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急时的责骂不是最伤人的,最伤人的是她的眼泪1十月底与十一月初那几天,像是西河市的温度分水岭,前天还在穿卫衣毛衣,今天立马套上了大衣外套。在呵气成雾的季节里,应念间的手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冷的,预备送给陶花的画进程也随之慢了下来。她将画笔丢进水桶,朝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呵了口热气。“菀茗,去不去吃烤红薯?”到了冬天,除了糖炒栗子,就是热腾腾的烤红薯最受欢迎,南校区唯一一家烤红薯的店铺愣是被宜江大学的学子们吃成了“网红店”,光是排队就要排上半天。应念间一个人不想去,想邀程菀茗一起,可程菀茗自打回宿舍就一直唉声叹气,满脸丧容。只听她有气无力地说道:“没兴趣。”“南校区那家网红店很好吃的。”程菀茗趴在书桌上拨弄着签字笔,语气恹恹。“不想吃,高恒不回我消息,他前两天跟我说家人给他安排了相亲,你说他该不会哪天突然冒出来一个未婚妻吧……唉,我可太难了。”“我请客。”“突然又想吃了。”“……”两人来到网红店,店面看似小,实则流程具全。应念间领了一张排队号码,扫完码发现前面还排了二十多个人。她果断拉着程菀茗四处转了转,生怕一停下程菀茗又开始担心高恒的感情生活。“念间,言硕会很久不回你消息吗?”恰好,言硕发来一条消息。应念间优哉游哉地回复他:“会啊,课程时间不同,发消息碰巧他在上课,看不见也很正常,可能高恒今天比较忙。”“不是,我是感觉,”程菀茗的手伸向了前方,转了几个角度感受空气的流动,“他好像在附近。”“你是不是边禾的小说看多了。”应念间一阵毛骨悚然。然而事实证明,女生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程菀茗一扭头,就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一个熟悉的男人,他穿了件橙色的冲锋衣,在人群中尤为显眼,他的眼神一刻也没从她身上挪开过。程菀茗拍了拍应念间的手臂,问道:“你有没有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一个人?我在做梦吗?”“有啊,站了好多人,都在等红绿灯。”高恒见程菀茗痴痴地愣在原地,蓦地笑了起来,脸颊上的酒窝深陷,让程菀茗立即意识到她没看花眼。“高恒——”程菀茗惊呼一声,像离弦的箭一般从应念间身边射了出去。应念间心底陡然一慌,没来得及拉住她,幸而这时红绿灯跳转成绿色。高恒停住脚,站在原地向她张开手臂,程菀茗毫不迟疑地抱住他,像是早已上演过无数次的情节。两人耳语一番,紧接着程菀茗喊道:“念间!我先走了!你别忘了烤红薯,吃完告诉我什么味。”“……”应念间的心脏还在为她的鲁莽而狂跳不止,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她有些无语。就……不吃了?最终,应念间买了两个烤红薯,回去的路上她还特意从言硕上课的教学楼绕了一下。言硕刚好下课,远远看见她,一路小跑着向她奔来。应念间想了下,张开手臂,晚秋的凉风穿过她的指缝,无形但淳厚,摸得着抓不住。下一秒,同样穿过她指缝的,还有……言硕的手?他拉着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转了一圈。“你干吗这样?”应念间有些害羞地挣脱开言硕的手。“啊?你不是要转圈圈吗?”言硕抬手擦了下她的脸颊,帮她把脸上的一片脏处擦掉。看着他指尖沾上的灰褐色,应念间倒吸一口凉气,掏出面纸在脸上胡乱地擦了擦:“肯定是在吃烤红薯时沾上的。”“你喜欢吃那个?那下次我买好带给你,省得你一个人还大老远跑过来。”“不是一个人,我约了程菀茗,结果那小没良心的半道被她儿时伙伴劫走了。”“那你应该约我啊!一个愿意翘课陪你去买红薯的人,跟一个半道把你丢下的人,你竟然选择后者?什么脑回路啊?”言硕满是责怪,用指关节敲了下她的脑袋,却没敢敲太重。提起程菀茗,应念间开始喋喋不休地跟言硕感叹:“她因为儿时伙伴没回消息,丧了一天,结果你猜怎么着,那男生特意跨市来见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当时程菀茗就那样朝他跑去,对方就这样张开手臂接着她。”“是吗?”言硕嘴角上扬,“原来你刚才是想抱我啊。”语毕,一个温暖的怀抱向她袭来,他敞开大衣把她包进怀中,在她耳畔轻声笑着:“你下次可以再露骨一点儿,太隐晦的我看不懂。”“穿这点儿衣服不冷吗?”