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桓的身上永远冰冰冷冷,那小猫却暖乎乎的,温桓会停下笔,摸一摸它软软的小耳朵。 过了一冬,他习惯了小猫的陪伴。 可等到冰雪消融的chūn日,它忽然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温桓张开眼,眸光幽深,胸腔有些难受。 黑暗中,他瞧见窗边一团小小的影子。 碎花兔子安安静静地卧在那里,上面沾着淡淡的苏合香,与沈姝身上的一般无二。 温桓的呼吸平缓下来,他收回视线,看着帷幔前的一地月光。 他忽然回忆起来,其实那只小白猫不告而别时,他是很难过的。 第二日晨起,温桓推开门,瞧见沈姝坐在一楼角落,正与卫让和楚行之说着什么。 他顿住脚步,凭栏向下看去。 沈姝今日穿了件绯色的小袄,发间别了朵盛放的白梅,眸中盛着灿暖曦光。 不知对面两人说了些什么,她偏着头,眉目间带着柔和的笑。 温桓看了一会儿,拾步走了下去。 楚行之正在说话:“昨晚我梦到阿姊了,她说,阿行,这里好黑,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的眼圈有些红,看上去是在难过。 听到脚步声,沈姝回过头,同温桓招了招手,无声地冲他比了个口型:“楚行之心情有些不好。” 温桓在心底轻嗤了一声,他并不关心什么不相gān之人的痛苦。 不过,瞧着沈姝眸中的担忧,他将这声轻嗤咽了下去,漫不经心地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是地狱中贪食他人苦痛的妖鬼,可沈姝却不是。 所以,等有朝一日,她瞧见他的真实面目,大概只会觉得厌恶。 或许就会同那只小白猫一样,离开得毫无眷恋。 温桓在桌边坐下,想了想,朝楚行之略一点头。 楚行之朝他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继续讲了下去。 卫让摇了摇扇子,桃花眼微眯,觉得这场面简直诡异至极。 沈姝朝温桓笑了笑,推了碗热气腾腾的粳米粥到他面前,小声说:“我想你大概不喜欢吃甜腻的红枣银耳羹,便叫小二上了碗清粥。” 温桓抬眸看去,果然,其他人的碗中都浮着层红枣银耳。 粳米粥热气腾腾的,他弯了弯唇角,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楚行之终于讲完了他的梦,他顿了顿,忐忑开口:“我阿姊是不是...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他喉头哽咽,有些说不下去。 席间一片沉默,温桓面无表情地舀起一勺粥。 楚行之的阿姊活不成了,而且,他最好祈祷着他阿姊得了个痛快。 南巫族的手段,温桓再清楚不过。 能活下来的,大都成了见不得人的怪物。 最后,沈姝轻声安慰:“会好起来的。” 楚行之垂头“嗯”了一声。 所有人都明白,这安慰有多苍白。可有时候,当一个人走投无路之时,能听到一声安慰,总要好过一些。 沈姝极轻地叹了口气。 昨晚温桓和卫让将事情细细梳理了一番,又发现了不少疑点,用过早膳,四人商议了一番,准备继续去茶楼打探消息。 今日茶楼中来了位说书先生,比往日热闹了许多,幸而四人来得早,下头尚且有空桌。 沈姝拈着粒蜜冬瓜鱼吃,温桓垂着眸,若有所思地瞧着她吃。 上头的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今日我们要讲的,正是这桃花朝的由来。” 沈姝被温桓看得有些不自在,想了想,碟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小声问:“你是想尝尝这个吗?” 温桓收回视线,拈起一粒,却没有吃,只拿在指间把玩。 说书先生还在继续:“话说,这天上有位桃花神女,生得好看,心地也善良,一日,这桃花神女下到人间,本是想游山玩水,这一游,却游出段姻缘来。” 说书先生在此处停下,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吊足了台下众人的胃口,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这桃花神女遇到了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她生出恻隐之心,将少年带了回去,损耗自身修为,救回了他一条性命。少年的眼睛见不得光,神女遍寻仙草,只为让他重见天光,一来二去,两人也生出情愫。” “可等这少年张开眼,神女却发现有些不对。” 台下众人纷纷问:“何处不对?” “这少年生着一双异瞳,乃是妖鬼之象。” 沈姝端着杏仁茶晃了晃,对这故事并没有什么兴趣。 这其实就是市井中最为寻常的故事,大概只是幕后之人信口编来骗世人的,着实有些无趣。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想问温桓,却发现他幽深的眸光落在说书先生身上,似乎听得很是出神。