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榆的感冒很快就痊愈了,但霍宸的伤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她不知道,也不敢去关心他了。朱应钦告诉她,既然拒绝了,就要彻底,霍宸这个时候正是纠结软弱的关键时期,不能给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否则他会伤得更深。朱榆深以为然,就听从了朱应钦的劝告。另一边,朱应钦也把这个重要的消息告诉王芷嫣,让她赶紧乘虚而入,安慰受伤的霍宸,霍宸这个时候正是纠结软弱的关键时期,要给他强力温柔的安慰,这样他就会把你记在心里。王芷嫣深以为然,听从朱应钦的建议,每天装作不知情,在微信上对霍宸嘘寒问暖,聊天聊地送关怀。霍宸不敢流露出失恋的脆弱,也是若无其事地回复她,得知王芷嫣模拟考试得了三百多分,还表扬了一番。尽管王芷嫣知道霍宸对她只是出于对小妹妹的关怀,但她也真心感到满足了。朱应钦一下子解决掉两个情敌,感冒又痊愈了,正是春风得意,唯一不满的,就是朱榆根本没时间和他培养感情,她说有个大企业家要来东平村考察,打算在这里投资建酒店,村领导们都闻讯出来接待贵客了。来的人是个英俊儒雅的男子,自称圣益娱乐集团的副总裁,名叫江世亨,看起来三十开外年纪,戴着无框眼镜,带着秘书和司机开着迈巴赫来的。一行人在村委会食堂里接受了最高规格的接待,村领导们就东平村的问题进行了知无不尽地详细回答。吃过饭后,村领导们又带着他到处参观了一圈,尤其是那座价值五亿的刘氏宗祠,更是受到了重点关注。江世亨在刘氏宗祠里细细观察了半天,问朱榆道:“这座刘氏宗祠的价值,听说一开始是朱书记发现的。”朱榆急忙撇清:“不是,我一开始也是听刘族长说起这座宗祠是明朝修建的,这才动了心思找了专家来鉴定,是专家发现了这座宗祠里面的木结构是金丝楠木所造。”江世亨恍然大悟,又有些不解:“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栋价值不菲的房子呢?朱书记不要误会,因为我们集团想要投资打造旅游景点,就要弄清楚这座祖祠的来历属实而非假冒。”朱榆善意地笑了笑,说道:“这个问题后来我们也研究过,翻看了所有村志,厘清了本地村落的来历。刘氏先祖的身份不可考,但是从蛛丝马迹里我们推测,刘氏先祖应该是洪武年间的巨富之家,结合洪武年间明太祖朱元璋对富商的迫害,我们推测刘氏应该是当时的富豪之一,为了躲避迫害而举家逃难至此,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穷乡僻壤会有这么一座豪宅了。”这个解释是村里人商量后得出来的结论,在伏龙山还没有准备好面世之前,刘氏祖祠的秘密还必须守住。李天师本来以为刘氏祖祠里还会有秘密,但是他用尽了所学也找不到,只好作罢。江世亨看起来也接受了这个说法,但是有些遗憾:“听起来是有道理,但是如果打造一个吸引人的旅游景点,最好要有个更传奇的噱头,赋予当地更浓厚的历史文化底蕴。”“这……”朱榆犹豫着低下头。村长问道:“这个我们也不太懂,江总你们有什么主意吗?”江世亨的目光落在那个青铜佛像上:“金丝楠木虽然贵重,但也只是寻常东西,如果有不同寻常的古董,最好是有故事的,那我们就能给东平村编出一个传奇性的来历了。”朱榆心中暗笑,东平村确实是很传奇,但是此时此刻,还不到公开的时候,最关键的是,朱应钦的那批宝藏,他到现在嘴巴还严得很,没有透露分毫,皇宫里的古董,他也没有流露出要上交国家的意思。朱榆忙着东平村的建设,有时候都把这档事忘了。当天晚上,朱榆找到朱应钦,就把白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同时提起了伏龙山皇宫里的古董。“那些古董你要怎么安置,以后开放的话,你那些古董肯定是要收起来的。”朱榆认真地说,准备了一肚子话要劝他,“你如果这么放在外面,没有好好保护,很容易遭到盗窃的。”“我知道,所以我也有个大胆的想法。”朱应钦笑着朝她靠过去,“我打算把皇宫一角改造成博物馆。”“什么!”朱榆震惊地站了起来。朱应钦不满地把她拉了下来,继续当靠垫:“我这段时间有在考虑这个问题,在网上搜了一下,就想到这个方法。