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不是毕安因为一直注视着江凛铖的方向,也不至于停住脚步,然后和江凛铖的眼神交汇上,顺着江凛铖停住的步伐,和看着远处的眼神,那位局长也看到了她并明显是认出了她,那位局长她曾经在自己得婚礼上见过一次面,不过就算被认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这显然不是一个互相打招呼的好时机。毕安强装镇定,准备装作不认识走过去,却被陆书意喊住,“江太太。”她无奈的停住脚步,看着江凛铖身后突然开口的陆书意,又看看江凛铖身边的那位局长,脸上挂上笑,“您好,苏局。”年过五十,气度儒雅的苏局长微微点头,挂着淡淡的笑,“您好,江太太,很久未见了,下次希望赏光和江先生一起来家中小聚。”毕安点头,“一定。”内心却十分忐忑,生怕下一句江凛铖就会戳穿自己,顺便冷冷的补充一句,我和她已经离婚了,但是显然一直到那位局长进入到车里的时候,江凛铖还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没有说话。倒是毕安在这样的眼神中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想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或许是他好心大发,温和开口,“为什么在这里,”毕安扬起手中的牛皮纸袋,“师兄让我来拿一些专业的资料,”迎上他有些疑惑的眼神,她又难得耐心的补充道,“我最近在重新学习心理学的专业知识。所以联系了以前关系还算不错的师兄,让他帮忙找些适合现在的我学习的资料,这样恶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弥补这五年的空白,”说到这里吗,忽然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话多,可是饶是现在的她,也不喜对着任何人多言语,但是每每遇到他,似乎总有说不尽的话,包括那些不知道和谁才能倾诉的话语。他很有耐心,比如现在仔细的听着毕安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知道五年前的毕安曾是一名非常有名的心理医生。她一直都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他清楚的知道。江凛铖知道她难以面对创伤,所以放弃了作为心理医生的自己,每日活在虚构的世界中,掩饰了一些事情,藏匿于街角的画廊中,变得郁郁寡欢,变得冷漠寡言。近日来,虽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关心她,他一直在暗地里用自己的方式陪伴着她,守护着她。这些日子毕安的改变,他看在眼里,也感到开心。放在口袋中的手机恰时响起来,她按下接听键,是楚司白。“你现在在哪,晚上一起吃饭。”她看了身后的大楼标志牌一眼,念出名字,手机那边的楚司白笑,“那我去接你。”毕安看了看对面的江凛铖,“不用,告诉我地点,我打车过去就好。”挂断电话,江凛铖指指不远处自己的车,“我送你?”“不用了,”她回答的很快,生怕江凛铖再看见自己与楚司白见面心生间隙。等她去到餐厅的时候,远远就瞧见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男子坐在那里朝着自己挥手了,看见她坐下,楚司白才笑起来:“最近可还好?”毕安喝了一口面前的白水,点点头,“过得还好,很充实很忙碌,我最近在忙着学习,学习被我丢弃了五年的专业知识。”“我很开心,看见你重新找回曾经的你,”他把端上来的酒酿元宵特地移到毕安的面前,她放下筷子,拿起桌角消毒的手帕来回擦拭自己的手指,压抑着自己心中的不耐,毕安的耐心并不是很好,特别是在自己明白说出不喜欢之后,无味的纠缠便会让她觉得厌弃。“楚司白,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我以为很多年前你就应该明白,我的曾经是许司白,不是你,我的未来是江凛铖,也不是你。我和你,绝不会有成为恋人关系的任何可能。”毕安今日愿意与他见面,只是为了说清楚两人之间那些纠缠不清的过往,也要让楚司白认清自己对于他从未有男女之情。六年前,许司白去世之后,毕安曾陷入自我催眠之中,将楚司白假扮的许司白认为是自己的挚友,可是心里怎会丝毫感受不到异样,楚司白与许司白虽然面容相差无几,但是周身气质截然不同,就算楚司白竭尽心思费力的模仿,但终究不会完全一样,但是当时的毕安却不愿意从自己的梦中醒来。五年前,她在母亲钟霜去世之后,短暂的产生认知,想起了许司白去世的事实。但却在她的父亲毕长历将她丢弃在治疗所之后,记忆再次发生偏差,好在这期间因为江凛铖默默的陪伴与守护,她所有的自残行为最终没有伤及自己的生命。车祸之后,她终于慢慢缕清所有的事情,也认知到自己这几年活的多么的自欺欺人。若不能成为一个身心都健康的人,如何站在江凛铖的身边,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进行自我治疗。为了缓和自己与江凛铖这几年的积累的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缝隙,毕安愿意一点点学习,可是才有了缓和的开始,就因为楚司白自作主张的将白色彼岸展出,惹起大家的关注,为此,她觉得心中愤怒。她可以接受自己被人指指点点的讨论,但她的底线是江凛铖,她决不允许有人因为自己的任何事情去戳江凛铖的脊梁骨。不得不说,楚司白这件事情做的很不好,触及到了毕安的底线。他以为这样做,便可以告诉毕安自己对于她的心意,却没想到因为这样的做法,反倒是让毕安更是心生疲惫。话到此处,楚司白意识到自己的举措考虑不够周全,现在覆水难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讲,“我很喜欢你,从很多年前开始,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再遗忘。”