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见不平一声吼1对待言硕，应念间就像是在打游戏，游戏中有NPC，现实中言硕就是她的NPC。NPC都是冷漠没有感情的机器，想要提升好感度只能不断接任务，提交任务。言硕最近的行程除了上课便是去参加迎新晚会的排练，应念间根据他的排练行程制订了一系列新的攻略。刚放下笔，宿舍的门被一道重力推开，程菀茗戴着个口罩冲了进来。“念间！念间！阿嚏！”西河市前一天还是高温，一夜之间就骤降了十多度。应念间昨晚被冻醒，睡意迷糊中求生欲爆棚把空调开成30度才躲过一场病，可对面的程菀茗就没这么好运，冷热交替，直接把她给冻感冒了，今天鼻子都擦红了一片。应念间似是被程菀茗点醒，重新拿起笔在攻略上见缝插针写下一行“保护嗓子”。“你又出现在论坛上了。”程菀茗擦着鼻子，声音闷闷的，有些听不清。校论坛原来是交流学术的地方，偶尔连老师上课的课件都能找到，可不知从何时起，成了选校花校草、分享新鲜事的地方。程菀茗翻了半天，又搜索关键字，上一秒还在眼前的帖子下一秒就像淹没在了大海之中，怎么找也找不到，时间越久，应念间的好奇心越足。“说我什么？”“学校论坛怕不是有什么毛病，老吞帖子，刚才还看见现在又找不到了。”程菀茗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你昨天给言硕送水时被拍下来了，说什么来着……”“说我追求他呗。”类似于这种追求的帖子，程菀茗跟她说过不少，其中“隔壁系的系花情人节当天被男生套上麻袋扛到垃圾站告白”当数她心中的八卦之最，一直无法被超越。现在的人真是太闲了，总想着往热油锅里加几滴水，好让它炸一下。“说你把言硕当垫脚石，其实是想接近他舍友！我怀疑是不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没听说南校区有人比言硕还帅啊……”实则这篇帖子在昨天应念间走后就已经被传上了校论坛，不过姜寿司发现得及时，没等帖子发酵就把它删了。帖主也是头倔驴，发现帖子被删之后又发了一篇，一直跟姜寿司断断续续斗到现在，不知情的言硕以为他在偷懒，走过去将他的手机没收。“有事先放一边，装完灯我请客。”争分夺秒的事情哪能先放一边！他用手机删帖的速度已经落后不少，都恨不得现在立刻冲回宿舍开电脑战斗，要是现在连手机都没了，岂不是让他这个黑客名誉扫地！姜寿司急了，一路小跑缠上了言硕：“真有急事！急事！这场战斗我可是赌上了人格。”“你有人格吗？”“我没有，我赌了你的。”“？”言硕缓缓发出一声疑问，世界在他眼中变得些许魔幻，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宇宙颠倒、地球逆转了，否则为什么突然间一个两个都在算计他，到底图他什么？“你听我解释！昨天应念间来送水的时候，被拍下来发上论坛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全在胡说八道！我哪能允许人家被欺负！是吧！应念间多好啊。”姜寿司对应念间的印象挺不错，人挺仗义，于是自动就将她划分进了“自己人”那一栏，自己人无端被猜测出一堆黑料，他哪能坐视不管。言硕摸着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须，将手机还给了他。今天应念间的“攻略大计”依旧在进行，考虑到姜寿司上次也找她要了水，她这会儿特地多买了一瓶带去，还提了一袋东西。场地内，除了舞台上的几个人外，其他排练的一个人也没有。言硕正在帮忙运输器材，余光瞥见应念间进来，他毫不迟疑地将头转了过去，唯恐被她发现。经过了一晚上的推理，他十分坚定地认为女生在还伞的前一天定是经历过什么——比如跟一群人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被派来折磨他。又或者是她被雷劈中。鉴于那天并没有打雷，因此他更偏向于是应念间玩游戏输了。原本以为知道应念间的目的后便能有应对措施，然而他发现自己除了躲着她，真是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早上感到气温骤降，言硕挑了件蓝色的工装外套，此时跟装灯的师傅们站在一起，藏得极好。应念间探头探脑地寻了会儿身影，硬是没找到人。姜寿司站在折叠梯上，远远地发现了应念间的身影，激动地朝她挥了挥手，又热心地替她指出了躲在人群中的言硕，生怕应念间没找到。“念间！快过来！言硕在这儿！”企图挣扎一下的言硕连忙对他打手势，示意他别再喊了。可姜寿司一心扑在应念间身上，哪里还能注意到言硕，他喊得一声比一声洪亮，言硕恨不得拿胶水封住他的嘴。一转身，应念间已经朝舞台跑来。不够坦诚的男生理了理衣服，稍显尴尬地想迎上去打个招呼，却见女生直接跑到了姜寿司那边。“寿司，我给你带了水！”台上放着一堆凌乱的器材，应念间没敢上去，怕给他们添麻烦，只在舞台的边缘找了张桌子，把袋中的两瓶水摆在了桌上，其余的还留在里面。言硕心里还在好奇他们什么时候发展成可以互相喊“两字昵称”的关系，定睛一看，发现她拿来的塑料袋上有一个大大的“药”字，顿时一股熟悉的凉意再次爬上了脊背……姜寿司一听给他带了水，噌噌噌从折叠梯上滑了下来，一个跳跃直接从台上跳到应念间身边，他疑惑地翻了翻袋中的东西。“你生病了？”“给言硕带的，”说着，应念间这才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她拿起一盒含片展示给言硕看，“最近气温降得厉害，嗓子不舒服的话可以含一片这个，平时也可以吃，防患于未然。”“……”言硕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十几盒？”“啊？”应念间用手指在袋子里数了数，她只让医务室的医生把所有含片都装给她，却没数多少盒，想着含片吃得比药快便没太在意，“可以分点给寿司。”被忽视又突然被重视的姜寿司有些受宠若惊，言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是同意了她的建议。可还没等应念间露出标志性的笑容，言硕摘下工具手套，长腿一迈从舞台上跳了下去，他直接提起袋子系了个小结，塞进自己包里，然后无情地将应念间转了个身，一路推着她向门口走去。“谢谢你的好意，等我这里忙完后再请你吃饭，你先回去吧。”应念间很不情愿地被言硕推着走，听见他说自己忙，还不忘善意地提醒：“我可以帮忙！宿舍灯泡坏了都是我换的！”“不需要。”“要的，要的！她帮我们拿拿灯具就行了。”