应念间在他腰上捏了一下,又顺便摸了摸他的后背,发现他大衣里面确确实实只穿了一件毛衣。“别乱捏,你也太露骨了。”言硕放开她,瞧她心情不错,趁机问,“我问你个事儿,假设有一天,你发现别人欺骗你……”这种类型的问题在应念间看来十分幼稚,但从言硕嘴里说出来,她却觉得言硕自带直男式可爱。她笑着抢答:“我会先拆穿他,一点儿面子都不留。”言硕点点头,觉得她的反应在他接受的范围内,保险起见,他继续追问道:“最后呢?”“最后劝他别去倒腾老年保健品,智商太低卖保健品肯定骗不到人。”“……”原来她根本没把问题当回事儿,难怪答得轻松。应念间挽着言硕的手臂,重新答道:“我开玩笑的,不过我经历的倒霉事太多,性格算是比较能忍的,一般不会生气,只有发生大事才会生气。”她胳膊在空中挥了半圈,给言硕比画生气的程度。言硕“哦”了一声,心里衡量着“他是边禾”事件的严重程度。如果只是单单的“他是边禾”,倒还好解释些,偏偏边禾后来卡着她的封面不让过,惹得她对边禾生厌了……两人之间有旧账,那么问题就大了。算了算了,还是重新挑个黄道吉日解释吧,冲动是魔鬼。言硕有些退缩,应念间嗅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息,来自身边突然沉默了的某人。她冰凉的手指钩着言硕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的眼睛。“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言哥是不是骗我了?”“新……新中国后哪有妖。”应念间的眸色偏浅尤为澄澈,言硕心虚不敢多看,眼神闪烁几下,落到了她身后的一棵枫树上。深秋的枫叶老态龙钟,片片火红变得枯萎,干巴巴的,落到路面,鞋子踩过,发出阵阵清脆的破裂声。应念间脚下踩着枯叶,对他步步紧逼。“没有妖,你结巴什么?”“碰巧舌头抽搐,”言硕拿开落在他下巴上的手指,牵入手中捏了两下,“出门记得多穿点,你那体温能跟我比吗?”他说着带着她的手插进了大衣的口袋中。应念间挣脱开,在口袋里挠了两下他的掌心,很快又被他重新攥住。他干燥的指腹上有层薄茧,略微粗糙。应念间另一只手在口袋中翻寻,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带出来了啊。”“丢东西了?”“没有吧……找到了!”她从口袋中拿出一支粉色的软管,上面写着“护手霜”三个大字。美术生画画时经常会染上颜料,洗手次数比平时多,因此她常年都要备着护手霜,天气转凉后更是随身携带,多年养成的好习惯促使她的手摸起来比别人都要细腻。“手伸出来。”“小姑娘用的东西,我才不涂。”言硕两只手牢牢地揣进口袋,不打算屈服。“那涂一只吧,你手上的薄茧蹭到我手背,有点儿疼。”应念间与他商量着。他指腹上的茧子是码了百万字留下的辉煌战绩,也是磨平了键盘字母的唯一证据,他平时没注意茧子的粗糙程度,反而觉得指腹有了层薄茧,疼痛感都比别人轻了,没想到会弄疼她的手。言硕乖乖把手伸向她:“那你涂吧。”应念间拧开盖子,挤了一点儿在掌心揉开,双手贴上了他的大手,很细心地帮他涂抹着。小语种系难不成天天都要搬砖,要不他指腹上哪儿来这么多茧子,看着硬邦邦的,刚结茧的时候肯定很疼。她想到这里,几乎是下意识地对着他的手吹了吹,像是要替他抚平疼痛。护手霜是草莓味的,浓浓的草莓香气充斥鼻腔,有点儿甜腻,言硕嫌弃地皱着眉头。涂完之后,他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这只也要。”“小姑娘用的东西,你不是不涂吗?”“强迫症,涂一只心里难受。”“好吧。”应念间又拧开盖子挤了一点儿在他手上,“两只手交叉涂。”“啊?”“揉开就行了,不是我吓你,你再这样下去到了冬天手很容易皲裂的,明天我送支新的给你。”应念间拧好盖子,见他还抬着手没有下一步动作,“有问题吗?”“左手涂过一次不能再涂,不然就比右手多涂一次,我有强迫症,接受不了。”他大言不惭地把手递到应念间面前,下巴点了点,示意她帮帮忙。“……”另一边。高恒正在关心程菀茗的学习,他长她六岁,说话方式也颇像她的家长。提到学习,程菀茗有些不耐烦,她托着脸应付,手指拨弄着桌上的咖啡匙。“要不要去我公司实习?实习生每天交两幅插画就行了,我到时还可以教你些别的。”“你们公司会克扣员工的假期,我没兴趣。”程菀茗噘着嘴,换了个话题,“你当编辑这些年,有没有培养出什么大神级的作者?”“哟,难得关心我工作啊。”高恒手肘撑在桌面上,“大作者的话,边禾得算一个,还有……”“我的天!边禾?”程菀茗庆幸自己刚刚没喝水,不然肯定喷他一脸。听见她说脏话,高恒用桌上的长勺拍了下她的掌心,以示惩戒:“不许说脏话。”“你跟边禾熟吗?”“好奇?”“特别好奇!”