十三岁的毕安站在阳光下,对着自己说,我就是钟老的孙女的时候,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心脏乱了频率是什么意思。若不是之后,胞弟许司白成为了她的恋人,自己绝对不会放弃。沉默片刻,毕安终于开口,声音很淡:“楚司白,其实我很怕面对你。”“……”这是她难得的平心静气,“因为司白的离世,我一直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对失去他的许家有亏欠,所以我在你面前,总是会觉得愧疚。”楚司白淡淡的掠了她一眼,“司白的离世是个意外,”许司白心脏移植手术之后产生很严重的排异反应。毕安放下手中的片刻之前拿在手中用来擦拭手的消毒湿巾,“有些事,有些话,我不能逃避一辈子。”她淡淡陈述道:“我在司白去世之后不愿意面对,所以就算心里已经猜想到你会放弃自己,以许司白的身份继续活下去,还是不愿意面对现实。当初我将白色彼岸赠与你,不仅仅是要对司白告别,也是要与你划清界限。我想用这幅画告诉你,与我有关的从来都是许司白,不是你,你明白吗?”听到此处,楚司白少见的面色沉了下来,偏偏毕安神情依旧,冷静而又淡漠。看向对面的楚司白,一席话之后,眸底阴霾再难隐藏。楚司白很少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候,眼神渐渐变得失落,仿佛被人推进了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他对于毕安的感情,在她的这些话面前显得多么的不值一提。她继续开口,“江凛铖曾告诉我,爱这个字,太缥缈,这些年他很少会开口说爱我,可是他却从未丢弃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在我的父亲都抛弃我的时候,在我自己都准备放弃自己的时候,是他,抓住我,楚司白,他让我知道如何刻骨铭心的将一个人融进自己的骨血中。”楚司白失落一笑,“我不是那个人,可是,难道曾经的司白也不足以走进你的心里吗?”毕安端起手边的水杯轻呡一口,轻叹,“对于司白,或许从来只有感激和愧疚,在他活着的时候是感激他的陪伴,在他离世之后是愧疚曾经的自己对于他不够好。”楚司白喜欢毕安,从很多年前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竭尽全力,小心翼翼,却无法走进她的心里,甚至都无法走进她的眼中。“很喜欢江凛铖?”他漆黑的眸子紧紧的注视着她。她的表情终于柔和了几分,“很喜欢。”第一次,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心意。只是可惜,江凛铖没有亲耳听到此番话。时过境迁,毕安终于明白,有一个人的出现,终究会让所有的过往的苦痛全部慢慢愈合。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刚走没几步,便看见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他今日也在这里用餐,对面坐着一位女人,微微翘着唇,心情大好的模样。精心打理过的海藻般的长卷发,面容惊艳,只要一眼便再难移开视线,穿着美丽张扬,她和江凛铖坐在一起用餐,还真是颇有男俊女美的意思。两人的模样与气质本就无可挑剔,如今虽然低调用餐,但却牵引众人视线频频张望。有眼尖的人小声嘀咕,那个人是文潇筱吗,前几天刚拿下江氏的代言。江凛铖背对着毕安的反向,所以并未看到她,这样挺好的,要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移开视线迅速走出餐厅,一阵寒风袭面,毕安下意识皱了眉。楚司白尚未出门,工作人员就把他的车开了过来,他接过车钥匙。看向毕安,“需要我送你回去吗?”毕安摇摇头,“不用,我可以打车回去。”她不再看他,转身,迈步朝着不远处的斑马线走。可是刚走没几步,毕安就感受到一股来自身后的巨大的力量,将自己扯得一踉跄。她扭头便看见楚司白,他的右手中拿着手机,上面是记者偷拍的照片,她轻飘飘的瞅过去,便只见照片中那个男人在海藻般的长卷发且面容惊艳的女子搀扶下走进酒店的大门,时间是几日前,毕安脑海中迅速闪过画面,几日前在毕家老宅,江凛铖听到毕长历的话之后独自离开未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楚司白是在走出餐厅的时候收到这张照片的,她片刻之前说很在意江凛铖,可是江凛铖却和别的女人一起进出酒店,况且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前女友文潇筱。今日在餐厅,江凛铖和文潇筱再次一起出现。楚司白有些看不懂毕安,她明明有很强烈的洁癖,甚至不容许感情有一点污点,为何能容忍至此。她退后几步,甩开他的手,“我们打个赌,看他对你到底如何,阿安。”他心中已有想法,在看见毕安身后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在大明星文潇筱的陪伴下走出餐厅的瞬间,不给毕安反应的机会,一手抓住她的肩膀,一手揽过她的腰肢,低头,吻住思念入骨的唇,辗转反侧,来回纠缠,他感到唇齿间有股血腥味,心中不禁更加酸涩,她竟是如此厌恶自己。文潇筱看见了,因为身边的男人的脚步停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过是寻常情侣相拥在街头亲吻的画面,或许女子有些害羞,一直在挣扎,但是男子样貌实在太过惹眼,惹得街边路过的人不由得停住脚步,鼓掌叫好。毕安的下唇已经被咬破,因为激烈的撕咬,她现在的模样实在狼狈,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面前伸出手指抹着下唇的楚司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