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胡

小少爷家道中落,沦为穿旗袍抽水烟的花魁。他被未婚夫退了婚,声名狼藉,只有一个未曾谋面的“熟客”一直不离不弃。小少爷想攒够赎身的钱和熟客私奔,却又被逼着嫁给了未婚夫的残废哥哥。残废哥哥站不起来,据说还不举,小少爷没把他当回事,大婚当晚想跑,谁知传说中...

作家 冉尔 分類 耽美 | 29萬字 | 70章
第(59)章
    “怎么就不合适了?”他猛地提高了嗓音。

    封栖松淡淡一笑:“你如今爱我,便觉得合适,可换了之前的你,在花楼收到封栖松署名的信,会开心吗?”

    白鹤眠噎住。他和封三爷有过婚约,就算早已有了悔婚的念头,骤然收到未婚夫的哥哥送来的信,也必定慌乱。更别提信中字字句句缠绕着情丝,有悖伦理。

    他不洋洋洒洒写几千字骂回去就算是脾气好了。

    “那也不应该瞒我这么久。”白鹤眠喃喃自语。

    他的苦楚又有谁理解呢?

    先是被三爷退婚,沦为金陵城的笑柄,又被封二爷强娶,忍受纲常的折磨,最后还要为自己的心动失魂落魄。

    “封二哥,你真狠心。”白鹤眠抱着信翻了个身,不想搭理封栖松了。

    正巧千山端来了热汤。滚烫的腰花汤,清清爽爽地盛在白瓷碗里。

    白鹤眠抱着碗喝了几口,再次躺下,他用腿夹着被子,摸着怀里的信发呆。得知真相的喜悦退去后,紧随而来的就是无边无际的落寞。

    封二哥为什么不早点说呢?是他表现得不够爱他吗?

    白鹤眠想不明白,干脆问他:“封二哥,你真的喜欢我吗?”

    少年的理直气壮与封栖松的沉默寡言狠狠地撞在一起,他爱得如同一团烈火,在封栖松冰封的心间跳跃。

    封栖松望着白鹤眠的眼睛,到嘴边的爱因为回忆中大哥的面容卡在了喉咙深处。

    但封栖松还是说了。

    “爱。”

    说完,吞咽下一口混着血腥味的风。

    那副独属于封栖松的沉重枷锁回来了。他与封卧柏的区别大抵在于,他就算知道百年后会被大哥指责,也要把白鹤眠娶回来。

    而老三……选择了逃避。

    可终究又有什么区别?他们都辜负了封顷竹的期许。

    “你先歇着,”床边的火炉里飘出了火星,封栖松不愿将大哥临终时的遗言说给白鹤眠听,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白小少爷闻言,受伤地闭上双眼。封栖松离去的脚步混着风雪,像夜归的旅人。好在这位旅客走到窗下就停下了脚步。

    火焰燃烧的细微声很轻,像白鹤眠的幻觉。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在窗户上寻到猩红色的光斑。

    那点光将封栖松挺拔的身影映在了窗户上,寒风呼啸,影子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吹走。

    白鹤眠看着看着,入了迷,他喜欢一个人,喜欢得很纯粹,既喜欢优点,也包容着缺点。

    封栖松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却不是完美的倾诉者。金陵城的封二爷,不能,也不应该是个倾诉者。

    可白鹤眠想听封栖松说。

    他又翻了个身,披着短袄,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循着封栖松离去的脚步,跑到了窗台下。

    白鹤眠记得封栖松之前并不常吸烟,但如今的封二爷熟练地叼着烟,微倾着头,在他靠近时,眼神凌厉地望过来,对上他的目光后,神情又迅速柔和下来。

    “外面冷,你跑出来做什么?”

    “封二哥,你不说自己是熟客,是不是觉得……我会拒绝你?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喜欢你?”白鹤眠毫不畏惧,执着地刨根问底,“哥,我懂的……我对你动心的时候,也很纠结,就怕你在意我有过熟客。”

    白鹤眠想,封栖松的心情与自己应该是很像的。

    “你呀……”封栖松把烟按灭在窗台旁,曲起手指刮了刮他的鼻梁。

    永远这般直率就好。

    “别想那么多。”封栖松低头与白鹤眠额头相抵,淡淡的烟草气息瞬间将他笼罩----不是老烟枪身上散发出来的酸臭味,而是一种夹杂着北风的清冽气息。

    “可……”

    “回去吧,又要下雪了。”封栖松打断了白小少爷,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又变成那个温文尔雅的封二爷。

    白鹤眠一时恍惚,想起不久以前,那个坐在轮椅里的封栖松就是这么对自己笑的。

    他隐隐不安。

    封栖松也同样不安,他的不安源于回忆。

    那段血与泪交织的记忆深深扎根于封栖松的脑海,不是他不想忘,而是他不敢忘。

    那是他的亲哥哥,以一己之力撑起封家的封家大哥,临终时死不瞑目,担心着他,担心着老三,担心着整个封家。

    他不肯说出熟客的身份,不是不信任白鹤眠,而是不信任自己。一个连亲生大哥的期许都要违背的男人,能给白家的小少爷幸福吗?