先前提到学习还一脸倦容的程菀茗,此刻已是一副“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这变脸速度不去学川剧,高恒都感到惋惜。“特别熟,”高恒像是觉得这条消息不够劲爆,又说了一句,“之前寄样书,他填的地址是宜江大学,跟你一个学校哦。”“我的……妈!”程菀茗激动地捂嘴,差点儿没忍住说了脏话,“那他是学生,还是老师?原名叫什么?哪个系的?”“打住啊!涉及作者隐私,禁止打听!我可是个有职业道德的编辑,你休想从我这儿套出一句话。”“求求你了,再透露一点儿嘛!好不好嘛!”程菀茗摇着他的手臂撒娇。从小到大,只要她一撒娇,高恒立马缴械投降。唯独这次,涉及别人隐私,高恒铁面无私,哪怕是和自己青梅竹马的伙伴也能例外。“不行哦,关注作品,远离作者私生活。边禾又不是明星,不要对他太过八卦!”高恒边说边点着她的额头,教育她的样子,像极了苦口婆心劝她好好学高数的老师。重点……重点是……高数太难了啊!哪有八卦有趣啊!程菀茗不死心地重新摇晃他的手臂,晃完见他不吃这套,立马从椅子上起身绕到他身后,狗腿子似的给他捏肩捶背。“哎呀……差点儿忘了,我们尊敬的高总编,能签下边禾那种大神级别的作者,您老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呀!“您签他的时候,他合约上写的多大年纪呀?和我一个学校想必和我差不了几岁吧。“不知道他学的什么专业,班上女生多不多?我们学校的妹妹们一个比一个好看,边禾大概有女朋友了吧?“哎!之前边禾在网上追过‘盒子’,你听说了没?”程菀茗边捏肩边套高恒的话,高恒全程闭着眼睛享受,听了这句才缓缓开口。“你就这么关心他啊?”“纯属好奇,我可是看着他的书长大的。”“拜托,他只是写文早,其实才和你同岁!算啦,看你这么卖力的分上,再透露一句,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他的新书封面就是他女朋友画的。”程菀茗感觉大脑里一道白光闪过,她听错了吗?应念间什么时候成了边禾的女朋友……“你还记得,我们在红绿灯路口见面的时候,我旁边有个女孩……”“记得,你舍友。”“她就是‘盒子’。”程菀茗定定地望着他,面无表情。高恒刚喝进口里的咖啡瞬间全喷了出来,一阵猛烈的巨咳过后,他擦了下嘴角,茫然道:“啊?”“盒子”除了是边禾的女朋友,还是程菀茗的舍友?这剧情谁敢写。边禾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穿帮,现在全露馅了……他脑门儿上出了一层汗,悄悄把手机拿到桌底给边禾发消息。言硕此时正在筹划新文大纲。一本……为了应念间而写的书。他思前想后,唯一一个能让应念间不生气的办法,就是他把他们的故事写出来,到时候他在书里自曝马甲,这种柔和一点儿的方式应该不会再让应念间气得大发雷霆。“叮——”手机铃声打断了他写大纲的思路,他看了眼备注,心生狐疑。【编辑土拨鼠:我发小是“盒子”的舍友,她已经知道你是边禾了。】【言硕:……】【编辑土拨鼠:小子,你凉凉了。】言硕脑海里猛地涌现出应念间说的话“程菀茗的儿时伙伴跨市来见她了”……原来,那个儿时伙伴是他的编辑?他噌地推开椅子,顾不得思索,拔腿就往北校区跑,一定、一定要赶在程菀茗回去之前亲自向应念间道歉。否则,不光是他,严重点可能连他们的爱情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太阳落山后的温度比白天低,风刮过言硕的脸颊,吹得皮肤生疼。他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就快要跳出来了。掏出手机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世界变得格外安静,他只能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呼吸声。“喂?喂?言硕?说话啊?”应念间唤回了他的神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应念间所在的宿舍阳台:“你下来一下。”阳台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应念间蹙着眉头,探头往下望,有些不解:“出什么事了?”“我来跟你说……说说新中国后的妖怪。”2——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言哥是不是骗我了?——新……新中国后哪有妖。当时她看得出言硕有些反常,但出于信任没多想。现在看他这样,她心中更加坚定言硕有事瞒她,而且是兜不住了才会来得如此匆忙。