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轻轻点头。 少年偏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如果她死了,你会难过吗?” “会的。” “如果这只兔子死了呢?” “也会。” 温桓蹲下身,拍了拍那只兔子的背脊,她怎么有这么多难过啊。 他轻轻地问:“可是,难过是什么呢?” 沈姝跟他一起蹲下来:“譬如说小时候糖果被人抢走了,就会难过。” 温桓困惑地问:“可是揍了那个抢糖果的人,为什么要难过?” 沈姝眨了眨眼,嗯,他说的倒也没什么错。 原来温桓从小时候就这么记仇啊。 于是她换了种说法:“难过的时候,你可能会觉得心口有点闷,想要把它赶走,又怎么都赶不走。” “是吗?”温桓若有所思地看了沈姝一眼。 这么说,他似乎有过一次难过。去年除夕夜,站在挂满红绸的老榕树下时,他的心口确实有点挥之不去的烦闷。 这些烦闷对于他来讲确实算是新奇,不过自打遇到沈姝,这新奇似乎快要变得屡见不鲜了。 他皱起好看的眉,这样想的话,难过的确是个不太舒服的情绪。 譬如说当温桓知晓这一切都是他的外祖的jīng心设计时,他也没见得有多难过,只是花了一会儿时间,认真地筹谋了下要怎么算计回去。 这些都是他能掌控的,迄今为止,温桓遇到的大多数事情都是他能掌控的,除了兔子。 沈姝不许他把兔子关起来,不许他给兔子戴上镣铐,可是这样一来,如果兔子有一天走了,他就只能等着,等着它在外头待得厌倦了,想起他来,再回来探望一下。 这让他十分没有安全感,所以他只能小心地算计这只兔子,又不能伤了它,就只好弄伤自己,看看它能不能多一点怜惜。 “难过可真是有点难挨啊。”许久,温桓叹息似的感慨了一句。 他偏头想了想:“好吧,那我们就帮一帮李榛榛。” 少年这样说着,眸中却平静无波,没有半分动容,这世间鲜少有什么事情能打动他。 做出这个决断,只是因为他不想让沈姝为了什么不相gān的人难过,比起这些,温桓更想看到她为了自己难过。 少年喟叹着想,这样她就不会离开了吧。 这一晚,温桓雕完了李榛榛的人偶。他拎着刻刀在人偶的眼睛上停了片刻,gān脆利落地毁掉了那个机关。 温桓将先机送了出去。 做这些时,他的面上没有分毫波澜,最后,他将李榛榛的人偶放到一旁,从木柜中取出了只雕了一双眼睛的人偶。 少年反复地抚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垂下黑鸦鸦的睫毛,浮出温柔笑意。 * 第二日,温桓与沈姝离开了李府,临行前,温桓将雕好的人偶jiāo给了李荣。 人偶雕得栩栩如生,活脱脱就是李榛榛的形容,手腕上有个机括,可以用细线牵动,让人偶做出与活人一般无二的行止。 除了不能言语,只要不近距离触碰,几乎不会出现任何破绽。 李荣被这机偃术惊得合不拢口:“难怪杜...” 他说了寥寥几字,觉察到失言,又生生把话吞回了肚子,末了,有些不放心地抬头看了温桓一眼。 少年噙着冷淡笑意,一双眸子黑沉沉的,像是dòng穿一切的模样,又像是全然不知。 李荣想了想,试探道:“小温公子不在府上多盘桓几日了吗?” 温桓轻轻敲着手心的一本卷宗:“既然李大人把这些都jiāo给我了,我自然该亲自去看一看。” 李荣和蔼地笑,神情明显放松下来:“小温公子,这南巫族一直觊觎着鲁班书呢,你此行只怕危险重重,可千万要多加保重啊。” 温桓挑着唇角,要笑不笑地瞧着李荣:“多谢李大人的关切。” 李荣摆手:“哪里哪里。” 温桓懒得再同他虚与委蛇,拎起沈姝的袖摆:“走了。” 沈姝被他拉着走了老远,颊边有点红:“你非得拎着我的袖子吗?” 温桓偏头思忖了一会儿,果然放开了她的衣袖,转而缠住了她绑在发尾的一截缎带。 沈姝:“...” 少年偏头朝她笑了笑:“要是把你丢了,我该难过了。” 沈姝想,温桓对于难过这个词接受得倒是挺快,只是他真的知道难过是什么意思吗? 温桓与李荣jiāo换的是鲁班书的线索,鲁班书是小和山先祖传下来的奇书,由历代族长保管,温虚死得太过突然,其他族人也不在了,这世间再没有人知道鲁班书的全部秘密。 温桓只知道些零星的,譬如只要小和山的血脉尚在人间,就没有其他人能修习鲁班书中的秘术,这也是南巫族对小和山族众赶尽杀绝的原因,再譬如,南巫族要鲁班书,多半是为了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