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有桃源

大学生村官朱榆抗震救灾,不小心误入桃源,救出了被困在山中六百年的大明后人。 朱允炆二十一世孙朱应钦,带着三千多名臣民走出大山,心心念念光复大明当皇帝。 朱应钦:朕要重建大明盛世! 朱榆:大明亡了,大清也已经亡了,现在已经是共和盛世,不欢迎皇帝。 朱应钦:朕要立国! 朱榆:搞分裂是不对的,就你那几千人,城管都打不过。 朱应钦:那我不当皇帝了,给我封个王! 朱榆:最多封个村长。 朱应钦:我不当皇帝了,你还和我谈恋爱吗? 朱榆:……我只想和你建设新农村。

第二十章
朱应钦对朱榆说,想把伏龙山的其他人都带进城里转一圈,真正认识一下这个世界,朱榆愣了好半晌,才露出惊恐的表情:“不是我不愿意,不过……要不你自己带他们去吧,周末的时候,我可以让村里把校车借给你们。”
她想到带这么一群山里人进城,真是想一想都害怕,队伍太大不好带,出洋相也就算了,就怕要出事故。她说的话可没有朱应钦的管用,万一不听带队,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朱应钦被朱榆拉着说了一通,不得不承认她的担忧确有道理,只好答应下来自己亲自带队,体验一下当导游的无奈了。朱榆转头又跟霍宸报告了这件事,霍宸请示了上级,得到首肯后,也派了几个人随行,有鹰扬军在,倒不需要什么保护,更多的也是当导游去了。
朱榆结束了假期,马上又投入到工作中去了,但是这一整天都神不守舍,担心城里那群人会出状况,发了好几次信息给朱应钦询问。朱应钦都是笑着说没问题,她才放下心来。
到了天黑,接到霍宸的电话,听说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让朱榆吩咐人准备晚饭,朱榆一颗心才算彻底落地,赶紧找了几个厨师准备晚饭。
七点多的时候,两辆校车缓缓驶进东平村,朱榆迎了上去,看着校车停稳后,里面的人有序地下车。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朱榆嘀咕了一声,心中觉得有些不妙,该不会受刺激太重了吧!
朱榆的目光又看向刘尚书和风驰越,这两个脸色尤其难看,一脸灰白,气若游丝——不会吧,有这么震惊吗?
朱应钦最后一个下车,脚刚落地就被朱榆拉到了一边问话:“他们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太受打击了?不能复国的打击就这么大吗?你都已经放下了,他们还放不下吗?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啊?”
朱应钦好笑地看着她叽里咕噜,悠悠说道:“这个打击呢,还是其次的……”
朱榆一怔,紧张道:“那主要的是什么?”
朱应钦说:“主要是……晕车……”
朱榆:“啊?”
第一次坐车,就是坐着校车走山路,颠得刘尚书的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到了城里整个人都走不好,还是风驰越叫了两个士兵轮流背他,等平复过来后,才有心思打量四周,但看了几眼,就脸色青白红地变换颜色,念叨着伤风败俗——防晒霜的广告牌上是一群青春靓丽的比基尼女郎。
刘尚书在城里走了这么一遭,简直是受罪,他头发也不理,又颠着回了村里,说以后再也不出去了。
其他人也是晕车,但好在年轻力壮,反应没他那么大,又在朱应钦的安排下顺从地剪了短发。朱应钦带他们看了一场电影,吃过城里的酒楼,逛逛商场,差不多是把自己第一次进城的体验重复了一遍,然后又买了不少书籍和DVD回去,甚至订购了几套投影仪,打算用来给他们上课的。
风驰越看到朱应钦手上那本讲现代战争的书,一副秒懂的样子说:“陛下,这是给我们买的吧,你是让我们知己知彼对不对?”
朱应钦无奈呵呵:“差不多吧。”
风驰越迟疑地顿了一下,半晌才说:“陛下,要是打仗的话,能不能不打东平村的人?我们可以试着把他们发展成我们的人。”
朱应钦诧异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说?”