姜寿司一把拉开言硕，解救了应念间，“才来就让她走，言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言硕目光锋利地看了眼姜寿司，敢情不是你被算计！你有恃无恐是吧！不行！没有商量余地！必须走！台上的师傅们装完一排灯架，被这边的吵吵闹闹吸引，笑着解围。“小姑娘拿得动灯具吗？我这缺个打下手的。”“拿得动！”应念间率先接过话茬儿，生怕有人替她回答，做完主线任务，还意外触发了隐藏任务。她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反正这项工作是由言硕负责的，她给谁打下手都是间接性地帮他。只见她对着言硕热情一笑，绕开两个男生往台上走去。这个大厅的灯具、音响都是临时装的，可照理说这种能容纳百人的大厅该有固定的器材才对，怎么会平添这么多麻烦？应念间答应帮忙就绝不会含糊，奈何她见什么都觉得好奇，越想把好奇心压下去，越适得其反。好不容易一场大工程结束，应念间问了跟她搭档的师傅：“师傅，大厅这么大，不该是设备齐全的吗？”“这个啊，我们也不知道。”言硕听见应念间的问题，一边捡拾地上的废品，一边向她走了过来：“谢谢师傅们，可以休息了，剩下的我来就好。”学校后勤处的师傅比言硕他们来得早，从早上装到现在，滴水未进，听了言硕的话，一个两个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大厅。片刻，台上的那个角落就剩下言硕跟应念间两人。姜寿司那边还剩一条横幅没挂上去，他脚下踩着的折叠梯有点儿矮，装灯还行，要是想碰到灯架还差点儿距离，折腾了半天也没够着上面的灯架，反而弄得一排吊灯晃晃悠悠。应念间看他那样有些危险，想过去帮忙扶着矮梯，刚走两步，只听言硕似是在自言自语。“这个大厅之前因为太大一直空着，器材就搬到了别的大厅使用，若不是我们系今年联合三个系一起办活动的话，恐怕还没机会用。”“难怪这些灯具不像新买的。”“嗯。”言硕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注意到应念间也热得满头大汗，“你也去休息吧，我把后续工作收尾。”“小心！”一声惊呼从上方传来。言硕听见姜寿司的提醒，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应念间扑去，根本没在意她头顶上方有盏吊灯往下坠。女生显然是没反应过来，直觉却告诉她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不要动，跌倒的同时，言硕用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牢牢地圈在怀中。应念间后背跟脑袋都被护住，摔倒后没有多大痛感，唯一让她泪流满面的，是言硕扑倒她的时候，她的鼻子撞上了他胸前结实的肌肉，引得一阵鼻酸。许久，没听见意料之内的巨响，言硕抽回了护在她身后的手，从她的身上爬起。那盏吊灯降落到一半，就被上方的姜寿司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不断下滑的电线。电线在他手中又溜了一段才被拉住，刚好在距离地面几寸的地方停下。姜寿司拉住电线的瞬间没想太多，只顾着救人，根本没考虑到有没有电。他被言硕接下来时还准备去跟应念间嬉皮笑脸，却被言硕拦住看了一眼手掌，还好戴着手套没有大碍。言硕又转身看应念间。只见应念间捂着下半张脸，眼眶红红地蹲在一旁，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天知道她被撞了鼻子有多痛！原本想说些什么的言硕，也将话尽数吞入腹中，他伸手把惊魂未定的女生拉起，语气难得温柔：“这个许久没用老化了，你没撞伤吧？”鼻子的痛感逐渐消失，应念间摇了摇手，表示自己无碍，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上方坠了盏吊灯下来。倘若言硕不把她扑到一边，倘若姜寿司没拉住电线，她今天怕是得把命交待在这儿了。又假如，要是通了电，或者言硕比吊灯慢一步，出事的就成了他们……这算蹭到好运吗？应念间心底找不出答案，只剩内疚在滋生蔓延。不知怎的，刚恢复的鼻子又有些疼了，还泛着阵阵酸涩，她眼眶悄然间红了一片。“对不起……”应念间身上的霉运能有多离奇？言硕在第一次遇到她就已经见识过，也正因见识过，所以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这是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了。言硕像上次在超市那样拍了拍她的胳膊，以作安慰。“银河有上万颗陨石穿梭，地球每年会被砸中36000至72000次。据研究表明，一年的陨石数量与人类一生中的倒霉次数成正比，有些幸运儿会在某个年龄段集中下一场流星雨，专家将这种迹象称为陨石的偏爱。”起初听说应念间是个“人间倒霉蛋”时，他正在看一本天文学书，看到地球与陨石那篇，不知不觉便联想到从未见过面的应念间，从此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地球一年会接纳多少陨石便是他那时无意中记下的，后半段则是他自己随意编的。应念间揉着酸痛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谁……谁说的？”这种鬼话都能说出来，还成正比？国家级的研究员都不敢这么不负责任地大放厥词。“边禾说的。”言硕总不能说是自己临场发挥想的吧，让他凭空捏造个专家，再凭空捏造一堆专业词条，他可做不到。恰好边禾的小说情节设计本就天马行空，与其让“言硕”说，不如让边禾说。“……”边禾的剧情一般更到男女主的感情戏部分，应念间就会自动跳过。写感情戏的时候边禾的双商会骤降为0，台词除了理性，还是理性，原先热血的人物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与温度的纸片人，这是她对边禾唯一的失望点。可唯有今日，她觉得将人类与衰事类比成地球与陨石的边禾，达到了宇宙级浪漫。“我们下午还有排练，你要不来看看？”许久没出声的姜寿司善意提醒道。言硕脑中警铃大作，二话不说伸手就捂住了姜寿司的嘴：“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我渴了、饿了会找姜寿司帮忙的。”稍一松懈，差点儿给了应念间接近他的机会。应念间低头看着脚尖，考虑到今天的危险程度，她决定还是不给他添麻烦了。“好。”