应念间心乱如麻,下楼的过程异常缓慢。言硕的嘴唇因为剧烈狂奔血色全无,此刻的他看起来眼神仓皇无措却又十分坚定,很矛盾。“你骗了我什么?”应念间声音颤抖,“该不会是你……”劈腿?脚踏两条船的事,言硕的性格做不来,而且以他之前对女生敬而远之,连微信都不加的行为,概率很小,几乎为零。“家族企业面临经济危机,你爸意图送你去商业联姻,挽救企业?你现在是想带我私奔……吗?”“……”言硕有瞬间怀疑应念间是不是他的读者,比起悬疑文,她貌似更偏爱言情霸总玛丽苏小说。“没有别人,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那……”应念间手指绞着衣摆,心里慌乱得不行,“你是觉得我们不合适吗?”“不是,你千万别乱想,”他嘴唇动了动,继续说,“我来找你其实是想说,边……边禾就是我。”“?”言硕咽下上涌的酸涩,牢牢抓着她的手,生怕她在下一秒从他的眼前消失。“打赏是我刷的,动态是我转的……“之所以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我吃自己的醋……“听起来确实很不可理喻,但是,我之前以为你喜欢边禾,害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把这种喜欢转接到我身上,而不是因为我是言硕,对不起。”……“可你是色盲啊……除了第一次返稿,之后边禾一直在挑颜色的毛病。”她的手还被他握着,言硕指腹的薄茧摩挲着她的掌心,粗糙、干燥,应念间蓦地翻开了他的掌心托到眼前细细观察。每个人长年累月地做某件事,最终会在他的手指上体现出来,比如她常年画画,中指内侧有一块薄茧,而常年做体力劳动的人则是掌心处会有薄茧,但言硕的掌心温厚,只有指腹的皮肤才稍微硬点儿,这不是一双干体力活的手,说是敲键盘磨出来的反而更有说服力。应念间出现了短暂的耳鸣,想起那些天为了改图做过的无数努力,她有些按捺不住,脑袋一昏,厉声质问:“色盲也敢点评?谁给你的勇气!”言硕被“色盲”二个字狠狠伤到,他咬紧了后槽牙,咬肌肉眼可见地动了两下,却也只能无力地说出:“对不起。”“你明知道我画得多辛苦,一遍遍改了多少次!”应念间气得浑身颤抖,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生怕自己会克制不住打到他的脸上。难怪最后封面颜色那么不协调都通过了,原来是他根本不懂颜色,完全随口乱说,而她因为他的胡乱点评,还曾经怀疑过自己的能力?……说来真是可笑,她当初还以为最后成功定稿是因为蹭到了言硕的好运,不曾想到,原来是她在作者本人面前暴露了懦弱,变相向他示弱。他带给她困难,还装作不知道似的来安慰她,而她竟然也傻乎乎地去感谢他带来的好运。应念间怒极反笑,手指戳着言硕的胸口,质问他:“你有良心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解释你只是恶趣味犯了,还是想说画你们大神级的作者封面都得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应念间眼圈通红,她愤然擦了下眼泪。她气急时的责骂不是最伤人的,最伤人的是她的眼泪。看见她哭,言硕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好似一根弦,只需轻轻弹拨,随时可能断掉。他向她伸手,想将她搂进怀中,却被她避开了。应念间避他犹如躲避洪水猛兽,澄澈的眼神中此时夹杂着满满的不解和失望。“记不记得同学会散场后,你对我说过什么?你建议我对当初欺负我的人报复回去。”“你还狡辩!”应念间转身要走,言硕只觉心里的弦“嘭”的一声断了……他急忙将她拉住,扯着她的手臂往肩上一扛。往后每每提起这个场景,言硕都少不了要被罚去墙边倒立,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应念间被言硕扛在肩上十分不舒服,手脚并用地在他肩上扑腾:“你干什么!言硕!你个浑蛋!太丢人了,我自己能走!”言硕充耳不闻,手臂结实的肌肉隆起,像骨骼一样坚硬,他一路扛着她往宿舍的反方向走去。肩上的女生闹腾了一会儿没力气了,放弃似的趴在他肩上,随着他每迈一步,血液一股接一股地涌上脑袋,她的脸因为充血涨得通红,要是再被扛下去,眼压都快爆表了!应念间示弱了,拍拍他的后背:“言硕,我头晕,不太舒服。”她细如蚊蚋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言硕咬紧后槽牙,最终换了个姿势把她抱在怀里。应念间一张脸涨得通红,大脑因为充血有点儿迷茫,此刻她安安静静地靠在言硕肩头,由着他抱。