让我全部上交国家,是不可能的,我没你这么伟大,私藏起来,我也没有足够的武力作为保障,所以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就是开一个私人博物馆展出。到时候,景区可以收费,但是这个博物馆会免费开放。”朱榆简直像重新认识了朱应钦,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朱应钦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被我的伟大无私感动了?”朱榆感叹一声:“真是近朱者赤啊……”“还真敢说!”朱应钦失笑摇头,“这些东西不过是些死物,虽然值钱,但我也不缺钱,便是黄金也有几十万两,更何况其他宝物。把这些古董放在书房,不过我一个人看,放出来展览,就可以让更多人看到,也有助于提高旅游区的知名度,吸引游客。博物馆虽然不收门票,但是只要游客数量上去了,自然能够带动其他消费。”朱榆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忽地凑上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一回,却是朱应钦呆住了。朱榆含笑说:“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这么做……”朱应钦轻咳一声,白皙的面容上浮上淡淡的粉色,幽深的双眸里笑意涌动:“你知道就好,我可不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人。”“你和首长那边提过这件事吗?”朱榆问。“还没有,本也打算这几天提,我查过,要经营一个私人博物馆也不容易,很多地方还要他们配合一下。”“那我明天和张秘书打电话,看他们什么意思。”朱应钦点点头:“顺便说一下,我打算先卖掉1000斤黄金,看他们收不收。”“你……”朱榆有些诧异,朱应钦解释道:“要经营博物馆,需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1000斤黄金也不过一个亿而已,我还不知道能用多久,要是卖掉一幅画……”“画不能卖!”朱榆急道。朱应钦本就没有打算卖,不过逗逗她而已,见她急了,不禁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怎么这么好骗呢,真想把你关起来,免得你被人骗走。”朱榆嘟囔了一声:“除了你,还有谁这么爱骗人。”“那可难说了,越是衣冠楚楚的人,越会骗人,因为他们已经先用外表取得你的信任了。比如说你们今天接待的那位江世亨,我远远看了一眼,就觉得不是好人。”朱榆斜斜瞟了他一眼,笑着说:“对,和你是一类人。”朱应钦还真不想承认,但朱榆说的也没错:“如果你拿当初提防我的态度去提防他,那我就放心多了。总之,这些聪明人说的话,你最好别信。”朱榆向张秘书汇报了朱应钦的决定后,张秘书也是意外且惊喜。“这是件好事,朱应钦手上那批文物是全人类的瑰宝,有助于我们更加深入全面地了解历史,他愿意展出来就再好不过了,至于博物馆审批方面,我会吩咐文物局开绿灯的。”朱榆见张秘书态度这么好,顿时也松了口气,又提了卖黄金的事,也是立刻得到了肯定回复。朱应钦便带着风驰越和王芷嫣回了一趟伏龙山,从皇宫内库里运出一千斤黄金交给霍宸,霍宸冷着脸接收了这批货,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王芷嫣跟着朱应钦回山,醉翁之意也是在霍宸身上,霍宸对着天真烂漫的王芷嫣勉强给了几分好脸色,浑然不知这只看似无害的小白兔,实际是一只小狐狸。朱应钦在伏龙山待了几天,处理了这些日子堆积下来的公务,其实伏龙山已经习惯了没有皇帝在的日子,一切也井然有序,他看那些奏章,也只是履行一下知情权,知道大明没有自己依然运转顺利,也就失落又释然地放下了。他此行更多的任务,是要对皇宫重新进行规划,划定博物馆的范畴,和专家讨论过后进行安全性上的提升改造。伏龙山隧道已经挖掘过半了,霍宸的工作重点是布置防御性设施,工作结束后就回到营地休息。营地和丞相府离得不近,但是王芷嫣每天还是走很远的路去找霍宸,她换上了古装长裙,里面是一件红色的小袄,外面披着披风,领子处是一圈绒绒白毛,裹着她的小脸衬得她越发娇小可爱。她本就比霍宸小很多岁,算起来也就是高三学生的年纪,霍宸只当她是小孩,没有多想她处心积虑接近的真实目的,她拿着卷子来求教的时候,霍宸哪怕累了一天,也会耐心教导她。