风驰越纠结地低下头:“东平村的村民挺好的,平时对鹰扬军挺关照的,有几个士兵都喜欢上村里的小姑娘了,要是打仗的话,只怕他们都下不了手……”
朱应钦好笑地问道:“那你有信心拉拢他们?”
“这个……是有点难……毕竟他们对他们的朝廷还是挺信服……”风驰越转着眼珠子,“不过……办法再想想,可能还是有的吧……”
朱应钦明白了他的想法,拍拍肩膀说:“好,那就再想想,暂时先不打。”
风驰越立刻高兴了起来。
过后朱应钦对朱榆说:“他们已经对这里产生了感情,想让他们放弃战争,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
朱榆也很高兴:“那你就多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吧。”
伏龙山隧道的项目已经正式启动了,大明新村的规划图不久后也出来了,但是因为隧道没有开通,很多材料没办法运进山里,大部分的工作都没办法进行。朱应钦拿到规划图后开了一次朝会,让群臣看一看,讨论一下。工部尚书还没说话呢,李天师先站出来了,正色反对道:“陛下,这大大不妥,这个规划图破坏了伏龙山的风水啊!”
朱应钦顿时来了精神:“此话怎讲?”
李天师侃侃谈道:“此地的风水,以山川河流为局,借天地之势,乃是六百年前刘伯温先生的大手笔。我辈后人不明其意,被困其中,以为此地是困龙局,但这些日子以来的所见所闻,让臣醍醐灌顶,恍然梦醒。这六百年来,世间战火不断,朝代更替,又哪里比得上伏龙山安定祥和。刘伯温曾对太祖皇帝预言了我大明气运遇顺则止,太祖皇帝是以留下此地,以期后辈子孙卷土重来,又让刘伯温在此布局,是为了保住我大明血脉。当年建文帝入此被困,如今看来是福非祸,正好保住大明血脉至今六百余年,陛下如伏龙翔天,借此地之势便大有可为,破坏此地之势,便祸福难知了。”
其余大臣虽然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听了李天师的话都纷纷点头。朱应钦本无心帝位了,却不得不考虑大臣们的意见,就算大明亡了,这里还有个大明新村呢,在座的怎么说也是村委会的领导班子啊……
“李天师认为这个方案破坏了本地风水,那依你之间,又该怎么修改才能既不破坏风水,又有利于百姓生活便利呢?”
李天师回道:“这个问题,臣也思虑多时,还请陛下让微臣参与大明的重建。”
“准奏。”
朱应钦的工作遇到了麻烦,朱榆那里也不顺利。
新修的公路经过东平村旧址,因为之前地震后房子大面积倒塌,早已推平了,拆迁上并没有问题,问题是公路正好经过了村里的祖祠,族长刘百岁守着祖祠,说什么也不让人拆房。
工程队遇上这样的事头疼得很,对方是个老人,还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存在,他们连说话语气都不敢太差,却怎么也说不动刘百岁。刘百岁坐在门口,拄着拐杖,眼盲耳背,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震得无人敢上前。最后工程队的人只能找到朱榆帮忙,希望借着朱榆在村里的影响力说服刘百岁。
赵绫回来的时候,朱榆正要去祖祠找刘百岁,赵绫听了朱榆的话,恍然道:“我在城里就听说了呢,主编让我们赶紧过来看下,基调都定好了,就说政府强拆伤民,我觉得你不可能会坐视这种事发生,所以抢着把这个任务领下来了。”
朱榆皱眉道:“谁在胡说八道,刘族长好着呢,你既然来了,就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朱榆和赵绫赶到祖祠的时候,祖祠外已经围了一圈人了,最里面的是刘族长和他的子孙们。看到朱榆走来,人群让出了一条通道,朱榆走到刘族长面前半蹲下来,大声说:“族长,你认得我吗?”
刘族长眯着眼看了一会,说:“是金鱼啊……”
朱榆也放弃纠正他了:“族长,工程队的人说,你不让他们拆了这座祖祠修路。”
刘族长坚定地摇头:“不能拆,祖祠不能拆!”
