎手里拿走了那杯牛『奶』,喝了一口。 江崎:?! 凌修浑然不觉,继续看着报告:“于艳和那小孩没说什么吗?” 江崎眼睁睁地看着他仰头,喉结滚动,几口把整杯牛『奶』喝下去了,放下杯子说:“你讲话啊。” 江崎硬邦邦回答:“他们没说。再见。” 他退后一步,坚决地关上了门。 门里传来凌修的声音:“哎哎哎,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啊?你待会和顾飞舟说别再送牛『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