数学是王芷嫣的薄弱项,却是霍宸的长处,她基础差,要学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想装笨却是轻而易举的。霍宸最熟悉的两个女孩子就是朱榆和赵绫,两人都是优等生,第一次遇到这种学渣,他还有些头疼,只能耐心地从基础讲起。王芷嫣一双杏眼如小鹿一般湿润乌黑,仰起脸来懵懂无辜的样子很少有人能狠下心来拒绝,霍宸看似冷硬,其实也是外冷内热,总不能拒绝一个好学向上的孩子吧。看着王芷嫣进步神速,笑容嫣然的样子,他也是由衷开心。为了感谢他的教导,王芷嫣还给他演奏了琵琶曲,请他鉴赏,霍宸哪里懂得听曲,竟是在一曲缠绵悱恻的曲子里听得睡着了。王芷嫣放下琵琶,悄悄挪动着脚步来到他身前,贪婪地凝视着他刚毅英俊的容颜,低头看着灯光下两人的身影,她往旁边动了动,看到地上两人的影子靠在了一起,就好像高大的霍宸抱住了小小的她一样。她愁肠百结地看着睡梦中依然皱着眉头的霍宸,轻声说:“你为什么皱眉,你还在想着朱榆姐吗……你不要难过,她不喜欢你,还有人喜欢你的。”睡梦中的霍宸似乎被她的声音惊扰了一下,嘴唇动了动,说:“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王芷嫣:“啊?”王芷嫣没有跟着朱应钦回东平村,她说要留在山里补课,等朱榆要回家的时候再一起走。朱应钦回到东平村的时候,朱榆失望地说,江世亨将整个东平村考察一遍后觉得没有投资价值,又走了。朱应钦一点都不意外:“你会想建设旅游区,是因为你知道伏龙山里别有乾坤,他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想来投资,一开始他会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个地方除了一座号称五亿的刘氏祖祠,还有什么可看的?”朱榆讪讪点头:“话是这么说,不过他的到来给了村里人很大希望,现在又走了,大家都很失望。他们这次来考察也很认真的,可惜你不在,不然我还想你帮我当当说客,他也来你们这边走了一圈,只看到徐太医在晒草药,就摇摇头走了。”“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等明年大明新村开放了,你还担心会少了投资吗?”朱应钦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你现在该想的,是另外一件大事。”朱榆好奇问道:“什么大事?”朱应钦一本正经地严肃说:“人生大事。”朱榆脸上一红。“说罢,年底你要回家吧,要不要带我见家长?”朱应钦恶狠狠地逼问,“难道你想对我始乱终弃?”离过年只剩下半个月了,赵绫因为放寒假,已经提前回家了,临走前再三叮嘱,让朱榆要回家里过除夕。按说朱榆要工作到除夕日才能放假,但是因为舅舅家离得有些距离,她就提早请假一天,打算二十九早上回去。“我不知道怎么对家里说……”朱榆不知所措地绞着手指,“你才二十一岁,我觉得舅舅他们不能接受,在我们这里,二十一岁还没大学毕业呢,你让他们怎么想我,又怎么想你啊。”朱应钦不悦地皱眉:“大学没毕业就不能谈恋爱结婚了吗?”“唉……你别为难我嘛……这样吧,等明年大明新村公开了,我再和他们说,你看怎么样?”朱榆目光闪闪地看着他,满心满眼地哀求,看着朱应钦心软了,叹了口气,“罢了,就听你的吧。”转眼就到了年二十九这天,王芷嫣打包好了行李,跟着霍宸和朱榆上了回家的车。这次回去是霍宸开车,全程十个小时的车程都是霍宸一人开了下来,朱榆想帮忙,被他拒绝了。朱榆看得出来霍宸对她的态度还是有些生硬,心里难过,但也只能接受。到达舅舅家已经是半夜了,但是家里人知道她要回来,都没有睡,家里灯火通明,霍宸把她们载到家门口放了下来,又在舅妈的挽留中微笑离开。“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好漂亮。”舅妈对王芷嫣简直惊为天人,王芷嫣的长发卷成丸子头,垂了两缕碎发在两侧,将脸型修饰得更加精致小巧,她眉眼古典,气质柔美,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气派,正是舅妈心目中完美女儿的样子,登时夺去了舅妈全部的宠爱,握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当场就要收为干女儿。