刘族长的大儿子叹了口气,对朱榆说:“朱书记,不是我们不配合政府的工作,我们也知道修路对村里来说是件大好事,我们也劝了我爹了,他就是不肯听。”
二儿子说:“其实这座祖祠已经是废弃了的,十年前,村里凑钱重新选址修建了新的刘氏宗祠,就离这里不远,可是我爹死心眼,说新修的那座刘氏宗祠是假的,这里才是真的,自己搬到这里住了起来,我们三个兄弟就每天轮流送饭过来给他。”
周围的群众也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朱榆这才知道,原来这些过来的百姓不是为了抵制拆迁,而是帮忙说服刘族长的,她顿时松了口气。
赵绫已经在旁边拍照记录了起来,她采访了其中一位大叔,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刘族长一定要守着这座祖祠?”
她本来是想采访当事人刘族长的,可是他年纪太大了,话听不太清楚,也说不太清楚,赵绫只好转而向村里有年纪有威望的人求教。
说话的也是刘族长的亲人,这个村里外来人口占了不到十分之一,大部分都姓刘,多少沾亲带故。“我们这个村分了五房人,但是祖上定下的规矩,族长必须从大房这一支人里出,族长除了管理族里的事务,还有一件事,就是管理宗祠。”那人指着破旧的祖祠说,“这个刘氏宗祠是最早建的,我以前听说是明朝就建好的,后来经过一些事,被破坏得很厉害,村里又没什么钱修缮,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十年前村里有几户人家在外面赚了点钱,本来是想修祖祠的,但是打听了一下,发现修补比重建还贵,就没管这里了,重新修了一栋。”
这个人说话还是比较有条理的,赵绫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看着眼前这栋破旧的房子,有些惊诧这竟然是明朝的建筑了。“如果这是明朝的东西,那拆不拆,还要仔细看看了。”
朱榆也慎重了起来,她在村里待的时间长,差不多摸透了这个村,但是这里却是个例外,因为就算是村里的人,除非给刘族长送饭,其他人也很少过来,它在村里只是一个废弃的角落而已。
刘族长仍然在那里摇头:“不能拆,不能拆,这是我们的根。”
赵绫附到朱榆耳边低声说:“姐,你看要不要找个专家来鉴定一下,这个地方有没有保留的价值?明朝的房子保留到现在可不容易,说不定还能算个遗迹呢。”
赵绫的话提醒了朱榆,她想到霍宸那里就有鉴定古物的专家,便找了个角落,打电话给霍宸,把这里的情况和他说了一下。
霍宸刚开会结束,听到朱榆求助,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好,我马上把专家带过去。”
霍宸挂了电话,回头看着还在争吵的会议室,不禁有些头疼。李天师还是坚持他的风水玄学,他说服不了规划师,规划师也无法说服他们,会议就僵持不决。
霍宸走到鉴定专家身边说:“东平村那里遇到了点麻烦,有一栋疑似明朝的房子阻碍了工程建设,麻烦你过去鉴定一下,那个房子有没有保护的价值。”
李天师本来正吵着,听到明朝两个字,耳朵竖了起来,扭头看向霍宸:“我也去看看。”
规划师冷笑一声:“去看什么,看风水吗?”
李天师拂袖冷然道:“无知,与你说话都是浪费口水。”
气得规划师又要和他拼命。
为了避开别人的关注,霍宸等天黑之后才带人去了,朱应钦从李天师处得知了情况,也跟着同行。朱榆早已先一步等在此地,见众人来了,又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鉴定专家和李天师绕着宗祠外面细细看了许久,专家说:“历时太久,磨损太严重,一下子鉴定不出来,但是从檐角墙壁一些残存的雕刻痕迹来看,确实是明初的风格。”说着还看了李天师一眼,想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门道。
李天师神色复杂,绕着祖宅看了一圈后,便看向远方,然后低头掐指算了起来。专家登时笑出声:“李天师还能算出房子的生辰八字呢?”
