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离早铃还有半个小时。她提早两小时起床,回了趟舅妈家把备用的制服换了,从龙信义那堆书里拿走今天要上的课本,又把靳译肯曾经落这儿的东西都集中收纳到一个纸袋子里,往手腕挂着,在学校对街的咖啡馆门口候着。那个点,舅妈和龙信义还睡着,一个都没察觉她回去过,龙梓仪也睡着,没察觉她走了。初秋的晨风总带一丝凉,她在衬衫外套了个薄针织衫,倒抽气,细碎踱着,但等到晨光照肩膀,早铃快响,都没有在频繁进出的学生流里看见他。又因为在学生流里看见围了围巾的董西,没忍住,小跑着穿过马路,折进学生群。到董西身后的时候已经闻到柔软围巾上的香味,慢下来,董西刚好侧头,两人在两步半的距离安静地对上眼,董西稍微慢半步,两人又自然而然地并排同行。这她没想到。所以一时之间没有说话,仍旧慢慢走着,反而是董西先淡淡出一声:“早。”“……早。”“你比平时早。”龙七向她看,随后答:“回了趟老家,认床,晚上没睡好。”董西点了点头。两人随着人流走进校门。“那天你走得早了。”“嗯。”应完后想起什么,龙七问:“那天我走之后有谁来找你吗?”原话应是“有谁来找你麻烦吗”。董西摇头。龙七点头:“你后来是不是没再上校园网?”董西往她看。“我给你留了手机号码,以后联络起来方便。”风轻轻吹拂,董西说:“晚上我存一下。”话题渐入佳境,但没来得及往下聊,就被后头窜来的一声“董西”打断,两人刚回头,董西就瞬间被其中一女生抱住,冲劲儿太大,那女生手中还握着豆浆杯,杯盖儿没盖紧,豆浆直接往外洒,那边还在笑,龙七这边反应快,快手接住那杯子,在豆浆溅到董西之前挪开,这也导致她的手背被滚烫的豆浆猛浇一下,倒吸气。豆浆洒一地。那女生才反应过来,连声埋汰杯盖质量差,完事儿看见是她,结巴了一下。“当心点。”龙七把豆浆递回去。递完就走,边走边从衣兜里掏纸巾,轻轻甩了甩手腕,甩掉手背上的豆浆液。没让董西看见。上午第一节课的时候,手背已经泛红起了两个小泡。她转着笔,看着手背。良久,看向两排外第一桌的位置,董西已经摘了围巾扎了头发,额前的刘海收光,利爽。粉笔尘粒在光里飘着,落到董西提笔的手上,她写一会儿笔记,看一会儿讲台,而龙七隔着半个班级的距离看她,两人的视线都放在平日里放的地方。早上挨近的时候,还有种特别淡的梨花香。不知道是当时她围巾上的,还是从她发丝或皮肤里头散出来的。中午,还是没见着靳译肯。食堂人声鼎沸,她到饮料处拿了酸奶,一边拆吸管的包装,一边扫视人头攒动的学生,尖头戳破塑料盖,递嘴里。1班那群刚打完篮球的高个儿男生坐不远处一桌吃着喝着,其中有卓清和蒋禀,没他。一般都不可能没有他。于是总算确定这人没来学校,她把酸奶吸到了底,从兜里掏手机,龙梓仪发来的信息还热乎着,问她今晚还住不住她家,住的话就在七点前回来,赶得上晚饭,因为七点之后楚曜志要在客厅辅导学生,不方便。信息栏的上一条则是龙信义发的,问她早上是不是回过他家拿了他的课本,后头附着一连串的感叹号和以W与C开头的“问候礼”,让她课间等着。她家,他家。两条信息一条都没回,她把手机丢回兜里,转身正要走,刚好见白艾庭进食堂。她们班刚上完体育课,四五个高挑女生统一穿排球服,说着笑着,拿着水瓶和餐具进来,边走边和那一桌的1班男生打招呼,白艾庭走最中间,没讲话,但视线越过众人和龙七对上了一眼,又在喧嚣中置若罔闻地挪开。