“妈……你正牌的女儿在这呢……”赵绫幽怨地说。“你这皮猴子,去去去,还不快去热一下菜给你姐和你妹妹吃。”舅妈这就把王芷嫣的名分定下了。本来还担心自己不被待见的王芷嫣,此时终于松了口气,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温馨欢快的家庭中。不多时就一口一声妈妈地叫上了,舅妈听说她自小没有母亲之后更是母爱泛滥,搂着她红了眼眶,恨不得把缺了多年的母爱都给补上了。赵绫咬着筷子,不是滋味地说:“姐,我好像被打入冷宫了。”朱榆扒着饭说:“去掉‘好像’两个字吧。”赵绫家里不大,只有三室一厅,王芷嫣就和朱榆睡一间房,这让想和朱榆促膝长谈的赵绫仰天长啸,欲哭无泪:“你抢了我的妈妈,现在又来抢我表姐。”王芷嫣抓着朱榆的衣角,冲她吐了吐舌头。朱榆笑着说:“小绫别闹,芷嫣年纪小,你别欺负她。”赵绫哼哼说;“我看她挺人小鬼大的。”赵绫其实也只是和王芷嫣开玩笑,并没有真的想排挤她,给她们准备好了洗漱用品,嘱咐她们早点睡,自己便离开了。坐了一天车的王芷嫣和朱榆也很快沾床便睡,睡到第二天自然醒,已经是九点多了。舅妈在厨房里忙着准备各种美食,小绫和王芷嫣也在帮忙,朱榆不好意思地说:“我居然谁这么晚,你们也不叫醒我。”“难得放假,就多睡一会儿。”舅舅冲她笑了笑,说,“小榆,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朱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舅舅问了她许多工作上的事,尤其是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他虽然打过电话询问,但总觉得电话里说不清楚,这时候便又再仔细问了一遍。“当初看新闻,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被人黑了。”舅舅满脸怒容,“农村地方,也不太平。”朱榆笑着说了一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嘛,舅舅你都老江湖了,还为这么点事动气吗?”舅妈捧着菜从厨房里走出,听到这句话便怼了一句:“他啊,自己被人欺负不敢吭声,现在倒为你鸣不平了。”说得舅舅老脸一红。舅妈擦擦手,走到朱榆身边,笑容满面地说:“其实我让你舅舅说的不是这事,是他们领导想让你舅舅介绍你和他儿子认识。”朱榆愕然道:“相亲?”“对,就是这么个事,你过完年也25岁了,结不结婚不说,但总是先相看看嘛,也许就遇到合适的呢。你爸妈不在了,我们早拿你当自己的女儿,你的终身大事就是我们的牵挂,现在你在农村工作,能有什么好对象呢,还是得回城里找,你说是不是?”舅妈说得头头是道,朱榆却有苦说不出,只能赔笑说:“我现在还不想这些事,而且就算相亲了,我也要回去工作,异地又能有什么结果?”“那个男孩子听说比你大三岁,是个医生,性子敦厚,也会照顾人,刚好明年会调到你们那边的县城去工作一年,所以异地的问题倒是不用担心,等路开通了,不也就半个多小时的事吗?”朱榆无力挣扎:“等我东平村的工作结束了再说吧……”“那你都27岁了!”舅妈眉毛一拧,“不行,这事不能由着你任性了。”王芷嫣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摸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出去。过了没多久,收到了一条二十万的转账。天色还没黑透,已经响起了此起彼落的烟花爆竹声,年轻姑娘们都回房洗漱换新衣了,朱榆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却看到床上铺着一件款式时尚的红色长裙,还搭配了一件米色的大衣,她本以为是王芷嫣的,却看到对面的王芷嫣笑眯眯地说:“这是你的新衣。”“我的?”朱榆不解。“是啊,有人偷偷买来送给你的,你猜是谁送的?”王芷嫣明知故问,看着朱榆脸色变红,才笑着背过身去。朱榆换上新衣,也不知道朱应钦是怎么知道她的尺寸,这套衣服非常合身,长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显得端庄又不失性感,披上大衣后,看到脖子上两颗绒绒毛球,又显得几分年轻可爱。