有了她这句回答，言硕应该像是吃了颗定心丸才对，可他却没有享受到意料之中的快乐，反而有了从未有过的心塞。他拿起桌上的水大口大口喝着，喉结滚动一番，瓶子见了底，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觉竟然还淤堵在体内。2学校论坛近两日安静了不少，漫天飞的八卦、黄段子没了，只剩了些学术讨论跟课件，有传言说是某位导师约谈管理员，整顿了番不良风气。在安分守己的日子里，校外一家火锅店关门冲上了论坛精品区——【震惊！岩浆火锅店竟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99%的同学都不知道！】【楼主：今天上完课准备跟朋友去吃火锅，发现店门口挂了个卖菜牌子，学校附近就他一家火锅店，生意差、关门大吉是不可能的，有人知道原因吗？】楼下迅速跟了一堆评论。【老哥，水经验也不是你这样的，生意这么好，老板怎么可能关门？！无图无真相！】【楼主：图片.jpg】【别猜了，问就是老板干完最后一票要跑路。】【楼上收到风声了？】【你见过谁跑路前还不忘把家里囤的菜卖掉的，铁憨憨。】……程菀茗刚下课，看见论坛上那些扑朔迷离的爆料，八卦之心瞬间被点燃，兴冲冲地赶到了火锅店，生怕跑慢一步老板就携款潜逃了。她天生社交能力极强，两分钟后，就和火锅店老板成了忘年交……凭着这层交情，程菀茗成功扒出了火锅店歇业的原因：老板要回村结婚，因为担心食材坏掉，所以才会歇业甩卖。心里的云雾消散，一片清明，程菀茗美滋滋地告别老板，临走前还不忘替她的“忘年交”好友清空了两大袋囤粮。老板见程菀茗这么给力，又十分豪爽地送了她一包火锅底料。因为怕电磁炉会带崩电压，宿管处对火锅的管控很是严格，宿管阿姨看见锅碗瓢盆都恨不得穿上防弹背心去没收，生怕这口锅会变成个灭霸……这也是应念间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点：全国各地的大学究竟是怎么做才能让宿舍的电压统一都这么低的？她曾经为了照顾格外脆弱的电压，特地买了个小电煮锅，虽然煮菜实在是太慢了点儿，但它功率小，不会跳闸。可哪怕委曲求全成这样！宿管阿姨还是气儿都不带喘地连收了三四个，一直到大学门口的那家火锅店开起来，应念间才把最后一口“幸存”的电煮锅压进了箱底。“这是边禾那单？”程菀茗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准备放火锅，无意间注意到应念间的电脑屏幕。“嗯。”应念间手指摆弄着快要掉出来的蔬菜，一路小心翼翼地端去清洗。封面设计融合了万花筒的内部模样，整体框架已经画好，还剩诸多主要的细节没画，比如每张镜面呈现出的作案工具就各不相同，她还得把小说重新看一遍，把出现的先后顺序给理清楚。一来二去，画稿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哎，离截稿日还有多久啊？说真的，这编辑也太急了点儿，边禾连男主角他妈怎么去世的都还没说清楚，我觉得离完结还遥遥无期，怎么就急着做封面。”“人家那叫积极，你看你，上次作业拖到最后还是我帮你画的，要我说，你实习期就该找个积极的领导带着。”应念间端着洗干净的食材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感谢大佬搭救，本咸鱼感到万分羞愧，真是给我偶像边禾丢脸了！不过话说回来，边禾的小说剧情也太迷离了，我现在看谁都不像个好东西，你觉得凶手是谁啊？”“反正不是我，我快饿晕了，这锅煮得也太磨叽了，香味又大，别等下又被宿管阿姨抓到了。”“你闭嘴！”而读者眼中文风无人能模仿、脑洞大的作者边禾，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圆一个情节他死掉了多少脑细胞。小说连载至今，男主角母亲案件中的几个嫌疑人都已经浮出了水面，就差临门一脚踢爆关键点，可偏偏这一脚放眼全书都找不到人来踢，愁得言硕整夜整夜失眠。他此刻当真是应了应念间口中那个形容词——作死。怪只怪他写文路子向来野蛮，从不瞻前顾后，之前为了缓冲情节又开了个单元文，大有要冲三十万字的苗头。他悔啊！当初就该老老实实写大纲，按着规定情节走，这下好了，结尾收不住，把自己作进死胡同……言硕望着主持稿有一瞬间的恍神，回过神来，跟他一起主持的女生还在等他接台词。“抱歉。”言硕揉了揉还在跳动的太阳穴，试图缓解下头部的不适。“你先休息下，我、我去找找点位。”这次和他搭档的主持是同系的陶花，人如其名——面带桃花，每次跟他说不上两句就脸红。……想着想着，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与之相反的冰块脸。说应念间是冰块脸其实也不为过，她的眉间总是藏着份淡淡愁绪，跟她的性格好像有些不太相符，却……“言哥！”两米之外的姜寿司喊了言硕一声，只见一瓶矿泉水从他手中脱离，丢了出去。又陷入内心世界的言硕反应过来，抬手接住了那瓶水，处变不惊地拧开仰头喝下，将心中那个虚无的影子一遍遍吞咽，直到彻底消失。“看你心不在焉的，想谁呢？”“烦稿子。”每次快要完结的时候，言硕都会有一阵情绪低落期，姜寿司早就见怪不怪，他双手撑着桌面坐到桌上，一副看好戏般的样子看着他。“要不你去问问应念间？我觉得她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说不定会对你有点儿帮助呢！”“打住。”好不容易才把她支走，清闲日子没过两天，言硕暂时并不想看见那张诡异的笑脸。“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那我就去追了，反正念间对我挺好，还给我送水，也许对我有意思……”言硕找了张椅子坐下，跷着个二郎腿，似乎觉得应念间喜欢上姜寿司的概率比被雷劈还低，他漫不经心地抬眼：“男人可以自信，但不能盲目，懂？”“上次我去北校区，她还送了土豆泥给我！只给我一个人！一个人！”姜寿司毫不留情地反驳，大有要跟他一争高下的架势。“……”难怪有天姜寿司抱着一盒土豆泥回来，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他想闻闻都不给。言硕心里生了口闷气，优哉游哉的样子片刻都挂不住：“她做的东西白送我，我都不要！”“行！那我就去追了，反正念间性格跟我合得来。”姜寿司的情绪也很激动，一言一行像是被言硕激出来的。言硕又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冷冽的冰水在体内缓缓流动，男生清醒两秒后撩了把额前的刘海，试图把一个即将陷入爱情苦海的人拉出来。