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毕安,已经从临锡回来有半年的时间了,自从我回来开始,毕清看见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一直躲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问他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他说是的,我笑笑不说话,有些事不戳穿大家都还能粉饰太平。父亲毕长历寿宴那天,我刚从珣城回来,晚上去宴会的时候,心情实在很糟糕,因为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淋了雨,我很厌恶雨天,我和父亲之间每每见面,总是一言不合便互相看不顺眼,但是今天是他的寿宴,太多人在,为了维护他的面子,我双手奉上给他准备的礼物,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便寻了个由头,独自找了个休息室躲了进去。耳边是隐隐的喧哗声,后来终于渐渐好一些,打算去趟盥洗室收拾一下,刚出休息室没几步,我忽然看到一个男人立在墙角,烟头微弱的光亮,那轮廓,让我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全身僵住了,就算很久未见,还是只要一眼,一眼就能认出他,可是反应过来之后我像是没看到一样转身下楼往走廊走,但是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快要喘不过来气,许司白怎会突然回来,走得跌跌撞撞,在一个拐弯的地方没有留神,便一下子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我愣怔怔地看着自己撞到的人,他微微弯下腰,慢悠悠地看着我,唇边甚至是依旧带着笑意,“不要怕。”他怎会知道我在害怕,简单的一句话,由着一个陌生人说出来,在那个时候,竟然是莫名的安定人心。我嗅到了他身上的檀木香气,很意外,我似乎心里有了一些想法,但是转瞬我就自己否定了。我站起来说谢谢,转身离开。但没想到后面竟然还有后续。只走了没几步,就突然被毕清喊住,然后一直一直向厅里拖:“走吧!父亲找你”等到我再反应过来,就已经再次被毕清拽到了里面。再次抬头的时候,眼前就蓦然出现了一张片刻之前才见过的俊脸。我全身僵硬地站在宴会大厅绚丽的快要睁不开眼睛的灯光下,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则是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弯着,唇角的笑意柔和,眉目沉静,“你好,毕小姐。”我只能回一句,“你好,我是毕安。”在那天之后,我忽然发现自己总会时不时的见到他。很偶然,但是又很不偶然。比如今天,我和宋闲约好在sky吃饭,刚进去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声女子的惊呼,然后是一声低沉的男音,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迎上那个女子的那双眼睛,水汪莹润,细眼线画得精致,眼尾含情……然后便看见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依旧好看的面容,一双眼睛看着自己,高大挺拔的身影,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一张精致俊美到极致的脸庞,轮廓近乎完美,线条明朗凌厉,鼻梁挺直,嘴唇很薄,下颌上有一颗不是很起眼的小小的痣,笑起来的时候才能将将看见,面容没有锋利性,但是总若有似无的带着微微的笑,加上那双眼睛却生的极漂亮,笑起来的时候满目春风,整个人气质实在卓越,就算此刻楼梯处光线不明,却也半分也压不住他的容貌。都说容貌和气质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是这两者在江凛铖的身上平分秋色,容貌再出众也盖不去他身上的那份气质。我别开视线,果然,这样的男人不管走到哪里,身边一定不乏美女相伴。宋闲戳戳我,走吧,然后对着那个男人伸伸手说道,“你今日也在?”哟,感情宋闲还认识这个人?他点点头,“来吃饭,”“有约?”“没有。”“那不如一起,”宋闲倒是很迅速的提出建议,问完才转头对我说道,“我老板,不介意一起吧,阿安。”我这才想起宋闲是松江集团的高级法务,而这个人是松江集团的老板江凛铖。起初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不足以概括宋闲和江凛铖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他们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一顿饭,我吃的心不在焉,因为总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但是很奇怪,我只要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目光就会移开,难道是我自作多情,其实他没看我?