王芷嫣笑着说:“他是用惯好东西的人,所以眼光嘛,还是不错的,这身衣服你穿着很好看。真羡慕你,他虽然人在远方,还是以这种方式陪在你身边,不像我……”说着幽幽一叹。朱榆摸摸她的脑袋,轻声安慰道:“大过年的别叹气,你还年轻呢。”“可是霍宸不年轻了啊……”王芷嫣惆怅地说,“你都要被逼着相亲了,更何况他了。”朱榆顿时无言以对。外面响起舅妈催促的声音,王芷嫣便推开门走了出去,朱榆正要跟着出去,却听到手机响起。她本以为是过年短信,没想到是朱应钦发来的,在一众祝福语中显得那么特别。——穿着我送的衣服,有没有更加想我?朱榆忍不住轻笑一声,回了一句——穿不上,太紧了。朱应钦很快回复——怎么会呢,我明明手量过了,你是哪里偷偷胖了我不知道?朱榆笑着暗骂了一句流氓皇帝。——我舅妈喊我吃饭了,你也快去吃年夜饭吧。朱应钦——年年如此,乏味得很,此刻风驰越他们正围着看春晚呢,好看吗?朱榆也回了一句——年年如此,乏味得很。然而其实并不乏味,春晚是什么好像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最爱的家人陪在身边,在团圆的气氛里,看什么都觉得好看。九点多的时候,朱榆带着赵绫和王芷嫣下楼放烟花,漫天绚烂化作流星,流光映亮了一双双乌黑的眼睛。王芷嫣侧头看向朱榆,稚气未脱的绝美容颜上闪耀着最纯粹的快乐:“朱榆姐,谢谢你。”“什么?”朱榆捂着耳朵扭头看她,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让她听不清楚王芷嫣的话。王芷嫣粲然一笑,大声喊了一句:“新年快乐!”谢谢你,朱榆姐,给了我新的一年。按照惯例,在十二点整的时候,舅舅会放鞭炮,舅妈要敬天公,然后家里人轮流拜拜,向天公祈求新一年平安顺利。“爸妈!我和同学约了出去玩!”赵绫和往常的每年一样,十二点一过就要出去找她的小姐妹们玩了,这也是她们那群姐妹团的惯例,舅妈嘱咐了几句要小心,她还没听完就跑出去了。朱榆笑着对王芷嫣说:“我们去睡吧。”王芷嫣神不守舍地嗯了一声,又低头看了一下手机。朱榆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怎么愁眉不展的。”王芷嫣咬咬下唇,终于鼓起勇气向朱榆坦白:“朱榆姐,对不起,我、我今天早上发了信息告诉朱应钦,说舅妈要给你安排相亲,结果他就一个人跑来找你了。”朱榆一惊:“他自己一个人,没带其他人吗?他怎么来的!”王芷嫣说:“他十一点多的时候发信息给我说吃完午饭出发了,说是找了辆私家车包车过来,后来就没消息了。”朱榆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她和朱应钦的聊天记录,发现最后的对话时间是八点二十分,他还骗说风驰越在看春晚,但从对话来看,他能说出春晚的节目内容,可见他确实是在能看到电视的地方,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中途停下来吃饭。朱榆拿了王芷嫣的手机,按下导航确定了两地的路线后,估计了一下八点二十分的时候朱应钦所抵达的位置,发现是在某市郊区的高速上。“如果他吃完饭就继续赶路的话,正常十一点之前就该到这里了,但现在还没到,打他手机又关机,那很大可能性是出事了。”朱榆克制住心中的慌乱,让脑子迅速转动起来,“要么是车祸,要么是抢劫。我先打一下周边医院的电话问一下有没有车祸的患者,如果没有,估计就是抢劫了……吃晚饭的时候他很可能露财招到黑车司机见财起意……”朱榆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找出了周边几个医院的电话,和王芷嫣一人分了几个,一一打去询问,都说没有接到任何车祸的消息。朱榆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王芷嫣吓得脸色发白,眼泪滚滚而落,她虽然不喜欢朱应钦,但撇开婚约之后,他们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自然不想他出事。朱榆手心发凉,却还要安慰她:“没事的,他那么聪明,就算遇上抢劫,应该也有办法应付。”“可是他手机关机了……”“劫匪当然会抢走他的手机。”