厉害。周六那场对峙在这个人眼里好像真的一点踪迹都寻不到,那个曾经在她面前因为落单而低头快走的胆怯模样,也在此刻众星捧月般的氛围里无影无踪。但不意外,她习惯了,白艾庭就是这么个人。所以也没朝那儿多撂一眼,她径直出食堂。下午的课冗长又繁杂,放学铃响时,正是五六点夕阳西下的时候,天边已现出鲜红晚霞,课代表还在黑板上留作业,她挨着桌面,撑着下巴,看着跟几个女生聚在一块儿聊题目的董西。大多是董西在讲,这道讲完讲那道,女生们这个问完下一个接着问,董西始终垂着眼,耐心看题,不急不徐地解题。于是她也从边上翻出试卷看。看了不到三秒,合上。……好,决定回龙梓仪家了。回程的地铁上就开始清算自己这两年半落下的知识点,又大概组织了一下语言。一小时路程后总算到龙梓仪家,进门的时候七点十分,门廊口果然摊着五六双鞋,她摘耳机放包,客厅桌边的秦弈朝她小幅度招手。“秦弈。”楚曜志出声。秦弈耸着肩头和眉毛低下头,葛宋倒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她一眼,另几个男生被她明面上怼过,这会儿总算安安分分低着脑袋。她换上拖鞋进厨房,龙梓仪正在那儿切水果,厨台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三四盘剩菜和一碗饭,还热乎。“回来了。”“嗯。”“吃吧。”“双胞胎呢?”“上小提琴课。”龙梓仪头也不抬,“都你弟,别老一口一个双胞胎,跟别人家孩子似的。”“又是游泳又是打鼓又是小提琴,挺上心的。”她抽筷,抽椅子。“喜欢就学呗,你刚中考完那会儿不是还喊着学台步,你那模特班也花了我好几万,不都让你去了。”“你出一半,另外一半是我从小到大的压岁红包,你才肯让我去的。”龙梓仪在做水果沙拉,切下的黄瓜和圣女果慢悠悠进了自己的嘴,没应她话。“我想要个家教。”龙七脸颊动着,说。切刀声响没停,她把菜夹米饭上,吃一口:“妈。”“嗯。”“我想要个家教。”龙梓仪仍然切着火龙果,拉开一橱柜,抽一勺出来,挖出果肉:“什么家教?”“理科的就行,我文科还行。”顿了顿,接着说,“教两个月就行,我只要肯学,很快就能跟上,报课费我先问你借点儿,考完还。”“之前为什么不肯学?”“现在肯学不就行了。”“那我又怎么信你现在肯学了?”她回头看一眼,接着拿勺舀汤:“我这是碰上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了?”“上个月我给你的生活费还剩多少?”汤不烫,但话烫,烫得她咳一记。不出三秒就悟出了龙梓仪阴阳怪气的点,大概率是自个儿在外租房的事败露了,按理说是该败露,但凡龙梓仪稍微关心她一点儿,跟舅妈通个日常电话,随便一句话的破绽就能察觉,但偏偏败露在这种真正需要装乖借钱的时候,她面上没有表情,依旧握着碗,看着米饭。“剩多少?”……“没多少。”“我每个月给你那个数比一般学生还富余点,花这么快?”“我老打车。”“打车也不远,本来就是图近才送你去舅妈那儿,起步费而已。”……她的咀嚼渐渐停了下来,吸一口气。但“到底是途近还是嫌她在家碍眼”的话还没问出口,龙梓仪继续说:“我知道你现在青春期,正是对什么都新鲜的时候,小姑娘又长得漂亮,穿的用的都体面,所以经济上我从没让你束手缩脚过,喜欢什么就买,想玩什么就玩,只要你不乱攀比,不乱混乌七八糟的圈子,每个月稍微省点儿也够付个家教费。