李天师却难得的没有搭理他,抬脚走进祖祠。
刘百岁还没入睡,因为朱榆反复解释过很多遍,这些人是来帮他保住祖宅的,他才答应让他们进来。祖宅里面只有一盏灯,光线昏暗看不清东西,幸亏霍宸早有准备,带了两个超级强力的手电筒,打开之后整个祖祠内部亮如白昼。
专家主要研究遗留事物的风格确定年代,李天师则是东摸摸西摸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咦!”专家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忽然眼睛一亮,跪了下来,将手电筒放在地上,用袖子擦拭几下后,顿了一下,又往其他几个地方也擦了擦,手克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这、这……”
霍宸上前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专家咽了咽口水,颤声说:“这一整张桌子,还有背面的墙壁,全部都是金丝楠木打造啊!”
朱榆虽然不懂建材,但也知道金丝楠木是出了名的贵重,她看了看神龛,又看了看背后一整堵墙,怎么也看不出这灰不溜秋的木头居然那么贵重。
李天师对此倒是毫无反应,他神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专家更加仔细地将整个祖祠查看了一遍后,对霍宸说:“这房子里所有木头做的东西,基本都是金丝楠木,单这些金丝楠木的价值,只怕就要上亿。从一些雕刻痕迹来看,也可以肯定是明初的风格,尤其是它的搭建方式,和后世截然不同,却非常坚固,历经几百年风霜还没有倒塌,这一栋房子必须保护起来!”
朱榆听了高兴地对刘族长说:“族长,他们说这栋祖祠不用拆了!”
至于修路,只能稍微绕一下了。
专家严肃地说:“就算是在明朝,金丝楠木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使用的,这个地方即便到了现在都是比较荒僻的,明初的时候更是荒无人烟,怎么会有一栋金丝楠木建造的房子在这里,这里面一定有故事。我明天就去查一下这个地方的历史。”
朱榆说:“我那里有村志,明天早上整理好拿给你。但是几十年前有了一些遗漏,问问村里的老人,说不定会有发现。”
离开刘氏祖祠,李天师俯首对朱应钦说:“陛下,微臣方才看过刘氏祖祠,发现了特别之处。”
朱应钦早已察觉到李天师的神色古怪,问道:“有何特别?”
“刘氏祖祠的位置,是精心选过的,与伏龙山相望,位于河流上游处,压住了阵眼,大局乃成。这个地方便如伏龙山的门户,成护卫之势,若说是随意建造的,只怕不可能。”李天师又说,“臣又看过里面的布局,看似寻常,但是墙壁上和神龛四柱上却雕刻着一些符号,那个专家看不出来,臣却一眼就看懂了,那些符号臣曾在典籍中看过,是帝王祭天祈福之用。”
朱应钦惊讶地凝眉,沉吟道:“在这个地方居然会有这样特别的建筑,难道与伏龙山有什么关联?”
李天师道:“陛下,微臣看过的那本典籍,乃是刘伯温所著,此地村民自称都是刘姓,臣斗胆猜测,不知会不会与刘伯温有关?”
“若与他有关,那其中水深就更加莫测了……”朱应钦走到书桌前,翻开伏龙山的地图,找到祖祠的位置,又看了看伏龙山的范围,心中一动,“你明日白天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也向村里人打听一下这个村的来历,我去找朱榆要村志。”
朱榆洗漱过后,刚要睡下,朱应钦便来了。
“这么晚找我什么事啊?你不是说现在周末不上课了吗?”朱榆忍着困意打了个哈欠,“有事的话,不能打电话还是等明天吗?”
朱应钦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便柔和了许多。朱榆穿着一身卡通图案的睡衣,头发披散在肩头,睡意浓浓的样子看起来呆呆的,却显得稚气可爱。
“有件比较重要的事,想要和你商量。”
“那……先进来坐吧。”朱榆想了想,侧身让他进门。
“是关于那座祖祠的事。”朱应钦坐下之后便说。
朱榆听到祖祠,顿时清醒了大半,笑着说道:“真没想到,穷乡僻壤会藏着这么一座宝藏。”
朱应钦似笑非笑看着她,道:“若说宝藏,又何止这么一座?”
朱榆这才反应过来:“对哦,你那里还有更大的宝藏。”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二者可能会有关联吗?”朱应钦缓缓说道,“当年刘伯温选择在此地藏宝,一来是看重此地格局,二来是因为此地荒芜,人迹罕至,这样才安全。既然荒芜,为什么会平白无故有一座房子建在这里?”