朱榆解释道,“我现在开车出去看看,你在家里等着,要是他到了,你就打电话给我。记住,不要慌!”王芷嫣哽咽着点点头,看着朱榆披上大衣,拿起舅舅的车钥匙就跑下楼去。凌晨一点钟的街上空荡荡的,天上却很热闹,漫天烟火方才看是绚丽多彩,此时却像狰狞恐怖。朱榆驱车往高速方向开去,既想开快点,又不敢开太快,怕夜色太黑错过了朱应钦。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车却开得很稳,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一半是慌,一半是气。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出来,早和他说过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了!为什么要这么让人担心!朱榆用力地抹了一把脸,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她怕泪水模糊视线,赶紧擦干了,继续瞪着干涩的双眼盯着前路。高速上的车几乎不可见,朱榆开了一个小时,几乎要绝望了,猜测着是不是黑车司机把车开到野外抛尸了,自己要不要下高速去国道省道上看看,或者大年初一的头条,就是一个年轻男子被洗劫抛尸野外……朱榆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王芷嫣身上,希望能接到她传来的平安信,但是始终没有,手机一次次地震动,都是些复制粘贴的群发祝福,让她感受不到丝毫暖意。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整个人震了一下,急忙踩住刹车接起了电话——是个陌生号码。“朱榆。”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朱榆瞬间泪崩:“朱应钦,你这个浑蛋!你跑到哪里去了!”朱应钦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他叹了口气说:“别骂了,我被黑车司机洗劫后扔在半路上,走了很久才看到服务站,和他们说明情况后,找他们借了手机给你打电话。”“你在哪个收费站,我过去接你。”朱榆用力地擦眼泪,“我车现在在高速上呢。”朱应钦报了个地址,朱榆一看,正好就是自己前面那一站。“我就在那里等我,不要走动,我马上就到了!”朱榆冲进服务站的时候,看到的是狼狈得前所未有的朱应钦。他的外套不见了,人冻得嘴唇青白,衬衫上面的扣子被撕烂了,敞开着露出被冻僵的肌肤,羊毛衣也有被拉扯过的痕迹。服务站的人给他泡了杯热奶茶,他捧着奶茶热手,听到门开的声音抬起头来,冲朱榆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朱榆当时没忍住,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攒了一肚子的怒火与关心都化成了心疼。她疾跑上去,脱下自己的大衣给朱应钦披上,带着馨香和温度的大衣紧紧裹住了朱应钦,朱榆颤抖着声音说:“你还好吗……”朱应钦微笑着抚上她湿润的脸颊,说:“看到你这么担心我,我顿时好多了。”朱榆气急地在他手背上拧了一下:“我和你说认真的!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跑出来,你就算出来不能带上一个会武功的吗!你知不知道自己长得多像一只肥羊多招人抢劫!劫财也就算了,万一劫色呢!”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他被撕扯过的衣服上,“不会劫色吧……”朱应钦不禁失笑:“你想多了,不过是我戴了块玉佩,被他抢走了而已。”“那你怎么脱身的?他抢劫之后没灭口吗?”“真狠,你还真想我被灭口啊?”朱应钦不满地嗯哼一声,“我口才好,他被我说服了。”“你怎么说服他的?”“当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朱应钦笑着说,“他见我有钱想要抢劫,我也配合,主动交出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现金一万多,还有手机和手表,然后让他放我走。