“你现在，应该暂时把儿女情长放一边，尽快让自己成为一名黑客高手。”姜寿司：“？”另一边，天色渐沉，火锅也在落日的最后一束余光中煮熟了。锅底煮沸后的“咕嘟”声不绝于耳，浓郁的火锅味随之充斥着整间屋子，为了防止味道泄漏，程菀茗起身关上了窗户，还不忘问应念间有没有别的食材。“之前上课用的土豆还有剩余吗？”“烹饪课做完了。”“那么多！你是吃了，还是丢了？”程菀茗在第二节烹饪课时还对应念间抱点儿希望，自信地以为只要她带得好，应念间肯定能出师。结果几节课下来，程菀茗赶在没被应念间毒死前，先放弃了对她的拯救。烹饪课做的食物不用上交，老师检查完就让各自带了回来，应念间在教室里秉着不浪费的精神尝了一口，黑胡椒放多了，齁咸，她撇撇嘴，拿去准备丢的路上遇到了姜寿司。姜寿司得知她要把土豆泥丢掉，直接夺了过去还向她道谢，行为奇奇怪怪。“碰到熟人，就给他了。”“那你记得明天去看看他，要是还剩半口气的话一定劝他下辈子千万别乱吃。”“他自己找我要的。”应念间夹了块羊肉卷放进锅里涮，锅中的“咕嘟”声顿时小了一半，用这个吃火锅，绝对不能心急。程菀茗笑得狡猾，手在锅边扇了扇，浓郁的火锅味扑鼻而来。“哟，闻闻——”“？”“这迷人又浪漫的危险气息，有人在试图接近你哦，越靠越近，越……”“咚咚咚！”程菀茗正说得入迷，一道礼貌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3从楼下远远望去，有一间宿舍门窗大开，浅色的窗帘被秋风拂动，在窗外摇曳的身姿像个曼妙舞者。风中清新的果香与空气中的火锅味交融，路过楼下的人都忍不住要抬头望上几眼。宿舍内，两个女生垂着头，站在桌边，像两个偷糖吃被抓个正着的小孩。宿舍门口围了一群人，都是生面孔，老面孔早就见怪不怪，连余光都懒得给。几个大男生退到一边，为首的老师跟宿管阿姨站在她们面前。“又是你们！又是你们，你们是不是想把这栋楼的电路给烧了。”“阿姨……它的功率真的很小，不然也不会煮三个小时才开……”“嚯！你煮一下午的火锅汤底还有理了是不是？诚心挑衅我？挑衅学校？”兴许是因为学生会在的缘故，宿管阿姨骂得比往日还要凶，双手叉腰，那股子气吞山河的劲，吓得应念间一哆嗦。围观的生面孔们刚刚入学，头一次见这场面，纷纷在后面捂着嘴偷笑，几个学生会的也被应念间逗得忍俊不禁。现在的学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为了吃顿火锅不惜耗费三个小时煮汤底，又辛酸又好笑，说出去没人敢信。“宿管老师，您消消气，”学生会带队的老师敛起笑容，“这群小子查女生宿舍不太方便，您看要不让她们协助我们查寝当作惩罚？”学生会以往突击查寝，女生宿舍都是让女生来查，男生站在门外等着。可这次突击检查没有提前通知，学生会里几个女生排练的排练，上课的上课，连男生都是被临时抓来顶上的。“你们查完回来写一千字检讨，违规的东西我没收了。”锅里涮的那块羊肉卷迟迟才漂了上来，应念间眼睁睁看着宿管阿姨连锅端走，心中有说不出的痛。一路上，程菀茗边找违禁品，边跟应念间嘀嘀咕咕。“天啊！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倒霉，言硕的好运呢？你快去多接触接触言硕，抱紧这条金大腿啊！”应念间这段时间除了要画边禾的封面，还有一些老师布置的作业，教课老师个个眼光毒辣，哪里画得不好随手就给个C级，她最近实在是腾不出时间去找言硕，再加上上次的意外……“我上次在台上差点儿被砸到，言硕不让我去了。”“那你们就换个地方见啊，大晚上的让人给一锅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搞什么生化武器呢。”程菀茗话糙理不糙，发生倒霉事有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应念间的“衰神”体质。平时别人也在宿舍吃火锅，偏偏今天连双筷子都没发现，她们到底把东西都藏哪儿去了？人跟人的差距也太大了，这场突击检查好像就是专门为了收她的锅一样。“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同行的男生落了一步，跟她们并肩走着。“我们想问，等下男生宿舍我们也要跟去吗？”“当然跟啊，宿管老师不是让你们写检讨？光现在这点儿素材够吗？”前边带队的老师听见了转头回答。应念间想回答“够写”，但一对上老师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又把话憋了回去。天气逐渐转凉，夏末的那点儿暑气傍晚已早早散去，图书馆墙壁上的爬山虎变了颜色，零零散散地覆盖在表面，显得格外萧条。校车一路未停，直直地驶向了男生宿舍的站点，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示了证件，大摇大摆走了进去。男生宿舍的格局跟女生宿舍一样，学生会的那群男生进宿舍没有那么多顾忌，连门都没敲，像回家一样熟门熟路。第一间宿舍住的男生似乎跟查寝的人认识，刚想起身朝他们扑来，突然见到后面还站着两个女生。“……”说时迟那时快，男生脚踩书桌手拉床边，两步翻进了被窝，把被子牢牢裹在身上，娇羞得像个少女。“有女生好歹说下啊！我身子都被看光了！”“谁图你身子，还有一个呢？”“串门去了。”没想到开门后是这番情景，应念间跟程菀茗尴尬地背过了身，往门外站了站，一转身，后面站着一个浑身上下只穿了条平角内裤的男生，手中还拿着一个游戏机。六目相对。“……”“女、女装大佬？”应念间凝视着游戏机，慢慢上移：“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啊——”平角内裤男吼完一嗓子又赶紧退回了对面的宿舍。楼道空旷，不断回荡着他歇斯底里的尖叫，引得不少男生伸出脑袋一看究竟。霎时间，那些光着上身、裸着下身的男生蓦地缩了回去，紧接着一阵关门声，整个楼层翻箱倒柜，还时不时传来几句震撼的怒吼。“谁把穿过的内裤放在了我的柜子里！”“我的T恤被谁穿走了！”“啊！我的裤子全洗了！谁能借一条！”话音刚落，从右边宿舍丢出了一条不知名的长裤，左边宿舍蹿出个只穿了上半身的男生忙不迭地捡走长裤，边穿边退回宿舍，还不忘关上门。一楼闹得沸沸扬扬，很快就带动了楼上的男生一块沸腾。光着身子裸着腿的男生游戏也不打了，挂机的挂机，逃跑的逃跑，纷纷栽在衣柜里找衣服。穿戴整齐的则铆足了劲互扒衣服，等着查寝时坑对方一把。言硕正在更文，被吵得思维发散，姜寿司戴着耳机打游戏，隔壁地震般的轰隆声隔绝在耳外。言硕推了推他：“地震了？”“你扛着品如的衣柜先走！