朱榆被他这一点醒,顿时睡意全无了,身子前倾看向朱应钦,兴奋道:“你的意思是……这个祖祠和建文帝有关?”
“不。”朱应钦摇头,纠正道,“应该是与太祖皇帝有关。当年先祖是逃难至此,怎么会有精力和闲心在山外盖楼,金丝楠木做楼,就是一年也未必能完成,更大的可能性,是刘伯温奉太祖之命在此筑造。”
朱榆又想起一事:“对了,这里的人都姓刘……”
“不只,西宁村和南安村也有许多姓刘的人,很有可能都是同一祖先。”朱应钦说,“你把村志给我看看。”
“放在村委会的档案室呢。”朱榆说,“我明早给你?”
“现在给我,我晚上先看一下,明天你再拿给霍宸带来的专家。”朱应钦说。
朱榆想了想,说:“好,那你等我换下衣服,我陪你去。”
山里的路灯不多,但是月光却很亮,朱榆和朱应钦走在无人的村路上,感觉像在做贼一样。
“三更半夜来档案室,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来做坏事呢。”朱榆失笑摇头,拿出钥匙打开村委会的门。
朱应钦低头看她,两人一起偷偷摸摸地行动,倒是别有意趣,他分外珍惜这样的独处,可惜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有正事耽误他谈情说爱。
朱榆打开灯,找到了村志,几大摞书放在桌上,她皱着眉看着:“你一个晚上可能看不完。”
“能看多少是多少。”朱应钦拿起年代最久的一本,“主要看看最早的记录。”
“那只怕遗失了。”朱榆惋惜地说,“早些年都是文字记载的,后来经历过几次大变故,遗失了一部分,而且绝大部分是早年的村志。”
“先看看,如果没有线索,再问问村里人。”朱应钦说完,已经低下头去看资料了。
朱榆说:“我去办公室泡杯茶给你吧,提提神。”
两杯茶很快就放到了桌上,朱榆在朱应钦对面坐了下来,朱应钦抬头看了一眼,错愕道:“你不回去睡吗?”
“你一个人看不完吧,我帮你一起看。”朱榆说着拿了一本看起来。
朱应钦怔了一下,随即柔声道:“不用了,我看你很困了,还是回去睡吧。”
“现在不困了,再说了,我也很好奇,这里面不知道有什么秘密呢。”朱榆一脸兴奋。
朱应钦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便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漫漫长夜,有她陪着,好像就不那么枯燥寂寞了。
两个人相对而坐,安静地低头翻看档案,淡淡的茶香在空气里弥漫,时间悄然流逝,月亮悄悄来到窗边偷窥,将清冷皎洁的亮光洒落了他们一身。
朱榆翻看了四本村志,一无所获,眼睛却干涩得难受,看了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朱应钦还在认真翻看着,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疲惫,倒是朱榆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听得分外清晰。朱应钦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她,朱榆脸上发烫,挠着脸颊说:“我肚子饿了,你饿不饿?”
朱应钦含笑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饿了。”
“那我去拿点吃的来。”
朱榆经常加班,办公室里也偷偷放了一点点心,这时找了找,刚好还剩下两碗泡面。朱榆泡好了泡面拿到档案室。
“我们坐这边吃吧,不然等下弄脏档案就不好了。”朱榆喊了朱应钦一声,他才从档案上收回了目光,起身走向朱榆。
面已经熟了,掀开盖子,散发出诱人的红烧牛肉的味道,朱榆也顾不上烫,赶紧先喝了一口热汤,几口面条下肚,顿时舒服多了。
朱应钦其实并不饿,但看朱榆的吃相却觉得十分下饭,忍不住跟着吃了几口,见朱榆吃得双唇油亮,脸上泛红,调笑道:“有那么好吃吗?”