当然这种费用我不会真让你出。”她握着筷与碗,听着。“只是我没想到,龙七我真没想到。”……“你胆儿居然肥成这样,那种消费观你也敢沾?”?这一拐弯出乎她意料,她回头。龙梓仪也转了身,刀一放,手一撑,摆在脸上的“就等你交代”的意思:“我说这吃穿用度都有人供着你,怎么你还老跑外头做兼职,真以为是你兴趣大。”“不然呢?”龙梓仪的手往砧板一拍:“还不然呢!”客厅一桌学生往这儿看,楚曜志大概是觉得吵,过来,一声不吭地拉上厨房间的门。但龙梓仪没给任何面子,低斥一句“你给我过来”,拉开门就往客卧去,发出的声响让楚曜志的注意力再次分散,回头看她们,秦弈葛宋等人也通通抬头。龙七往嘴里多送了两口饭。一进客卧龙梓仪就关门,转头从衣柜拿出一件男码的卫衣,往床上一掷:“是不是你的?”………………“是。”“好,认就行,”龙梓仪点头,“去年我随手塞抽屉了没注意,以为你拿了信义的衣服。昨天你穿完,阿姨送去干洗店,人说是名牌,提前说明了一堆须知事项,阿姨听不懂,不敢送,又拿回来跟我说了,我一看,官网一查,这个数。”龙梓仪比着手。她把饭嚼干净了,往里咽。“这个数!龙七!”龙梓仪用力比着,“你什么年纪啊?啊?就敢这么消费了,衣服都只认大牌子了?哪儿来的钱让你挥霍?我平时不管你开销只给你打钱,现在细想都觉得离谱,你说补习真去补习啊?”……靳译肯这件卫衣的价格,确实离谱。但怪不上他,那是人家品牌往他妈妈那儿送的公关礼,他弟也有一件,甚至他自己一次没穿过,觉得浮夸,那次降温借她穿走后也懒得拿。但万万没想到这口锅还能以这样的形式扣她脑门上,她镇定地回两字:“假的。”“你还买假货!”龙梓仪瞪眼,“问题更严重了龙七!”没给她说话的机会,龙梓仪接着说:“你最近又跟信义吵架了?”“嗯。”“所以不愿意回去?”听这架势,舅妈没有把她独自在外租房住的消息透给龙梓仪,心内松一口气,她点头。“那儿你待不住,这儿你也待不久,花头一套套,你说让我怎么信你?”“反正我不是想买什么名牌,这件你要不查,我也不知道是个牌儿,”她说一句瞎话,接着说真话,“我这次真想学好了,都高三了。”龙梓仪叉着腰,估摸着那些话憋了她一下午,这会儿总算“喷”完,叉了会儿放下,她往衣服看一眼,再看她一眼。“假的?”“假的,网购的,两百不到。”龙梓仪的心口起伏着,眼睛还斜着她,终于问到该问的重点:“怎么是男款的?”“男款的衣服码大,oversize,我那段时间喜欢。”龙梓仪的那口气才像是顺了出来,缓三四秒:“要家教是吧?”“嗯。”“外头现成就有一个。”“不行。”龙七立刻说,但后头话没说出来,龙梓仪堵:“就得这样,你就得在我眼皮子底下补课,吃的喝的都有着呢,房间也有,你就在这儿给我住着!”“就不能找个正经家教给我?”“楚曜志不正经了?”“不是那意思。”“我告诉你,他也不是闲得有空盯你学业,他就教你一周,我也看你这一周态度,真学进去了我再给你请家教。”她叹口气,对着空气白一眼。龙梓仪指她一下,意思让她在房间等着,转身开门,叫了一声楚曜志。房门砰一声关上。……五分钟絮絮叨叨的讲话声后,门再次开,龙梓仪人都没进来,只伸了个手,朝她招了招。她出门。客厅里,一桌学生和楚曜志都看着她。……龙梓仪还往秦弈身边放了一个椅子,秦弈也往边上挪出个空,龙梓仪指着:“你坐这儿。”“她们是竞赛,我是补习,不是一回事。”“你也听着呗。”“坐着吧,七七,把不懂的题集中整理一下,待会儿我帮你看。”