言硕抱着她走进了一间大厅,把她放在最后一排椅子上,对上她有些失望的眼神,言硕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账。他烦躁地揉了下短发。“你听我解释,行不行?”“说吧。”应念间蹙着眉头。人都被你扛来了,还装模作样地询问她的意见。呵,应念间翻了个白眼。3那还是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言硕某次在课上偷看漫画书被老师抓了个正行,后来换座位老师直接将他调到了一个女生的旁边。那女生是副班长,小小年纪就整日板着一张脸,很不好接触,时不时的还偷看他,就好像在牢房里看管犯人一样。言硕很不开心,起初做同桌的那段日子里,两个人像是比赛,谁也不肯先开口打招呼。直到一天下课。前排的男生转头,拿着一本课外书向副班长讨教:“应副班,应副班,书上说迷路了可以用指南针,那如果没带指南针要怎么办呀?”“没有指南针为什么还要去森林啊?”应念间懵懂地反问他。言硕冷笑两声,接过前排同学的课外书,耐心指导他:“没带指南针可以看星星,北斗七星跟北极星都可以用来定方位,不过北极星比较远,还是看北斗七星就好。喏,就是那个形状像勺子的。”“如果阴天看不见星星呢?”“那可以找被伐过的树,横截面有年轮,年轮宽的代表南方,因为南方太阳足,植物细胞分裂次数多,树的南边长得旺盛。”七八岁的男生无论装得多么深沉,婴儿肥未褪的模样还是让他看起来稚嫩,但他那点成熟,在同龄人之间已经显得非常有魅力,至少在智商上已经甩开别人一大截了……应念间托着脸看向他,发觉他虽然皮肤黑黢黢的,五官倒是不错,特别是那扇卷翘的睫毛,像极了芭比娃娃,假如皮肤再白点,肯定能当班草。前排的男生还在追问:“如果找不到年轮呢?”“可以看树叶,树叶茂盛的一边代表南方,跟年轮同理,除了树叶,还可以看苔藓。”“如果冬天没有树叶,也没有苔藓呢?”言硕成熟的面具上出现了一丝裂纹,显然被步步逼问的他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什么都没有,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书上没写别的办法啊!“啪!”他的同桌抄起一本书狠狠拍了下桌子,声音惊得四周同学看了过来。“成明!你有完没完!老师上课让大家提问题时也没见你举过几次手,天天不是笔掉地上就是书掉地上,今天的作业你补完了没?信不信我去告诉老师。”应念间小小年纪,虽然当的是副班长,气势却比班长还要足,老师偏爱她,同学们也更服她。被训斥过的成明默默拿着书转了回去,言硕由衷地对新同桌产生了感激,他咧着嘴冲应念间一笑,算是示好。他正值换牙期,缺掉的一颗门牙还没长出来,而应念间一直比较偏爱白净的小男生,此时看到他咧嘴一笑,她对他的那点儿崇拜,立马荡然无存。小姑娘傲娇地用铅笔在桌上画了一道粗线:“谁过了这条线谁就是三八。”“……”言硕的笑容僵住了,隐隐感觉门牙漏风。下节课是语文课,语文向来是言硕的强项。同学们都还在学拼音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背李白的诗词了。趁着讲台上的老师在写板书,言硕偷偷把桌洞里的漫画书抽了出来,翻到上次没看完的那页。他的家人觉得看漫画是玩物丧志,在家里看漫画被逮到不仅要挨骂,还会被停掉一周的零花钱,于是他只好在学校看,天高皇帝远,反正只要他不说,家里就没人知道。漫画比教材上的拼音可生动有趣多了,他看得津津有味。应念间盯了他好久,总算让她抓住机会向老师报告了。她出手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言硕的漫画书,举到了半空。“老师!言硕上课看漫画。”语文老师是班主任,收他的书不是一次两次,否则也不会把他调去跟副班长应念间做同桌,为的就是让副班长盯着他。副班长刚正不阿,倒是一点儿没让老师失望。言硕神色慌张,手还保持着捧书的姿势:“我……”“你的漫画书堆在我那里已经有半米高了,快点儿叫你家长来拿。”言硕咬着嘴唇,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现在的零花钱已经够少了,买支甜筒都费劲儿,就连这买漫画书的钱,还是他辛辛苦苦卖瓶子赚来的,要是又被家里人知道他在学校看漫画……他低着头,泪眼汪汪。应念间以为他知道错了,在悔过,于心不忍地撕了张小纸条写了行话安慰他。递小字条时,她没注意到自己逾越了课前刚画的“三八线”。言硕重重地在字条上画了五笔,揉成纸团弹给她。应念间展开皱巴巴的纸团,上面赫然写着两个粗体大字——“三八”!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再次起身举报了言硕。