“肚子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朱榆满足地说。
朱应钦摇了摇头:“我看你经常加班,三餐也没有按时吃,错过了正餐时间,都是吃这些速食品,对身体不好。”
“我身体挺好的啊。有时候忙起来是会忘了,那也没办法,工作比较重要。”朱榆咽下最后一口面条说道,正要找纸巾擦嘴,就感觉到唇角被轻轻按住摩挲。朱应钦手中拿着一方精致的丝帕,正帮她擦拭嘴角的油渍,皎洁的月光映亮了他眼底清浅温柔的笑意。
“你比较重要。”他低沉的声音轻轻地说。
朱榆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顿时酸麻一片,颤意缓缓荡开,她呼吸一窒,急忙抬起手想要拿丝帕,却不小心覆住了朱应钦的手,忙烫了手似的缩了回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自己来,你手帕贵……”
朱应钦将她的局促紧张收入眼底,顿时笑意更深,不疾不徐地擦干净她的嘴角,甚至调戏似的按了一下她柔软的嘴唇,看她僵硬不敢动,又满脸通红的样子暗笑。
“没关系,手帕本来就是要用的。”说着随意地将几千块的丝帕扔在一边。
朱榆抿了下唇,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呼吸都不太顺畅,感觉很奇怪,就好像读书的时候遇到不会做的题目,又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
“我、我收一下东西……”朱榆忍着强烈的心悸站起来,刚想收拾餐具,伸出的手便被朱应钦握住了。她的手不大,刚刚好嵌在他掌心里。
朱应钦手上的力量轻柔却难以挣开,他故作担忧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太困了,身体不舒服?”
朱榆僵了一下,赶紧说:“是、是啊……”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朱应钦也想她能多留下来陪着,但是又不忍心看她陪着熬夜,反正豆腐也吃过了,他意犹未尽地松开手,放过了她。
“你不困吗?”朱榆松了口气,收回手攥在背后,“你平时不都挺早睡的?”
朱应钦淡淡笑道:“也不是没有通宵处理过政事,都习惯了。”
朱榆又一次纠正自己之前对朱应钦的误解,还以为他挺骄奢淫逸,无所事事的。
“我才刚吃完,现在去睡也不太好,再陪你看一会儿吧。”朱榆犹豫了一下,说道。
朱应钦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她会落荒而逃呢,是自己的魅力不够,还是她的责任心太重?
“不用了,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朱应钦说,“刚好走着消消食,等走到你的住处,也差不多可以睡了。”
“真的吗?那你有什么发现了没有?”朱榆瞪大了眼睛问。
朱应钦说:“我回去和李天师商谈一下再和你说。”
朱榆收拾好了桌面,把村志又放好,这才锁了门和朱应钦离开。
清晨四点多,大概是村里最安静的时候了,朱应钦脚步徐徐,走得不快,朱榆便也在他身侧不紧不慢地散步者,偷偷抬眼看向朱应钦,只见月光柔和了他侧脸的轮廓,平添了三分皎洁神圣的气息,然而低垂的双眸,微蹙的眉心却显示出了他的满腹心事。
朱榆忍不住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想得这么出神?”
朱应钦眼神动了动,侧过脸看向她,微微有些苦恼的样子:“不,我是在想,怎么才能让一头猪开窍。”
“啊?”朱榆愣了一下,“大半夜的,你想猪做什么,你要养猪吗?”
她茫然的样子成功逗乐了朱应钦,他憋不住笑出声来,伸出一根手指顶住朱榆的鼻头:“对,我要养猪。”
朱榆向后一缩,躲开了他的手,捂住鼻子气恼地说:“你骂我是猪!”
朱应钦恨不得以头捶地了,朱榆是怎么做到听话总是忽略重点的?重点是猪吗,重点明明是养啊!
“朱榆……”朱应钦幽幽叹了一声,脚下轻移,向她靠近,朱榆警觉地后退了半步,身子微微后仰,一双清亮的凤眸上下打量他,警惕地说:“干什么?”
“芷嫣和我解除婚约了,你知道吗?”