楚曜志说。……但楚曜志一向只在龙梓仪跟前这样。龙梓仪出门接双胞胎,他就没朝她这儿递第二句话,一桌学生六颗脑袋凑一块儿聊题聊得热火朝天。她撑着下巴,看着自个儿的书。阳台的夜风朝客厅吹,吹得试卷悉索响,她用笔端摁着,边上秦弈打了一声喷嚏。她抽两张纸,递秦弈。葛宋坐她对面,看过来一眼,往她试卷也瞟一眼。等她看他时,他又别头去问了楚曜志一个问题,她就跟着听了两嘴。他们的竞赛题跟卷面上的常规题不一样,多数是从一张照片,或一个假设来发散思维进行推算,会动用到各科学识甚至各国人文历史,一道题解答通常耗时半个小时,赛制又是限时抢答制,挺考验知识储备与抗压能力。靳译肯平时没事就做的限时题也是这类,她都眼熟。桌上手机响。“继续往下推。”楚曜志留话,拿着手机去厨房,一边听电话一边拉上门。“你这都不会?”而门一关上,葛宋就递话。她这会儿做的是数学卷最后一道卷尾大题,十分钟前就卡住了,但这种题平时搁班级里也半数人攻不下来,她没应声,继续撑着下巴写自个儿的。然后听对面撕了一张稿纸,葛宋几下把她那道题解完,往她手边一推:“抄吧。”她的笔一停。“你干嘛呀。”秦弈问。“省得她待会儿问楚老师,我们这边要问的也有很多。”“我会在你们走之后问。”她眼都不抬。一桌人不说话。“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也可以问我。”“噗,你那句是这个意思吗葛宋,谁都听不出这个意思,所以说你不会聊天就别聊。”秦弈再次出声,龙七往她看,觉得她挺有意思,秦弈怼完人,在稿纸上写一行字。——葛宋对女生说话老这样,情商低,别理他。写完,秦弈又将身子偏向她一些,她没反应,秦弈用卷子遮着下半张脸,整个下巴几乎贴着她的脸,低声说:“他今天一直在打听你。”气音拨得耳朵痒,她稍微偏了下额,秦弈拉回她:“真的。”葛宋盯着她俩,像听见了,接茬:“我是在打听她成绩怎么落这么厉害。”这一下,秦弈看向他,边上一排男生看他。龙七也看他。是都没想到他能脱口而出这句话,阳台的丝丝凉风与厨房内楚曜志的讲话声缠一块儿,在客厅里若轻若重地卷,男生都尴尬,身子统统都往后倾,葛宋却一点不虚,仍盯着她。“那么你打听到了吗?”所以她也不虚。“我打听到了一个版本,但我自己也有个大概推断。”“你说说。”“他们说你军训的时候,有一晚是跟人在外头过的。”仅剩的一些悉悉索索的写字声也停了下来,客厅内只留楚曜志的讲话声,秦弈没敢往她这儿看,只盯着葛宋。“还有,说你跟教官。”“说。”“有特殊照顾的关系。”……“真的假的?”他问。“你不是有自己的推断?”“应该有夸张成分,但是无风不起浪。”“你们高一军训过吗?”“当然。”秦弈回。龙七看她:“你军训完还有力气翻墙玩一夜吗?”……秦弈没答,但眼神剽向葛宋,答案呼之欲出。……“那为什么这些故事传得有板有眼的?”“因为有蠢蛋信。”秦弈和那女生噗嗤笑一记。“还有一个男生被劝退了,因为你。”“这倒是真的。”龙七答。众人抽一口气。“那有人说这几年你老跟一些社会人混在一起也是真的?”另一男生嘴快问出口。如果她做模特兼职,到处跑工作室结交设计师算是跟社会人混在一起的话,也不算乱说,她点头。“所以你成绩落这么厉害,就是因为交友不慎。”“葛宋。”秦弈出声。“我觉得这是个现象,我们学校也好多个这样的。一些挺好看的女生一上高中成绩都不行,心思都放谈恋爱上去了。”“所以你的交友不慎,是指谈恋爱。”