我把这局打完！”正在打游戏的姜寿司显然是没听清言硕这句话并不是陈述句，而是个疑问句。“闹什么！在闹什么！”外面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继而听见一道严厉的呵斥。男生宿舍鲜有这么热闹的时刻，言硕合上电脑打算出门看看究竟。门一开，站在楼梯口的应念间跟他打了个照面。说时迟那时快，言硕转身关门，扯了条浴巾丢到姜寿司的头上才再次把门打开。姜寿司游戏打到关键时刻，手下一个连招还没丢出去，等他把头上的浴巾拽下来时，游戏人物的界面已经进入了灰色的复活时间。“言硕！”姜寿司愤怒地将耳机拍在桌上，一转头，罪魁祸首正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看着他。除了言硕外，还有两个女生。姜寿司连滚带爬地把身上的浴巾裹好钻进了被窝。学生会的几个男生拿着文件，如常四处翻翻，检查得很是仔细。应念间站在门口，言硕手臂撑着门框往她身边挪了挪。他穿着简单的T恤，配一条纯色短裤，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看上去心慵意懒。“大晚上站我宿舍门口，想偷看哥哥身体？”“我是来查寝的。”“啧，还好穿得严实。”言硕鼻尖嗅了嗅，闻到了应念间身上的火锅味，还没来得及问她在哪儿吃的火锅，裹着被子的姜寿司利用夸张的语气配上浮夸的肢体动作，成功把应念间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念间！你做的土豆泥真是太好吃了！”“真的？”应念间的嘴角微微上扬，有一种女生天生自带的小骄傲。姜寿司格外狗腿地点点头，还不忘向言硕挑衅：“非常好吃！可惜啊，有些人连闻的机会都没有！”这话意有所指。程菀茗肚子里能搜罗出一堆狗血剧情，对于这种话题的展开，她反应比应念间快，第一时间瞥向了言硕。只见言硕脸色沉沉。“别忘了你浴巾底下穿着什么。”K.O！只穿了条内裤的全裸的姜寿司立马噤声。查违禁品的男生在表格上画完钩，一行人又挪到隔壁宿舍的门口。两步路的距离，应念间没跟着动，言硕也没有要关门的意思，找了个话题想跟她继续聊聊。突然对面宿舍大门松动，冲出了一个手拿纸盒的卷发男，卷发男算好了言硕宿舍被查完的时间，盘算着要把卷发棒藏进言硕的宿舍。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应念间这么懒，一步路都懒得挪动，正好被她撞上。卷发男穿着大裤衩裸着上半身，见到女生下意识拿纸盒遮住胸口。言硕眼疾手快捂住了应念间的眼睛，伸手将卷发男推向学生会的人，完了还不忘朝他屁股踹上一脚。姜寿司玩着手机，瞥见言硕的举动，眼睛瞪得浑圆，心急火燎地对着两人拍了张照发给一个微信好友。应念间眼前一片漆黑，还没来得及恐慌，只听得头顶有声音响起。“在哪儿吃的火锅？”“什么？”也许是觉得言硕靠得太近，应念间稍有点儿不自然，拨开他的手回了头，额头不经意间蹭到了他的嘴唇，滑过一片濡湿。言硕主动退了两步倚着白墙，手指搭在唇上：“还说不是图我身子。”应念间沉默了半晌，脸红得宛如盛夏樱桃，熟了个彻底。待脸上的炽热稍微冷却了些，她才故作镇定地说：“我是……是因为在宿舍吃火锅，受罚来查寝！才不是……图你身子。”最后四个字轻如蚊子低吟。“嚯！刚才要不是我手快，你可就要长针眼了，顺着我说点儿好听的话会少块肉啊？”原来他突然凑近捂住她的眼睛，是为了防止她看见不该看见的画面啊……应念间喃喃自语：“我自己又不是不会闭眼睛，真是……”多此一举。“你嘀咕什么，我没听见。”“我说谢谢您帮助我身心健康成长啊，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改天定制一面锦旗给您送来，上面就写着：路见不平一声吼，踹人贼溜言同学！”“……”白眼狼。查完男生宿舍已是晚上七点，应念间前脚刚走，言硕后脚就将姜寿司堵在桌边，双手牢牢禁锢在他身侧。气势十足的言硕吓破了姜寿司的鼠胆，吓得他嗷嗷直叫。“哥！哥！放过我，我有喜欢的人，不是应念间！不要啊！我错了！”“交出来。”“交什么？我不知道。”姜寿司裹紧了身上的浴巾，生怕言硕饥不择食把他给生吞活剥了。“手机、照片，还要我说得更清楚？”言硕的拳头已经举到半空，男生之间的对决一触即发。姜寿司怂了，双手伸进浴巾掏出了一部手机，乖乖奉上。手机表面还留有身体的余温。“你不是没穿裤子？”姜寿司扯开浴巾给他看一眼，又立马裹上。言硕秒懂。手机页面停留在跟小萝卜的聊天页面上，言硕往上翻了翻，找到了姜寿司刚才偷拍的照片。再往上就没了，聊天断断续续，有时还显示语音通话。“小萝卜是谁？”“上次念间给你送水的照片就是被小萝卜发到论坛的，我跟她斗了好久，最后惺惺相惜，加好友只是为了交流技术。”“交流技术？”言硕点开刚拍的照片，放大递到姜寿司的面前，“交流怎么从黑客进军狗仔？”姜寿司支支吾吾，还瞒着些话没说。小萝卜一直追问他跟应念间的关系。他跟应念间能有什么关系！与她有关系的是言硕！但小萝卜认定亲眼所见为实，他懒得解释，最终演变成两人打赌，他上次去北校区就是跟小萝卜见面的，回去刚好碰到应念间丢土豆泥，于是灵机一动想引言硕吃醋，可惜言硕口是心非，抵死不承认。“我们，嗯……”“大老爷们儿能不能要点儿脸。”言硕长按图片，把照片转发给了自己，而后删除对话框，又切换到相册，把照片删了个彻底。姜寿司自知理亏，垂着头听训，无意中瞥到言硕的行为，被这套操作秀得头皮发麻。究竟是谁不要脸？4次日，排练完，言硕找了张椅子坐下，开始欣赏姜寿司偷拍的照片。照片中的应念间鼓着张脸，让人忍不住想戳两下。他放大，再放大，指尖点了两下屏幕，仿佛真的戳到了本人一样。他敛起严肃，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把图片存到了相册里。姜寿司坐在言硕身后，言硕的一举一动全被他看在眼里，他甚是嫌弃地搓了搓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言哥，你干啥呢？”言硕一惊，收起手机，眯着双眼瞪向他。姜寿司秒怂，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跟你说个事儿，我刚才告白成功，正式脱单了！羡慕不？”“和一根萝卜？”言硕不屑地笑道，起身打算换个位置。“言哥，啥事都憋心里会生病，羡慕你就直说。”姜寿司撑着桌面跃到他身边，拦住他的去路，谈起正事，“你的小说啥时完结？我家小萝卜可等着呢。”言硕冷笑一声：“我决定烂尾。”真的烂尾是不可能的，言硕只是故意怼姜寿司罢了。