“老师!言硕桌洞里还有一本漫画书!”言硕:“……”“赶尽杀绝”是他当时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词。不是用来形容没收了他无数本漫画书的班主任,而是用来形容新同桌应念间!一节课被没收两本漫画书,让他本就不富裕的钱包更加雪上加霜。他气!之前眼眶含泪是心疼自己捡完瓶子没两天又要出去捡!现在夺眶而出的泪水是被应念间气的!因为举报事件,他对她的好感度被刷成了负分,而两人的关系也再次骤降到了零度之下。此后连续两天,言硕总在午休期间偷偷溜出去,应念间虽然好奇,但他们还在冷战期,她并不想作为第一个开口的人,因为这样很没面子,况且她向老师举报同学看漫画书,是她作为副班长的职责所在,她不需要先拉下面子跟言硕讲话。又过了两天,上次随堂测验的成绩下来了。令应念间瞠目结舌的是,从没听过课的言硕竟然在这次语文测验中得了满分!自从二年级的语文试卷多了最后一道看图说话题,班上同学鲜有得满分的,就连语文课代表也会被扣上一两分。她之前跟言硕不熟,不知道他成绩如何,只是看他上课不听讲就知道看漫画书开小差,猜测他肯定是个不好好学习的“差生”无疑。但此刻,鲜艳扎眼的分数狠狠打了她的脸,她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厉害,她望了眼肤色又黑了一度的男生,悄悄把自己99分的卷子藏好。午休,言硕照例偷偷溜了出去。同样偷溜的,还有应念间,她始终想不通为什么言硕不听课还能考那么高的分数,肯定是每天午休去偷偷见了仙人,她偶然间听言硕反复念过一句诗“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尽管这句诗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但字面意思她还是懂的。……应念间尾随言硕出了低年级的大楼,一路跟着走到了体育器材室里的杂物间。杂物间很小,门锁陈旧,自从学校里打扫卫生的阿姨退休之后,杂物间就再也没人用过,所以言硕就把这里当成了他的秘密基地,里面藏了他这两天捡的所有瓶子,还有他囤的蛇皮袋。言硕只推开了一条缝隙,手伸进去迅速拖出了一个跟他一样高的蛇皮袋。应念间躲在柱子后面,大气不敢喘,远远地望着他。言硕貌似经常来这儿,因为他抖蛇皮袋的动作非常熟练,像极了校门口收废品的老大爷。他将蛇皮袋里的灰尘抖干净后,卷了一半握在手中,然后开始了漫无目的地乱逛。说是乱逛,却又像是在找什么似的,应念间发现他从不走大路,喜欢走小路,走着走着还会翻翻草丛,扒扒垃圾桶。每当言硕翻过一处草丛,应念间都会跟上去重新翻一次。次数多了,聪明的男生便发现了身后有人跟踪。他早在杂物间拿蛇皮袋时就瞥见应念间躲在了柱子后面,那个傻子只顾着把脑袋藏好,忘记了脚还露在外面。但他没把这个小屁孩放在眼里,他想过了,如果她去告老师,他就对班主任说他这是为了清扫校园内的垃圾。想着想着,一个塑料瓶子落在他的视线里。常年捡瓶子的经历让他速度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朝那个塑料瓶子扑去。应念间躲在草丛后面,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此时,她才明白言硕午休外出的原因。原来……原来他家是收废品的!难怪他抖袋子的动作那么娴熟老到!肯定是因为学校打扫卫生的阿姨退休了,校园里的瓶子没人帮他捡,所以他才亲自出来。她就说嘛,别的同学被没收书籍顶多是难过,像言硕这样哭哭啼啼抹眼泪的放眼全校也找不出一个。想必那两本漫画书的价格于他而言,不!于他全家而言,都是比较昂贵的吧!应念间动了恻隐之心,对举报他的事感觉十分内疚。言硕那一扑正好扑在了学校的围墙边,墙上不知何时挂了一群高年级的学生,他们手里拿着的、嘴里叼着的全是零食饮料。一看就是趁着午休翻墙外出买零食的。他们违反了校纪校规,却不以为然,哄笑着从围墙上陆陆续续跳下来,为首的一个男生吊儿郎当地穿着校服,他一口气喝光了瓶子里的水,将空瓶子丢到远处。“小孩,去,再给哥哥表演一个狗吃屎。”高个男身后的小弟扯着嗓子起哄,惹得言硕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才不想搭理这群混混,跟比他高的人硬碰硬,肯定占不到上风。言硕转身要走,高个男立马夺过身边小弟手里的饮料瓶子砸向了他。“哥哥跟你说话呢,表演个狗吃屎,我们手里的瓶子都归你。”“再来一个!再来一个。”“赶紧的,别等着哥哥们把你打趴下。”“扑啊,傻愣着干吗?”高年级的学生逐渐步入青春期,有了逆反心理后最难管,他们几个人站成了一个包围圈,轮流推搡言硕,不知是谁下了狠手,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地。