    封栖松只在这一件事上,始终自我怀疑着。

    他的运筹帷幄无法用在白鹤眠身上,他的阴谋诡计失去了作用。他跪在大哥的床前迷茫过,也在祠堂里忏悔过,但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对白鹤眠的爱。

    辜负了兄长的信任、没有教育好老三,这样的罪孽独属于他,不属于白鹤眠。

    背负枷锁的人,有他一个就够了。

    他愿意成为封家的罪人,在阴影中苟且偷生,可他的鹤眠没有错,该一辈子在阳光下无忧无虑地活着。

    风吹飞了封栖松指尖的烟灰,白鹤眠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他不明白封栖松的叹息为何而起,只知道封栖松要担忧的,不仅仅是自己。

    剿匪才是正事。

    他忘性大,质问封栖松时有多难过,黏着封栖松的时候就有多开心。他把封二哥拉回屋,脱了衣服往被子里拱,第二天起床后,还不许千山进屋,因为下人带来的消息很可能将封栖松从他身边带走。

    不过白鹤眠有分寸,最多憋憋屈屈地伫在书桌边,心不在焉地泡一壶茶,一边听封栖松跟千山说话,一边把茶水倒在晶莹剔透的茶碗里。

    “哥,喝茶。”白鹤眠小声说,“不烫了。”

    封栖松接过,顺便把他搂在了怀里:“总待在屋里不闷吗?”

    “不闷,外面冷。”白鹤眠捧起茶碗,目光闪烁,“瞧,下雪了。”

    下雪了。

    金陵城里的雪像江南水乡的女子,温情脉脉。

    但这样的雪在白鹤眠眼里并不温和,尤其是在千山带来的最新电报又在催促封老三去剿匪的情况下,细雪也能压垮白鹤眠紧绷的神经。

    “封二哥,一定要去吗?”他捏着茶碗的手微微发抖。

    白鹤眠自知问得愚蠢。

    封家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封家儿郎就逃不开上战场的命运。更何况有血性的男子,谁不想杀敌报国?

    “带我一起去。”白鹤眠说,“我会骑马,只要你教会我使枪……”

    “胡闹。”封栖松淡淡地截住他剩下的话,“鹤眠,剿匪不是玩。”

    他咬住下唇:“我……”

    “会受伤,会死人,我的大哥就死在战场上。”封栖松揉着他的头,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指责,白鹤眠却已经难过得哑了声。

    他怎么给忘了?

    封顷竹死于剿匪。

    “我不是去送死的,”封栖松弯腰,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我是去报仇的。”

    白鹤眠被震住了。

    封栖松勾起唇角,紧绷的肩背微微弯曲:“鹤眠,你是懂我的。”

    他撇嘴,赌气似的摇头,可他知道,自己是懂的。

    换了谁,只要有心,就会懂。

    报仇,是漫长而痛苦的等待,有些人在等待的过程中忘记了初衷,有些人在下手的最后一刻动了恻隐之心,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从一而终。

    封栖松就是这种人。

    他蛰伏多年,韬光养晦,就是为了手刃仇人,告慰兄长的在天之灵。

    也为了自己那颗充满愧悔却又死活不肯回头的心。

    第60章 迁坟

    封栖松的愧悔并没有感染到封卧柏。

    夜半三更,荒芜的街道上驶来一辆军用卡车,车上是堆得跟小山似的粗布麻袋。

    车行至半路,抛了锚,开车的司机骂骂咧咧地跳下来,没注意到一个麻袋滚落到了路边的荒草堆下。

    “操,真冷。”司机钻进了车底盘下,自言自语,“今晚修不好车,我可得冻死在半路上了。”

    数九隆冬,可不得冻死?

    滚落的麻袋怕冷般发起抖,待卡车轰隆隆地开走以后,先是挣脱出一只青灰色的手,连着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西装衣袖,然后是灰头土脸的封老三。

    封卧柏还捏着那根啃得干干净净的鸭骨头,哆嗦着往坡上爬,混着冰碴的泥土随着他的动作窸窸窣窣地滚落,砸在封老三的面上,竟把他从疯疯癫癫的状态中砸醒了。

    “白鹤眠……”封卧柏像一头饿狠的狼,露出了锋利的牙,“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封老三站了起来,厌弃地丢掉攥了一路的鸭骨头,环顾四周,在看见陈家的老宅时,冷笑出声:“天无绝人之路!”

    他觉得自己从卡车上掉下来是运气好,掉到陈家边上更是天大的幸运,却不知道一切都是封栖松安排好的。

    陈家的老宅静静地蛰伏在一片广袤的田产上,封卧柏走得心口发热,觉得未来的自己也能跟陈北斗一样,妻妾成群,挥金如土。

    他兴奋地加快了脚步,却不想,黑暗中蹿出来四五条家犬,狂吠着扑过来。

    “救命……救命啊!”封卧柏魂不守舍,连滚带爬地往前狂奔,跑了有二里地,才看见一盏飘摇的灯火。

    他连忙大声呼喊:“救我……救我!”

    执灯的人不为所动,待封卧柏跑近,慢吞吞地问:“你是谁?”

    换了平时,有人这么怠慢他,封卧柏早就发火了,但他现在身后追着四五条狼狗,哪有心思生气?

    封老三大声回答:“我是封卧柏,封家的三爷,快叫陈副司令来见我!”

    那人听了他的话,像是后知后觉地清醒了过来,先是将灯举高,再吹口哨赶走狗,最后殷勤地凑上来:“原来是三爷,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封卧柏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没注意到对方一个口哨就赶走了狗,明显有备而来。

    他飘飘然道:“知道是我,还不快去通报?”

    下人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嘴里的恭维却没有停:“哎哟喂,三爷,您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累了吧?我带您去歇歇,再找几个姑娘伺候着洗澡。这样,明天白天,您舒舒服服地去见我们爷,不是更好吗?”

    封卧柏装模作样地考量了半晌,实际上早已心花怒放:“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安排好了,要不然我和你们家爷的合作可就要黄了!”

    下人点头哈腰地说着好,把封卧柏送到了客房里。

    “去找几个姑娘,送到三爷屋里。”下人并没有在房里逗留太久,他出来以后,走出了荒芜的院子,随口吩咐值夜的护院,“别怠慢了,有什么不满的,等咱们爷把封家拿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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