我说大过年的见血不吉利,这些钱我就当发红包了,他的车挂的是假牌照,也不容易查到,我不会报警,就算报警了,损失一万多块,过年的时候警察也不会立案追查。但要是出了人命,性质就不一样了,他何必为了一万块钱亡命天涯,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着他吃团圆饭呢。”朱榆瞠目结舌:“你还真能说……”“是啊,可惜他放我下来的那个地方离服务站太远了,我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他见我外套值钱,也抢走了,幸亏我身体好,靠着跑步热身才撑过来。”“让你受点教训!”朱榆气得要命,但总算也是彻底舒了口气,对服务站的人表示感谢后,在那些人古怪的目光中把人领走了。服务站里。“你说那个男的长得那么好看,脑子是不是有病,为什么自己把衣服撕烂了,还把外套送给我们?这件起码好几万吧。”“我看不是他脑子有病,是你笨,知道三十六计吗,这个就叫苦肉计。”朱榆给王芷嫣报信之后,瞪着朱应钦:“你说吧,晚上怎么办?”朱应钦笑眯眯地说:“你可怜可怜我,收留我吧,我现在没有手机,也身无分文了……”“你活该!”朱榆没好气地说。“好在我还是有点小智慧的。”朱应钦说,“我让劫匪把身份证留给我,他答应了,所以你可以帮我找一家酒店住下,不用太好,五星行政套房就可以。”朱榆真是懒得说他了,一踩油门向前开去。车里开着暖气,暖洋洋的,朱应钦却裹着朱榆的外套不肯脱下来。别看他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实际上跑了那么久,双腿酸麻得不像自己的了,整个人也困顿得很,衣服上属于朱榆的香味给了他安慰,让身体和心灵仿佛都得到了彻底的放松,不知不觉靠着椅背就睡着了。朱榆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侧头看向朱应钦,明明是俊雅高贵的人,却要沦落到这副落魄样,说不心疼是骗人的,想到他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样,心里更是酸得厉害。朱榆将车开回市里,在舅舅家附近找到一家档次不错的酒店,停好车后叫醒了朱应钦,在前台复杂的目光里开房。“这位女士,两个人都要登记哦!”前台小姐微笑着说。“我是帮他开房的,我不住下。”朱榆解释说。朱应钦握住她的手,委屈地说:“你就把我一个人扔这里,你的良心呢……”前台的眼神更诡异了。朱榆无语凝噎,只好交出身份证登记完,赶紧拎着朱应钦上楼。电梯里,朱应钦伏在朱榆肩头低低地笑,朱榆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气恼地说:“你就要拿我寻开心。”朱应钦侧过头,一双乌黑湿润的笑眼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不,我看到你就很开心。”朱榆脸红红地想,都可以给他出一本书,就叫情话大王了。朱榆把酒店卧室的暖气开好,催促朱应钦赶紧洗了个热水澡。因为已经三更半夜,根本找不到吃饭的地方,朱榆只能烧水泡酒店里的碗面给他充饥了。想想也是可怜,好好一个大年夜,先是在服务站吃快餐当年夜饭,后是惨遭抢劫,接着在夜风中跑了两个时辰,到现在也只能吃泡面……朱榆的心顿时软成一摊泥了。浴室那边传来开门声,朱榆下意识地扭过头去,顿时瞳孔一缩,急忙又将头转了回来,急道:“你怎么不穿衣服!”朱应钦理所当然地说:“衣服脏了。”“那……那你披一下浴袍啊!”朱榆满脸通红地说,完了,方才那一幕刺激太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了,明明只是一个晃眼,为什么好像看得那么清楚呢!朱应钦低笑一声,从一旁衣橱里取过浴袍穿上,系好了腰带,说:“好了,我穿好了。”朱榆这才别扭地转过身来,眼睛却仍是看着地板,说:“酒店有泡面,我刚刚水烧开了,你将就吃点吧。”“我不饿。”朱应钦笑了笑,“我在服务站等你的时候已经吃饱了。”“那……你早点睡吧,我先回去了。”朱榆说着头低低地站起来。朱应钦含笑道:“你怎么把头压这么低,我不是穿好衣服了吗?”朱榆羞愤地想:尼玛真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