朱榆愣了一下:“她……和你说了吗?”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朱应钦挑了下眉梢,随即了然,“也是了,她现在和你比和我更亲近。”
朱榆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在为这件事发愁啊……”
“你不是一直想拆散我和芷嫣吗,现在你如愿以偿了,开不开心?”朱应钦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地问。
“我为什么要开心?”朱榆皱了下眉,“我不是想拆散你们,我是希望你对芷嫣好一点。其实你这个人也不是无可救药,你还是会关心人的嘛,如果你对芷嫣好一点,她也不会离开你。芷嫣说,她根本就不喜欢你,现代社会婚姻自由,谁也不能强迫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如果没有你插手的话,也许我和她还是会在一起,时间久了,就算还是不能爱上彼此,起码也能相敬如宾,这世界上又有几对夫妻是真正因为相爱而结合的?”朱应钦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
“相敬如宾?”朱榆摇了摇头,“才不是,你根本不尊重她。我爸妈虽然去得早,但我还记得他们是很相爱的,出车祸的时候,爸爸拼尽全力保护住了妈妈,所以才不治身亡,可惜的是,爸爸走后,妈妈伤心过度,又遭受打击,也跟着爸爸去了……舅舅和舅妈也是一样,虽然偶尔会有吵闹,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们都深爱彼此,甚至能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对方。而你,从心里到眼里,都不在乎芷嫣,如果芷嫣没有走出山里,没有看过这个世界,没有想过其他的可能性,也许她就认命了,但是既然她选择了反抗,我一定会支持她!”
朱应钦静静凝视着朱榆认真的表情,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你说得不错,我是不喜欢她,我与她之间不过是被先皇遗命绑在一起,解除婚约的事,就算她不提,我也会提出来,但是我记得你说过,要对她好一点,我所能想到的好,就是让她先提出退婚,成全她的面子。”
朱榆愕然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她眼神缓和了许多,轻声说:“抱歉,我好像又有点误会你了……”
朱应钦自嘲一笑:“没关系,我都习惯了,你误会我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么说明明就是在怪我……”朱榆嘀咕了一句。
“是,我是怪你。”朱应钦故意冷哼了一声,“所以你要怎么补偿我?”
“什么意思?”朱榆茫然问道,“我不是道歉了吗?”
“道歉有用吗?”朱应钦一脸冷漠,步步紧逼,“你误会我、污蔑我、冤枉我,害我丢了未婚妻,哦不只呢,我未婚妻还喜欢上你那个好朋友了,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这么大的损失,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算完了?”
朱榆被说得一阵心虚,在朱应钦迫人的气势下更是忍不住缩起脖子,退后一步,压低脑袋,小声道:“那不然你想怎么样……”
朱榆的后背不知不觉靠上了树干,朱应钦忽地伸手勾住她的下巴,轻轻用力迫她仰起脸,与他对视。朱榆的睫毛浓密微翘,眼神忽闪忽闪地游移,不敢回应他灼热的目光。她迟钝的神经告诉她,这个情况很危险,但也许是夜深了脑子钝了,她空白一片的脑海里想不出任何对策。
朱应钦略显低沉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原来的世界,和你不一样……对于我们来说,结合,不过是为了繁衍皇嗣,有没有爱情,根本不重要,我曾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我才明白,我之所以会这么想,不过是因为之前不曾遇到过。”
朱应钦看着她清亮却又茫然的凤眸,自嘲地低笑了一声:“说得太委婉,总有些笨蛋听不懂。”
他低下头,浅色的薄唇贴着她通红的耳垂,热得发烫的温度传递到她心里,他柔声说:“你以前对我了解不够多,所以误会了我,如果你想补偿我,我可以给你一辈子的时间慢慢了解,至于未婚妻,你害我丢了一个,当然也要赔我一个……如果非要说到你不能装傻,我也只能这么说了……朱榆,我喜欢你,不是最好的朋友,是想和你住一间房,睡一张床,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你明白了吗?”
朱榆的瞳孔猛地一缩,震惊地看向朱应钦。
“不、不对……”她失神地晃了晃脑袋,“不是你说错了,就是我做梦了……”
“嗯?”朱应钦低笑一声,满心愉悦,“怎么,你梦里的我也会说这样的话吗?”