这本小说卡文次数多得不胜枚举，他心里比谁都渴望完结，早就想脱离苦海了，上次要不是在烟火大会上遇到应念间，后续情节也不会写得那么顺利。要不……再找她聊聊？但是要用什么借口才不会暴露他是边禾，然后也能聊到点子上？他腾出一只手揉着眉心。手机像是感应到了主人的苦恼，适时地响了一声，为他献上最佳借口。【密室运营：边禾大大，您好。之前跟您合作的“诡谲之房”剧本已经策划好，送您两张电子票请笑纳。】“诡谲之房”是他去年写的密室逃脱剧本，交完稿合作方就没了动静，没想到一年过去了竟然才完工。言硕回了个“谢谢”，领了门票。运营方送的是全国门店通用票，他在最下方找到了西河市的名字，灵机一动，翻出与应念间的对话框。【言硕：周六有空吗？】烹饪课上，应念间刚系好围裙，口袋中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摘下手套，蹲在柜子旁避开老师视线，没等她主动询问周六有什么安排，言硕紧接着发来一条——【言硕：密室逃脱二缺一。】应念间：“……”二缺一不就是没人陪他去的意思吗……头一次见人把孤独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害得她差点儿没反应过来。不过密室解谜类的游戏，她一向敬而远之。倒不是担心智商不足，也不是胆小，而是自从上次跟程菀茗去玩密室逃脱，害得大家被困进剧本bug，她就把类似的危险活动全划进了黑名单。可是，言硕第一次主动找她，她又正愁没机会再次接近他，眼前正好来了个绝佳机会，岂有放过的道理？应念间心里一阵纠结，权衡再三，最终还是痛心疾首地在键盘上敲下两个字——【不去。】言硕原本优哉游哉地晃着二郎腿，心里料定应念间会去，且不说密室逃脱是不是她喜欢的游戏吧，他这么明显的“二缺一”，难道她身为自己的迷妹，会看不出意图？故而，在看见“不去”两个无情的大字后，言某人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挑战性！他表面不紧不慢地敲着键盘，内心云海翻腾——【不是我吹！百年难遇的剧本不去血亏啊！别说我没提醒你，你会后悔的。】程菀茗想让应念间递份食材给她，一转头人没了，正蹲在柜子旁偷玩手机。“你现在离蹲在巷口的混混只有一根烟的距离，别在那儿自暴自弃了，烹饪课也没什么难的，再烫几个泡就能出师了！起来，本厨神今日破格收徒，把毕生所学传授给你。”应念间被她强行拉起，拍了拍衣角沾上的灰尘，重新戴上无菌手套。“我在回消息，言硕约我去玩密室。本来想着正好最近给边禾画封面需要点灵感，但想想，这又不是边禾写的剧本，有什么用？可是拒绝完了我又有点儿后悔，怎么回事，我以前不是这么纠结的？”“千年铁树开了花，恭喜你即将送走霉运，迎来桃花运！”程菀茗露出一丝八卦的笑，“哎呀，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我应念间就是老死病死孤独死，都不会喜欢言硕……你闻闻，闻闻，这寿司真香！”“我就是觉得他一个人去挺孤单的。”应念间挠了挠脸颊，想起之前言硕的嘴唇蹭过这处，再次红了脸。“……”言硕——南校区“区草”！站着不动也有女生主动搭讪，怎么可能落魄到一个人去！程菀茗想拆穿应念间的心思，又怕打扰到言硕卖惨，索性闭了嘴。案台上的手机再次振动，言硕铆足了劲对她循循善诱——【普通写手可编不出边禾那水平，你真不好奇密室情节吗？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我们志同道合，没想到你是个假粉丝，边禾听了想流泪。】屏幕上一行字，应念间只注意到边禾的名字，她用胳膊肘捣了捣认真上课的程菀茗，一脸惊恐地说道：“言硕怕不是有什么读心术？”“怎么，隔着屏幕都能读出你喜欢他？嚯！厉害啊！”“……”应念间有些无语：“是我刚提完边禾，他就说这剧本是边禾写的，那我就勉为其难地陪‘孤寡老人’去玩吧。”倒不是应念间对边禾有粉丝滤镜，而是边禾本身就很优秀，写文时脑洞大，心思缜密，看似扑掉的剧情，下一章能圆得滴水不漏，所以他写的剧本定然不会差，说不定还能给她带来一些新的设计灵感！应念间回完消息，老师正好绕到她身边，手忙脚乱中她随便摸了个酱料瓶看也没看就往寿司里挤。消息发出后，迟迟收不到应念间的回复，言硕靠在椅子上，长叹了一声。他想明白了，不去就不去吧，反正他对密室解谜也不感兴趣，况且还是自己写的剧本，闭着眼也能走出去。就在他打算把门票转给姜寿司，让姜寿司带着他的小萝卜去玩时，应念间回复了。简单粗暴的两个字：我去。对比他连发的好几句长消息，应念间的回复短小精悍，甚至还没他给她改的备注长，言硕心里无端产生了一丝落差感。他把对话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忍不住开始思索女生突然答应的原因，他深邃的瞳孔凝视着屏幕，突然锁定在边禾上。对！他竟然忘了应念间喜欢边禾！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点给忘了！早知道……喜悦未上眉梢，言硕又蹙起了眉头，钻进了牛角尖。他付出了百分之百的诚意，苦口婆心劝了半天，竟然还不如边禾两个字有用？她连见都没见过，边禾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她改变主意？言硕感觉这次他还是输了，他没有输给别人，而是输给了自己。天底下最惨绝人寰的事——输给自己！想哭都找不到人说理。恍惚间好像有人碰翻了瓶陈年老醋，空气中弥漫着阵阵酸味。排练大厅里有人拿着泡泡水在玩闹，秋风越过窗户，一个个泛酸的泡泡飘至空中，接二连三地炸裂，落了言硕满身酸水。陶花看他神情落寞，走过来替他挥了挥头顶飘来的泡泡：“一块吃午饭吗？”“我早饭吃多了，”他捶了捶胸口，仿佛真有一口饭团堵在那儿，“上午的排练先到这儿吧，我去消消食。”“可……”可现在十二点了，早上吃的难道是石头吗？所以这么难消化……排练大厅离学校的正门很近，看似位置不错，在校内实则偏僻荒远。言硕从后台的小门走出去，顺着一条木板铺成的路，走到了图书馆门口。墙壁上的爬山虎还剩零散几片，边缘都被秋日灼得泛黄，颤颤巍巍地覆在墙壁上，随时都有可能脱落。印象里，曾经有一个人也是站在这个位置，对着那堵墙壁出神。胃部一阵钻心般的刺痛突然强行扯回了他的思绪，言硕揉了揉肚子，脸色霎时白得恐怖，他一直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刚刚对陶花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作为逃离的借口罢了。