言硕脾气倔,越是被欺负,越不低头,他很快从地上爬起,表情狠厉地瞪着那群人。可七岁的小孩能有多凶呢,在一群十一岁的高年级男生眼里,就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学着大猫的样子,从喉咙里发出喵呜喵呜的呜咽,奶气十足。“小孩还挺凶。”为首的学生摩拳擦掌向言硕走去。躲在草丛后的应念间见苗头不对想回去告诉老师,跑了几步发现距离实在是太远了,这一来一回,那言硕肯定……应念间又蹲回草丛,匆忙捡了一堆石子。她想着,先用石子砸他们,扰乱视线,然后给言硕制造逃跑的机会,不然现在凭着他们两个是不能硬碰硬,得先把言硕救出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应念间一边抱着一堆大小不一的石子朝他们跑去,一边还腾出一只手高举着石子要砸他们。怀中石子没了依托,边跑边掉,最大的一块石子落地后蹦到了她脚下,她只觉得重心不稳,怀中石子落了一地,双手直愣愣地扑向了前方。前方是言硕,他根本没注意到后面有人朝他扑来。电光石火间,他腰部出现一阵火辣辣的痛感,沿着背脊直逼后脑勺,下一秒,他下身变得凉飕飕的,像寒冬腊月天对着裤腿吹电风扇一样凉爽。言硕大脑宕机,机械地摸向下半身,触手是温凉的皮肤。再一低头,他发现裤子被扒到了脚踝。高年级学生们被应念间吓得不轻,你推我,我推你,慌忙逃离。应念间摔倒时扑在了石子上,胸前被硌得青一块紫一块,疼得在地上打滚,见言硕还直愣愣地杵在原地,她学着武侠片中负伤的侠士,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撑着地面借助腿力爬到了言硕身边,好心地替他拉上了裤子。那一刻,刚刚回神的言硕,一低头看见她松开的小手,羞耻心瞬间达到巅峰,不堪忍受晕了过去。“啊!”……言硕被接走时,神志已经清明,只是眼神稍显空洞。应念间为人仗义,为了帮言硕报仇,她跑到了老师办公室。班主任得知前因后果后立马领着应念间杀去了高年级组指认。那天下午,这起“校园霸凌”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学校结合多项证据,那几个惹是生非的学生受到了惩罚。但言硕自那以后,却连续好几天都没去上课。他躲在家里不肯出门,身上被应念间挠出来的两道伤口已经结痂,但当众被人扒了裤子的事,却久久地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他比别的孩子启蒙早,瞧不上那些还在学拼音的同学,可他的自尊心却被他瞧不上的人,当众践踏,践踏完还……还帮他将裤子拎了上去!二次侮辱!那几天,父母只要一提到上学,言硕就往房间里躲,有时能躲一天,不吃不喝不开门,他们坚信言硕是被校园暴力害得产生了心理阴影,后来带着言硕去了外地,重新给他选了一所安全的学校。某天傍晚放学。应念间手里抓着火腿肠,一口没动,心事重重地跟在奶奶身后。言硕转学的消息对她的打击不小,感觉刚熟悉起来,刚想要保护他,他就走了,而且走得匆忙连被没收的漫画书都没带,她向班主任要了几本,准备带回家留作纪念。她咬了一口火腿肠,深深地叹了口气,火腿肠好像都失去原来的味道了。正当她走神之际,突然从角落里蹿出了一只黑猫,猝不及防将她扑倒,黑猫匍匐在她身上呜咽,鬼泣般的嗓音刺痛了她的耳膜,刚睁开眼对上黑猫那双阴森的绿色瞳孔……她吓晕了。4旧时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几次像海浪迎面卷来淹没了她的头顶,呛得应念间直咳嗽,眼圈通红。“他……他哪有你这么白……”应念间声音里夹杂着哭腔。言硕完全没想到她的关注点会在他的肤色上,猝不及防有点儿被她可爱到。他解释说:“我当初是捡瓶子晒黑的,又不是天生的。”当时为了看漫画书,他简直是拼了,天天午休顶着烈日出去捡瓶子,刚开始变黑谁都没发觉,直到后来某天许久不见的奶奶来做客,一见到他差点儿都没认出来。“那你用的什么美白护肤品啊?”应念间觉得这真是太诡异了,她缓和了一下情绪,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不敢相信曾经比煤球还黑的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冷白皮,而且皮肤白得通透自然,让人羡慕极了。只要她不生气,言硕由着她随意蹂躏他的脸。“我又不是天生皮肤黑,不捡瓶子自然就白回来了。”“你当年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捡瓶子,是……是不是有怪癖啊?”