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卫展宁的身边。只是冲他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淡然和……冷漠。 回不去了。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叫随风的朋友。 而不是一个叫任越的,心机深沉的人。 68 报复 “你一句话,也不想跟我说?”他眼睛死死盯我。 却不让我觉得有什么感动,只觉得厌恶。 我摇摇头。 我没有什么话,想要跟你说。 任越,你不记得,我从周山口那里跳下去时,说的什么? 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 没想到过了三年,你居然仍然不知道那时我其实是想说什么。 他眼下面一根青筋一跳一跳的动,看来很骇人。 他没再说话,卫展宁好整以暇的立在那里,从容淡定的模样,与他的失魂落魄,形成一个鲜明对比。 等到任越慢慢转回头要走了,我实在有句话憋不住想说,满脸难色拉拉卫展宁的袖子。 他微笑着轻轻抚过我的脸:“好,算你乖。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让他一句话弄得飘飘然然,浑不知身在何处,幸好还想起任越快要走出了门,急忙喊他一声: “你等等!” 他飞快的回过头来,脸上那个神色啊…… 象是要推出午门候斩的人突然听到刀下留人的纶音一样! 弄得我倒有点不好意思。 他往回踏了一步,手颤颤地向我伸出来。 我反而往后缩了缩,小声说:“那个,于同来我家偷东西,嗯,你顺便把他一起带走吧。” 这个,这个,我真不是有意的…… 我发誓,我不是想涮人! 不过,他吐血的姿态,让我突然想起了《唐伯虎点秋香》里面,那个喷泉不止的对对将军对穿肠…… 所以,那一瞬间,卫展宁脸上的表情真是有够怪! 园里怎么叫一个乱啊! 任越张嘴喷了一口血,我突然“咭”的一声笑出来,卫展宁睁大了眼看看任越,又疑惑地看我。 满 脸 黑 线|||||| 我当然知道我不该笑! 兴灾乐祸是不对滴! 连忙板起脸,很严肃地问他:“那个,你身体没事么?” 卫展宁忽然把我挟了起来,两步回了屋里。 我啊了一声,双手反抱住他的颈子:“我很听话了,你说我可以说话,我才跟他说的话。我很乖,你不可以反悔!” 他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说不出的古怪,将我放下来,一指点在我的唇上:“我竟然不知道你有气得人吐血的功夫。若是知道,刚才便不阻止你说话了。” 我眼珠转呀转,怎么转也离不开他的俊颜:“那,你真的不反悔哦。” 他笑起来:“自然不反悔。” 我欢呼一声抱着他:“耶耶!那,现在好不好?” 他摇摇头。我瞪大了眼,松开手,恨恨看着他:“你!你就是骗人!” 他指指窗外:“你才刚起chuáng,又想上chuáng……我真的要怀疑,你是不是头小猪托生来的。” 我咬着唇,一副哀怨状:“那,你的意思……什么时候才行?” 他笑着亲亲我:“怎么也要送走了客人再说。” “喔——”我声音拖得长长的,以示不满。 他摸摸我的头便转身出去了。 不甘心! 不甘心! 我咬着袖子,怒瞪着他离去。 呜,凭什么他什么时候都可以,我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却还要等等等! 门外面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 我探出头向外看。 竟然空无一人。 只有一些刚才被乱剑和掌风扫落的断枝残叶。 青石的地上还有一点一点的腥红。 任越刚才吐的那口血。 我胸口有点闷闷的,并不是,并不是不讨厌他。 但是我不想让自己沉浸在恨的情绪里。 早在那养伤的三年中,我就一直让自己放开心怀,不要去记恨从前。 可是再见到那张脸的时候,那黑暗中的一切突然都涌了上来。 一瞬间,身体一点气力都没有。 空气里那浓浓的血腥的气味,我无助的哭喊嘶叫……直至最后变得绝望,变得木然。 随风……还是任越? 我不知道怎么去叫他的名字。 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去叫那个人。 那张在黑暗中,在火光里一闪一闪的脸。 那张脸上满是疯狂,恶毒,愤恨……情欲! 丑恶得叫我全身痉挛! 那时我哭着叫喊,崩溃地承认,不是我,不是我!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 可是…… 没有用。 完全都没有用。 那个人,完全没有听到我说了什么。 为什么今天,又想听我的声音了呢? 时过境迁这四个字,真是魔力无穷。 我在台阶上懒懒的坐下来。 时间真是万能的大神,再如何匪夷所思的事,在它的扭转摆布下,都会发生。 太阳慢慢的升了起来,这个院子却一直宁静。 我有些好奇。 人都去哪里了? 刚才满满一院子的人,现在居然一个都不见。 腿脚都很自然,没有一点儿不舒服的地方。 我沿着那条青石径,走出了院子。 我完全没有方向感。 除了知道东面不远处就有温泉,其他什么印象也没有。 突然觉得一片茫然。 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这是什么地方呢? 我又是什么人呢? 我只是不想留在那个院子里。 那里让我惶恐不安。 69 报复 那些人,都很聪明。 非常聪明。 和我不是一样的人。 他们脸上带着微笑的时候,心里却在想着完全相反的事情。 任越,于同,李彻,傅远臣…… 还有卫展宁。 他们都是聪明人。 我象一个傻子,夹在他们中间。 多么的不协调。 脚好象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向前迈动。 绕过那片温泉池,我记得……那天卫展宁带我来这里的时候,这边有一扇不起眼的角门。 我不知道…… 我在害怕什么。 门上只是松松的销着栓子。 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样惶恐不安。 路边的树上拴着马匹,没有人看管。马低着头在吃草。 我解开一条缰绳,纵马就走。 离开。 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里都是这个声音。 离开这里。 离开。 我狠狠加了一鞭,那马泼喇喇撒开四蹄,向着我所不知道的前方,一路狂奔了下去。 我要离开。 不知道是想逃离什么。 觉得自己荒唐,狂乱。 可是没有办法控制。 马跑得很快,我紧紧勒着缰,浑身的骨头都象要被它颠散了架一样。 到了进镇的时候,天快正午。 我看着那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脑子里一片茫然。 站在街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现在,怎么办? 马鞍上系的口袋里有钱,我买了一点东西吃。 然后,到了出镇的方向,把马狠狠抽了一鞭放走。 回头再进了镇。 抓了一点药,找了客栈住了下来。 我把自己关在不透风的屋子里,突然长长松了一口气。 我是怎么了? 我抱着头坐在桌边,顺手拎了茶壶顺着头浇下来。 醍醐灌顶的感觉并没有如期而至。 我在害怕什么?任越?于同? 不,不是。 我不怕他们。以前会被他们伤害,不代表现在仍然也会。 可是,我怕什么呢? 这么久以来,从来没这么害怕过。 我在害怕,怕得全身都发抖不能停止。 不对。 哪里不对。 一定是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