龙七接。“你有吗?”“葛宋,”她不答,靠着椅背,转一记笔,“你可真会套话。”对面仨男生都低低“wu”一声,好像都知情,唯恐场面不够热闹,秦弈跟那女生才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后拍一下桌:“靠,葛宋你不是情商低啊!”“他就是。”龙七接,“他用的话术特别差,不知道谁教的,远离教他那朋友,也挺不慎的。”“我什么话术?”“打压式的话术。”她干脆利落地接。秦弈和那女生看她,甚至葛宋本人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跟一群男生愣愣望着她。半晌,秦弈的脑子率先转过弯来:“……是。”“是的!”秦弈看过去,“从头天开始你就这样了,葛宋,对龙七说话老带刺儿。”“我有吗?”“而且你对漂亮女孩的偏见挺大,”她接着说,“我承认我是比较符合你狭隘想象的那一个,但长得好看又聪明的也一大把,单拎出一个都能跟你打竞赛还能打爆你,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北番的董西和白艾庭。”“不是,我没……”“你有,可把你牛坏了。”秦弈张嘴就想大笑,偏偏那一刻厨房门开,楚曜志出来,秦弈响彻客厅的一记“哈!”正好砸他耳边。非常短促,又非常杀千刀的赶巧。就算秦弈紧接着收声闭嘴,葛宋低头翻书,一桌学生埋首做题,楚曜志也已经把客厅氛围捉摸地明明白白,他把手机放裤兜,说:“你回房间看书,龙七。”得,干扰学习这口锅又扣她脑门上了。进门后不久,手机叮一声响。有人给她校园网账号发了个好友请求,她调完台灯亮度看了一眼,又把屏幕对着桌面盖回去,置之不理。发来好友验证的id名是:闵一葛宋。还意犹未尽,要跟她辩呢。埋首看了会儿书,心里头的情绪逐渐外涌,她闷闷地吸一口气,重新拿手机,往通讯录里翻出靳译肯的号,找到那条索要钥匙的信息,干脆利落地发送出去。与此同时,屏幕上方又跳横幅,跟她一墙之隔的葛宋果然发来第二条验证,附一行话。——虽然我不像秦弈她们跟你同届,但是很早就听说你了,有点意外你跟我预期的不太一样……我的初衷是为你好,如果你老是跟一些校外的,社会上的玩一块儿,结果肯定不会好,我希望你别分散太多注意力在没必要的人际交往上。不太会说话,想表达的是这个。字数不够他发挥的,他又发了第三条。——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你在你们学校被孤立,没朋友的事,我都听说了。她一字未回,摁了“拒绝”。叮。屏幕上方又跳横幅,正要烦躁,发现是手机信息而非app验证。是靳译肯。他回了消息:落在哪里?她打字:阁楼。两分钟后,又加一句:也可能客厅。而他的信息在五分钟后回过来,她正撑着额头算题,手机屏幕亮:找到了。滑开屏幕,正要按键,他又发一句:在哪里?我过来给你。……“你明天放到学校门卫处,我去拿。”“我明天不去学校。”——那就改天,我不想见你。手指在键盘上摁着,打到“你”字的时候,手腕稍微松劲儿,她望一眼紧闭的房门,指腹随着楚曜志讲课的节奏在机身侧边一下一下敲击,她又看了看时间。八点一刻。想回“家”。泄了口气,把字删除,她重新打。——你来吧。然后发送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