应念间问得有些难以启齿。边禾的小说中有不少凶手设定都是因为有怪癖动了杀念,看小说的时候太过入神,她偶尔也会害怕作者本人是不是有某种癖好。而作者本人此刻皱着眉头,一脸苦笑:“怪癖?我捡瓶子还不是因为你。应念间,追究起来你小时候坑了我多少次,我都没跟你算账,你就是我的冤家!”“关我什么事?难道你小时候就想捡瓶子养我了?我魅力这么大吗?”应念间捂着胸口,显然是被这个想法震惊到。早在言硕刚跟她做同桌时,她就发觉这男生的课外知识格外渊博,比班上那群连汉语拼音都念不利索的人厉害多了。可言硕看别人的眼神却总是充满嫌弃,应念间看不惯,也懒得跟他搭腔,两人井水不犯河水。言硕掐了下她的脸颊:“我小时候也真是挺蠢的,卖完瓶子第一时间竟然不是给你买冰激凌!唉,不过谁知道那时候身边坐的是我女朋友啊……吭哧吭哧捡一周的瓶子才能买一本漫画书,还没捂热乎就被你告了老师,着实给我心疼哭了。”“……”“幸好转学后一切都顺了。”“不愧是边禾。”应念间朝他竖了根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赞。活该他长大后成了大神级作者,他小时候就有很多鬼点子,在别人眼中是可回收垃圾的瓶子,在他眼中成了买漫画书的资金。这头脑,这持之以恒的态度,这坚持不懈的努力。应念间被感动到想拍案叫绝,太绝了。趁着应念间好说话,言硕继续卖惨,把话题拉回原来的事情上。“看在我曾经被你欺负得那么惨,你别气了,原谅我吧。”“言硕,漫画书这个事我认了,但你上课看漫画你也有错啊!而且……而且我扒完你裤子之后什么都没看见,你要是把转学的账算在我头上,我也太亏了!”“……”怎么听她的语气是在后悔没看见?“是你觉得我看见了你的关键部位,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谁的眼睛谁做主。”她视线直白地落到他裤子上,回忆起来只记得他裸露在外的大腿也是冷白皮……那会儿还纳闷呢,为什么小煤球的身上这么白,敢情他不是天生黑皮!言硕尴尬地跷起了二郎腿,轻轻咳了一声,见她视线还没挪开,直接帮她把脑袋扭到一边:“你当自己有透视眼吗,那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啊?你该不会想抛弃对你如此深情的我吧?”“当然不是!”应念间急切地否定,惹得言硕心情大好。他克制着上扬的嘴角,得寸进尺地问:“那你说说要我怎么补偿你?亲亲抱抱举高高,又或者是给你买一辈子的烤红薯,写一辈子的书给你看?当然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有别的想法也可以跟我说,为了补偿你我可以做出点儿牺牲。”“不必了。”应念间见他一脸娇羞,实在是没眼看,她艰难地开口,“扒你裤子的是我,害你转学也是我,给你幼小心灵造成莫大的伤害,我也很过意不去,之前不知情,让你报复回去的人也是我,看在你那天维护过我的分上……”言硕应该早在同学聚会上就认出她了,难怪后面会一直反驳她的言论,她还以为言硕是保持一颗与人为善的心,只是没想到害他转学的人是她。“嗯?”“扯平了。”言硕扯过她的手放在嘴唇上亲吻一下:“谢谢。”“一码归一码!你刚才扛着我走了一路,这笔账怎么算?”幸好那时候言硕还算冷静,及时把她从肩上放下来,不然她整个天灵盖都快被血液顶翻啦。言硕:“先给你揉揉,再算账。”“也行。”应念间转了方向背对着言硕,担心他会乱揉,她慢吞吞地威胁道,“揉得不好我就去学校论坛上爆料你被人扒过裤子,你现在可是有把柄在我手上。”“……”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当成把柄,算哪门子威胁,也不提前问问他到底在不在意,真是拿应念间没办法。言硕无奈地笑着摇头,极力配合她的威胁:“盒盒大人放过小的吧,小的一定尽心竭力地服侍您。”过了一会儿。前面的女生忽然绞着手指,语气内疚:“在宿舍楼下……我说话太重了,要不你也骂我一顿出出气?”“我本来就是色盲啊。”言硕坦然一笑,比起那句狠话,她的眼泪对他的伤害更大些,“言哥铜墙铁壁,哪能被你伤到。”“唉,”应念间鼻子酸涩,哽咽了两下,“你不会生气吗?”无论是小时候她一次次没收他的漫画,扒了他的裤子,还是现在害他犯胃病,说难听的话中伤他,他好像从来没发过一次脾气,也没对她说过狠话。照理说他小时候高傲自大,性格应该嚣张暴戾才对,可现实却恰恰相反,小时候是外冷内热,长大后是谦逊温和,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对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