他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试图缓解疼痛。从另一条路上走来的应念间，远远看见言硕在发呆，故意冷不丁从他身后跳出。“嘿！”女生难得调皮，自然是没让她失望。言硕被吓得六神无主，胃部反而舒坦了不少。他静了静心，努力克制住心里那股想把她砸到墙上跟爬山虎一起挂着的冲动。“你差点儿把我送去西天取经，我要是年纪轻轻交待在这儿，第一个就把你也带走。”“那还好唐僧师徒不要你，对不起啊。”看见她，言硕就又想起她刚刚为了边禾才答应跟他去密室逃脱的事，心里别扭没消，径自往来时的路走去。应念间以为他是被吓得脸色苍白，心里过意不去，急忙喊住他：“别生气啊，言硕，言硕！我跟你道歉，对不起，诚心跟你道歉，你等一下！”言硕长腿一迈顶应念间一步半，应念间怀中捧着烹饪课上刚做的四盒寿司，不敢走太快，一路迈着小碎步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听着后面急切的呼喊，言硕愣是忍住没有回头，一边享受着被她在意的感觉，一边又担心她追不上，主动放慢了脚步，内心的小窃喜散在眉眼各处，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应念间把下巴搁在寿司盒上，抱稳之后迈大步子追上去，眼见快要绕到他面前，言硕又拐了个弯往回走，步子迈得恰到好处，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步半。察觉出他是故意的，应念间有些恼火，但自己理亏在先，又不敢对这位“金大腿”发脾气，只好咬牙切齿地学着他刚才的话。“你给我站住！累死我了，我的小命要是交待在这儿，第一个把你带走。”“你带！我早就看出你对我图谋不轨，没想到你还妄想跟我殉情！流氓！”言硕乖乖地停下来等她，双手环胸，好似已经被应念间轻薄过一般。“……”同样的话，为什么有些人能答得面不改色，成为赢家，而有些人却只配道歉，被遛着跑呢。这大概就是脸皮厚的重要性吧！长见识了！应念间见言硕终于停下，狗腿地将怀中的寿司递了两盒给他。“我平时不吓人的，没想到把你吓成这样，这两盒寿司当作给你道歉，对不起，也谢谢你的门票。”言硕胃部胀气没有食欲，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瞥见她手上的水泡后又立马改口。“手背上的泡怎么弄的？”“可能……烫的吧。”应念间猜测道。她上烹饪课就像上战场一样，可上战场好歹有头盔护甲，而她除了一双无菌手套外什么都没有，上次被油溅到留下的印子至今没消，这下又多了个水泡，也不知道要被烫多少个才能出师，只祈祷这学期赶紧结束，她好进行下一轮选课。“我是诚心诚意道歉的。”言硕听了，挠挠眼下的皮肤，接过应念间递来的寿司，又望向了远处扑棱棱飞起的几只鸟儿：“回去涂点药膏，一盒够了，我先走了。”“嗯……再等下！”应念间拦住言硕，又递了一盒给他，“这盒你带给姜寿司，感谢他给予我的土豆泥超高好评。”那盒土豆泥她尝过，难吃得很！但姜寿司竟然对她一顿猛夸，看来他是真心喜欢，为了感谢他的捧场，应念间想给他再送点寿司尝尝。“不是给我道歉吗？”言硕忍住胃里翻腾，语气酸酸的，完全把寿司当成了应念间为自己做的专属食物。“是的啊。”“那为什么要给姜寿司吃？”“……”应念间一头雾水，除了对言硕突如其来的生气感到不解，更多的，是没想到自己做的东西竟然能引起别人护食！还没尝啊，他就已经预料到好吃了吗！言硕视线停留在应念间“不解”的眉头上，又想替她抚平。事实上，他也这么干了，还带了些手劲，摁得应念间重心向后。没等她站稳，言硕一声不吭地又从她怀中多拿了两盒，头也不回地离开。顷刻间，她怀中原本四盒寿司，只剩下孤零零一盒。5“造……造孽啊。”程菀茗听完应念间的叙述发出了一声感叹，言硕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拿走应念间做的食物，恐怕他吃了之后会对这个世界生无可恋。应念间捧着唯一一盒寿司，端坐在椅子上，看不出是心疼，还是发蒙：“言硕上辈子一定是个土匪，手脚真麻利，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影都没了。”“那你上辈子一定是五毒教里烧饭的，不然怎么做的全是黑暗料理，”程菀茗意味深长地盯着那盒寿司，“你尝了吗？”“这种简单容易上手好操作的食物，还要尝吗，你也太小瞧我了！”应念间打开盒子，隔着纸巾捏了一块送入口中。她才嚼两下，舌尖抵到一块裹着辣酱的肉松，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毫不迟疑地全吐进了垃圾桶。“辣！辣！给我水。”程菀茗：“……”打脸来得如此迅速。她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给应念间递了杯水：“小瞧你了？”“辣清醒了，我还是那个能把五毒教教主毒死的应念间。”应念间一口气喝光了一杯水，还不停地朝嘴巴扇着风。言硕竟然能被这么难吃的东西激发出护食本性，真是难为他了……看来这年头土匪也不好做，稍不留神，就会劫一堆毒药。“言土匪”没质疑过寿司的口味，甚至连应念间的厨艺都没质疑，他抱着三盒寿司晃晃悠悠地回了宿舍，门关得很响，走路姿势也有点儿夸张，试图引起姜姓男子的注意。姜寿司跟小萝卜此时正处于热恋，不见面时抱着手机如胶似漆，听见言硕闹出的声响，他只抬头望了一眼，并无多大波澜。没达到预期效果，言硕心里憋闷，转而拿起一盒寿司臭显摆，他反反复复地折腾盒子，像个老眼昏花的老年人。姜寿司眉眼稍抬，又望了一次。装寿司的盒子上贴了一个小图案，跟上次土豆泥盒子上贴的一模一样。回想起土豆泥的味道，姜寿司忍不住打了个战。“你碰到应念间了？”“嗯。”姜寿司尽最大努力挤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好吃吗？”他问得小心翼翼，勾起了言硕的护食心理：“没吃呢，她让我一个人全部吃完，不然跟我翻脸，唉，尽量吧！”“哦——”姜寿司尾音绵长，“这样啊，你上次不是说白送都不要吗？”“这是我拿密室逃脱的门票换的，不是白送。”言硕没有胃口，显摆完就先放在了一边，拆开一盒药就着温水吞下，“我打算周六约她去玩密室逃脱，讨论下小说剧情。”“你小说怎么还没更新！都有读者催了。”姜寿司耐不下性子看文字，比起小说他更喜欢打游戏，可他家小萝卜喜欢啊！为了小萝卜的心愿，他只好一次次地催自己的好兄弟。“行吧……马上更新。”言硕心情好，难得听话。现在是迎新晚会的排练期，言硕进入了一个忙碌阶段，除了上课排练，还有各种统筹策划要安排。