今日,我与和度约好一起去寺庙祈福,一路往山上走,从左侧门进,向佛祖磕三个头。佛像前的修行老人敲响古钟,我与和度下山,经过卖红条福牌的地方,被伸过来的手挡住去路。“施主,挂个姻缘吧!”有个十分年轻的和尚拦住我两,面相十分白皙好看,眉眼清秀却没有阴柔之气,我一愣。然后摇头,我说我不信这些,也不求这些,和度倒是笑嘻嘻接过姻缘牌:“是该挂个姻缘了。”付了钱,将姻缘牌给我:“阿姐,给我扔一下,扔得越高越好,”我笑,打趣她道,“最好扔到宋闲那里去,是不是更好?”,小姑娘的脸腾的一下子红起来,捏我的脸颊,“阿姐,你总这般打趣我。”和度很喜欢宋闲,我知道。我嘴角勾起,带着笑。接过,认真一扔,姻缘牌高高飞起,但是却擦着树枝而过,飞出去老远。一道弧度十分优美的抛物线,可却没有挂在树枝上,“啪嗒”掉在一个人脚下。那个男人身长玉立,温淑雅致,眼神清明。我瞧着他,他弯下腰,捡起姻缘牌。朝着我的方向走来,递给我姻缘牌,从他的手中接过,我假装自己很镇定,其实心里慌得很,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有些不一样的情绪,“谢谢。”我迅速开口,“不用谢。”他带着笑意,微微颔首,与我擦身而过。南川常驻人口多少万,毕安记不清,但是,为什么总是能遇见他。我来寇塔买咖啡,等咖啡的间隙,一转头便看见他。他坐在落地窗边的位置,手中拿着一本书。低垂着眉,安静又温暖的模样。阳光从玻璃透进来,暖暖地照着寇塔的地面、桌面,以及他的侧脸。右手的五指微微蜷曲,扣在书页上,骨节修长好看,江凛铖便这样平静地坐在咖啡馆,隐约在光影中。直到新来的咖啡师戳我手指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我竟然,一直盯着他看。我和他中间隔着不算近的距离,所以准备转身离开,没想到,我刚一转身,便撞到了一个准备来点单的人,咖啡全部泼在了我的毛衣上,褐色的水顺着我的毛衣下摆开始一滴一滴的往下低落,那个人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沉默着,然后一抬眼便迎上了他转头看着这边的视线,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和他打招呼。毕竟已经有了几面之缘,毕竟他是宋闲的好友,但是我这个人一直有点交流障碍,不管是熟人还是不熟悉的人,我看着他看着我的眼神,怕他没认出我,贸然说话会失礼;又怕他已经认出我,而我自己却故意装着不认识,不打招呼会显得更加失礼。但是他却唇角扬了扬:“毕安,很巧。”我下意识的点点头,带着那一身褐色的污迹迅速推门而出。出去之后,才下意识的舒了一口气,可是,我停住脚步,疑惑道,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见到他,总是做出一些离经叛道不符合自己常态的事情。手机忽然响起来,我低头去翻包里的手机,迎面走来的穿着高跟鞋的女子也在看着手机,一不留神,撞了个满怀,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准备先道个歉,可是没待我讲话,那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子很鄙夷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她的眼神盯着我身上的那咖啡痕迹,我自然也看见她的浅色西装外套上,染上了一点褐色的痕迹,“你的衣服多少钱,我会赔。不好意思。”她又看了我一眼,轻蔑的摇摇头,“若是这般的寒酸,走路是要注意些的,不是所有衣服都能赔得起。”我低头看了一眼我的帆布鞋,上面还沾染着油彩的颜料,诶,看起来很穷酸是吗?我是江凛铖,接到毕氏的邀请函的时候我在珣城出差,但是迅速解决了那边的工作,连夜赶回来,陆遇觉得很纳闷,我笑,那是毕老的寿宴,陆遇问,这又怎么了,我没说话,若是毕老的寿宴,那她作为女儿势必会出席,匆忙赶回来,不过是为了有一个机会见她一面。我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有个走得跌跌撞撞的女子一下子就撞到了我的身上。她抬起头有些愣怔怔地看着我,我一看,就笑了,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想看她一眼,没想到她还能与自己来个近似拥抱的举动。她的眼角还带着泪,她的呼吸很急促,很慌张的模样,连眼神都在颤抖,我微微弯下腰,慢悠悠地看着她,“不要怕。”我知道她为何忽然情绪大动,因为在片刻之前,我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许司白,那个会让她情绪受到刺激的人。后来她转身离去,我看着她的背影沉默很久,直到陆遇提示我该进去了,我才重新回过神来,送上祝寿的贺礼,我与宋闲站在一边闲聊,再抬眼便看见被毕清拽进来的她。