朱榆脸颊发烫,心脏跳得厉害,仿佛要蹦出喉咙。
“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朱榆仍然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我比你黑,比你丑,比你老。”
这些可是朱应钦说过的话,虽然挺伤人,但毕竟是事实。没错,朱应钦近来是有些怪怪的,对她好像变温柔了,但是她觉得人总是会变好的,再加上朱应钦本来就挺会装温文的,她也就没多想。她也有自知之明,王芷嫣那样的他都看不上,他怎么可能看上她?所以她只把那些若有若无的暧昧当成他闲极无聊的调戏和逗弄而已。
朱应钦不自在地干咳一声,让自己当初嘴贱!
“那个……我一时失言,你不要在意。”朱应钦柔声说,“你不黑,是健康,你不丑,你的眼睛比谁都漂亮,你也不老,只是比我大一点点而已,姐弟恋,也是正好,我不在乎。”
“不……太奇怪了……”朱榆低下头,脸上红到耳根,“我好好想想,我觉得你在逗我玩。”
“行,你好好想想,我不逼你。”朱应钦低低笑着,他怎么那么喜欢这个龟缩脸红的朱榆,恨不得揉进怀里欺负她,反正他在这里,她总是跑不掉的。“你可以慢慢地想想我对你是不是真心,也可以想想,自己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我……”朱榆咬了咬下唇,纠结着眉头说不出话来,“我好像不是那种喜欢你……”
“嗯?”朱应钦不高兴了,他抬起朱榆的下巴,“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朱榆僵硬着身体,咽了咽口水:“你刚刚说不逼我的。”
朱应钦动作一顿,又露出一丝微笑,柔声说:“你别那么快下结论,你的脑子少了一根筋,如果没人点醒,你是想不明白什么叫作喜欢的。来,我问你,你看着我,心跳有没有加速?”
朱榆说:“我害怕的时候,心跳也会加速。”
朱应钦皱了下眉:“那你脸红发烫了。”
朱榆说:“我紧张的时候也会脸红发烫。”
朱应钦又说:“你不敢看我。”
朱榆:“我说……小时候上课被老师叫起来提问,我也是这样的啊,我又没有喜欢老师。”
朱应钦挫败地叹了口气:“那只有最后一个办法测试了,你要配合我。”
朱榆警惕地盯着他:“我考虑一下……你要做什么?”
“绝对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占你便宜。”朱应钦柔声安抚,“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不可以说话,也不可以动,如果证明你真的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再强迫你。”
朱榆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朱应钦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脚尖向前移动,迫近朱榆,两人只隔着一条缝隙的距离,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的热意,朱榆身上的清香,朱应钦身上的龙涎香,被夜风吹散,交融,混合成了一种暧昧的幽香。朱应钦缓缓低下头,微笑着的薄唇向朱榆樱红微翘的双唇靠近,两人已经感觉到彼此灼热而紊乱的呼吸,不,朱榆的呼吸停住了,她紧紧贴着树干,心如擂鼓,双膝发软,眼睁睁看着朱应钦的唇瓣贴近自己,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却退无可退,任由对方的气息迫近,将她包围。
他是不是要亲她?
可是他说了不占她便宜的,应该不会骗人,她要相信他……
朱榆战栗着,一股酸麻的感觉爬过背脊,她强迫自己直视朱应钦,两人的视线缠绵交汇,嘴唇的距离也只剩下零点一公分——朱榆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朱应钦忽地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到她的胸口,朱榆忍不住膝弯一软,朱应钦却手疾眼快地在她软倒之前搂住了她的腰,暧昧地咬着她的耳垂:“什么感觉?难道你以为,这是害怕吗?”
朱榆紧闭着眼睛,精神世界经受着强大的冲击,竟没有了睁开眼睛的勇气。
朱应钦笃定地笑着说:“如果你不知道,那你记住这种感觉,这就是喜欢,你是喜欢我的。”朱应钦亲了亲她的眼睑,揶揄说道,“刚刚,你是不是以为我要吻你?”
朱榆绯红的脸颊是个无言的回答。
“我才不会这个时候吻你。”朱应钦轻哼一声,心情愉悦而满足,“这是你的初吻吧,我不想让你以后回忆起来,初吻都是红烧牛肉味的。”
朱榆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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