小说原先固定在每晚十点更新，现在偶尔在白天，偶尔在晚上，读者大多是追了他很多年的，没办法，自己追的作者不更新哭着也要等下去。趁着时间尚且充裕，言硕喝了几口温水暖暖胃才打开电脑。时间在指尖悄然流逝，姜寿司出去又回来，又出去，安静的宿舍里最终只剩下言硕敲击键盘的声音。敲完最后一个字，他将全文复制粘贴到了更新页面上。最近天色黑得早，看不出时间，桌上的三盒寿司早已被他忽略多时，他忘了胃痛，鬼使神差地捏了一块放入口中。生硬的大米一粒粒在他口中散开，肉松掺着丝丝辛辣，越嚼越浓郁，越嚼……简直就像是在生吞辣椒酱！还是朝天椒做成的那种！求生欲让他慌不择“水”，抱着一桶冰凉的矿泉水一阵狂灌，炙热的食道被凉水冲刷清洗，火辣辣的感觉顺着液体转移，胃里冰火两重天，撕扯绞痛，像翻江倒海一般难受。他一直都有胃病，平日只要饮食管控好便不会发作，可一旦发作，必然要去住几天院的。这副身体被一块寿司折腾得虚弱，他额头上已然起了层薄汗，言硕咬紧了后槽牙，手伸向不远处的手机……姜寿司拎着外卖回来，一进门就看见言硕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当即冲上去学着电视剧里那样疯狂摇晃他。“言哥？言哥？你醒醒！”言硕被晃得反胃，一天下来他就吃了一块寿司跟几粒药丸，干呕了几下失去意识。“言哥！”姜寿司见情况不妙，想将言硕从地上拖起，慌忙间忘了手上还挂着外卖，外卖被几股重力甩了起来，好几次砸在言硕身上，里面的汤汁漏了他满身。出事时还不算狼狈，这会儿被姜寿司又拖又拽，言硕昏迷又清醒，又昏迷，最后的一丝意识，他仿佛看见姜寿司成了个太监，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救命啊！谁是医学系的！来救救我言哥！掐人中，对，人工呼吸……人工呼吸要不要做啊！我来了！”寂静的夜里只听到几声凄厉的鸣笛，救护车渐渐远去。次日，应念间正画着封面，微信收到了一条消息。【姜寿司：言硕肠胃炎住院了，市第一医院住院部十三楼204！念间你快来啊，我招架不住！】言硕早晨在病房里醒来后怒发冲冠，手边有什么东西都往姜寿司身上招呼。尽管姜寿司再三强调自己昨晚没玷污他，言硕就是不信，姜寿司没办法，只好请应念间过来帮忙。她到的时候，姜寿司正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垂着头很是疲惫。“言硕呢？”姜寿司指了指里面闭目养神的人，轻声道：“别看他虚弱，脾气大着呢。”“病因是什么？”来的路上，她心乱如麻，总觉得言硕的病跟她有直接关系，但吃块寿司也能住院，是不是太夸张了点儿……“空腹吃辣，刺激到胃了。”姜寿司现在也万分后悔，但凡他昨天提醒下言硕别乱吃，也不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不过论内疚，还是应念间最为内疚。“……”果然跟她有关。“他现在只能吃流食，我想去给他买点粥，又怕他……”“我去买！”应念间心里的内疚与歉意翻着倍地上升，一听到言硕能吃流食，立刻马不停蹄跑去买粥。姜寿司来不及喊她，呆呆地望着那道风风火火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自言自语道：“我点外卖了……”应念间拎着白粥再回来时，姜寿司已经进去了。病房内，一个面色苍白的男生躺在床上，秋日的暖阳透过窗帘缝隙洒在他脸上，皮肤白得通透，脸上的绒毛像落了一层薄纱，有种娇弱的病态美。应念间咽了咽口水，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睡了？”她轻声问道。姜寿司摇摇头，指了下言硕，手在脖子上比了把刀：“别惹。”病床上的人感官灵敏，很快察觉到房内多了一个人，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言硕目光有些发散，透着疲倦，配合上他苍白的肤色，忍不住让人联想到几日未进食的吸血鬼。应念间猝不及防被他的视线刺到，垂着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向他忏悔。“对不起，我不知道寿司里……”“好了。”他的手上还输着液，身体尚未稳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想到自己昨天那个显摆样儿，他突然想把病房里的两个人全部丢出去。太丢人了！他言硕什么时候这么丢人过！姜寿司像是感受到了他强烈的心愿，自觉地退出病房，给他们留下二人空间。见言硕醒了，应念间端起白粥轻吹了几口喂到他嘴边。“白粥虽然没有味道，但是养胃，喝点儿？”“不饿。”他声音沙哑低沉，听不清在说什么，应念间只从他一脸拒绝的表情中勉强判断出他不想喝白粥。白粥熬得浓稠，还散着暖香，光是闻着都有食欲，奈何勾不动言硕。她把粥重新盖好放在旁边的桌上，坐回椅子。言硕抬手想揉揉眼，一歪头发现应念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回去上课？”“啊？我没课，你有要求尽管提！我肯定满足你！”“那，倒杯水。”他喉咙干涩得难受，又不能亲自倒，只好麻烦应念间帮忙。应念间起身找了个杯子，看着水哗啦啦地流入杯中，出了神。……也不知道把“言锦鲤”害成这样会不会遭反噬，万一衰运翻着倍地发生，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了！亏她还制订了好多攻略，哪能说没就没啊。……应念间啊应念间！言硕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居然还在想着蹭好运，你太没良心了！“呸呸呸！”出了神的女生突然朝一旁狠狠呸了呸嘴，吓得言硕手抖，没接稳水杯。水杯从应念间手中滑落，她眼睁睁地看着杯子掉在床上，洇湿一片，大脑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杯子里的水一股脑全泼了出来，一滴不剩。“应念间……”言硕喉咙干涩难耐，拔高几个调就立马剧烈地咳了起来，“你来这儿，到底想干什么？”“我想——”想蹭好运……应念间挠了挠鼻尖，一脸歉意：“你送我门票，反而被我害得住院，我心里过意不去，想来照顾你。”滴水不漏的回答——完美！非常具有说服力！言硕在应念间挠鼻子的时候，就看出她在说谎。他沉默半晌，赌气似的把手背上的针头拔下，摁响了护士铃。“我周六出不了院……”“你针头鼓起来了，什么时候鼓的？”“密室你自己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