她有些不自在的站在宴会大厅绚丽的灯光下,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我,我看见她,忍不住的笑意,我说,“你好,毕小姐。”她似乎有些疑惑我怎会认识她,瞬间疑惑之后,淡淡的回了我一句,“你好,我是毕安。”面对毕安这幅模样,我不意外,她本就这般情绪冷淡,对人疏远生分。之后在sky吃饭,其实不是偶然,是我听到宋闲与她打电话,说会约在sky,所以提前去了那里,那场偶然的见面,其实是我拜托宋闲创造的机会,他很意外我会喜欢毕安,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一直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毕安,毕竟她是个很冷漠又很恶劣的好姑娘,多么矛盾的评价,抑扬顿挫,最后还是必须得承认她是个好姑娘,善良的女子。从临锡回来,她变了许多,以前的马尾已经变成了及肩的短发,黑色的大衣,更加瘦削了一些,面色更加苍白了一些。在sky遇见她,欣喜若狂,可是她从头到尾甚至多余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多么冷酷无情的姑娘,我以为自己终究是有些不一样的,可是她既然已经忘记了在临锡的那段时间,又怎会记得自己,岑经也问过我,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毕安,怎么看,她都绝不是我会喜欢的类型,我以前交往的女友与她也是千里之别。到底为什么,我也问过自己很多遍,明明那么多人,为什么只能是她,可是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理由和原因。往往我们称之为destiny,命运。没有人会相信,我一直在寻找,一直在等待,不是为了任何,而只是为了一个她。一顿饭,毕安吃的心不在焉,我看出来了,她很少会抬头,也很少开口说话,只是中间抬头看了我这方向几次,但我会在她的视线投递过来之前迅速移开,我怕自己的眼神太明显,会让她觉得困扰,会让她意识到,然后再也不愿与我有交集。我接到岑经的电话,去山上找他,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岑经,岑家公子,在大院里排行老三,人家都喊岑三公子,喜欢自由随性的生活,人生贵在享受,周围朋友谁都没有他活的潇洒自在。一年之中总没事要去山上的寺庙里待上一段时间,要说去诵经念佛也不大对,每日在寺庙中混日子而已,谁也不知道这个公子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哦对,他家有一个妹妹,令他颇感烦恼。我去的时候看见岑经拦住她,说,“施主,挂个姻缘吧!”她摇摇头,说不信这个,倒是她身边那个年轻的姑娘笑着接过,又递给她,让她扔。我静静的站在那个角落,看着她们,直到她一下子高高的扔起,落在了不远处,岑经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才走过去,捡起,塞进她的手中。她说谢谢,转身离开,我与她只有一臂之距,我想,如果这时候伸手,一定能抓住她的手,可是这样或许会让她觉得奇怪,最后只能停滞在原地,然后看着她渐渐远去,拦住毕安的那个和尚看到我站在树下久久驻足,抵过一个姻缘牌子,“施主,想要求姻缘的话,站的高些,挂的远些,心诚则灵”我摇头,我的姻缘求不得,也不能求。“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我开口,对着那个一脸轻松的和尚,“再过些天吧,你可真没趣,既然遇到了不如问问清楚,”岑经淡淡潋着眉,一双眼睛里面似是不解又或是担忧,“如果我问了,只是让她觉得困扰,又该如何?”听到我这个话的岑经撇撇嘴,说到,若是这样为她着想,她却丝毫不知,又何如?我去寇塔等宋闲,宋闲临时有事来的迟些,我便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安静的翻看着,她进来的那个瞬间,其实我已经透过落地窗看见了,她显然没有注意到我,所以一直侧着身子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我和她中间隔着不算近的距离,她接过咖啡,准备转身离开,没想到,刚一转身,便撞到了一个准备来点单的人,咖啡全部泼在了她的浅色毛衣上,她低头看着自己毛衣沉默着,然后一抬眼便迎上了我来不及移开的注视着她的视线,她似乎有些犹豫,看着我,良久没开口。我对着她微微笑起来,“毕安,很巧。”她下意识的对着我点头,然后迅速推开门走出去,我放下手中的书,跟着她走出去,她走了没几步,停住脚步,似乎低着头在翻找上面东西,然后便与迎面那个一直盯着手机的女子撞了个满怀,我站的不算远,听到了她们之间的对话,毕安听完最后一句话之后明显愣住了,涨红脸,站了一会儿转身走。我看着她的背影,蹙起眉,先前与她发生插曲的那个女子走到我面前,脸上带了笑,“江先生,在这里能看见你,很惊喜。”我看着她的脸,实在陌生,想不起来,陆遇迎过来,淡淡提示道,这是集团新签约的代言人,我说取消,取消和她的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